時厘找萬能的家長們借來了導油管,利用虹吸原理,將剩下的油料集中到其中一輛車上。


    時厘與春奈換到裴甘二人的那輛車上。


    打開車門。


    後座上放著一隻棉花娃娃,娃娃抱著一塊酷似法棍的麵包,肩膀上還趴著一隻小黑貓。


    時厘將娃娃放在車後,裴望星將工人留下的那麵國旗,也插在了汽車一側的插孔裏。


    微風吹拂而過,輕輕揚了起來。


    那一抹紅入眼,安全感瞬間就拉滿了。


    眾人麵前的首要任務,是遠離越來越混亂的市區,可供她們通行的道路已經不多了。


    這一路上,女孩兒始終沒有下車的意思。


    大家不清楚她的目的地,也沒有時間耽擱。


    甘晝月和裴望星互相更換了位置。


    “係好安全帶,馬上出發了。”


    車子猶如離弦之箭,飛馳而去。


    駛出城市地帶,道路兩旁是連綿起伏的山脈,不見任何建築的影子,也看不到人煙。


    她們按照導航行駛,這是附近唯一的出路。


    車子行駛了會兒,周圍的景象越發荒涼,兩旁不見一點綠色植被,隻有幹涸堅硬的土地。


    這片區域廣袤無垠,似乎看不到盡頭,行駛了這麽久,連一輛過往的車輛都沒有看到。


    地勢坡度極大,感受不到生命存在的跡象。


    “咱們不會是來到什麽無人區了吧?”


    春奈的眉頭蹙起,不管怎麽看,這都不可能是高麗配有的,更別提還通往西海岸了。


    更像是誤入了自家境內的某條無人區國道。


    就算路線走偏,也不可能偏得這麽離譜。


    大家心裏直打鼓,但既然導航上這麽顯示,沒有問題,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了。


    車旁的旗子被吹得獵獵作響。


    緊急播報在她們駛出城市區後就停止了。


    這時,跳轉到了一個新的電台頻道:“收音機旁的朋友們,歡迎您繼續收聽我們的節目。


    現在是fm10.1,世界之聲節目時間。”


    與之前急促低沉的播報相比,這個女聲聽起來格外親切,有點像是新聞聯播的腔調。


    “如今的現代化時代裏,人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越來越多的交通工具,讓我們能走出的道路越發寬廣,能夠抵達的地方也更多了。


    今天,我們電台接到了眾多觀眾的投稿。


    本期節目的主題是——上路。


    每個人在人生旅途中會麵臨不同的選擇,無論遠渡重洋求學深造、努力打拚,還是留在家鄉發展建設,享受與家人團聚的時光。


    道路千千萬萬條,無論是平凡之路,或充滿未知的挑戰……但如果你已經知道這條道路艱險且漫長,而另一邊是榮耀加身,名利雙收。


    你還會選擇踏上的這條路嗎?


    讓我們來看看以下報道——


    1968年,一家小型飛機失事墜毀,郭老同警衛員緊緊相擁,護住了寶貴的研究資料。


    2008年,華國計算機專家回國前夕離奇自殺。


    2009年,華國熱核學家乘坐客機墜毀身亡。


    2019年,華人物理學家跳樓自殺。


    ……


    讓我們來聽一聽他們的心聲。”


    茲茲的電流聲裏,斷斷續續響起。


    “……甲板已經清空…請你立即返航。”


    “收到,我已無法…茲茲……返航,你們繼續前進……重複,你們繼續前進!”


    女聲輕輕歎息了一聲。


    “看來,答案已經明了。


    那便在此,遙送各位聽眾一句話——


    行路難,行路難。


    多歧路,今安…茲茲……在……


    茲茲茲茲!!茲茲茲!!!”


    刺耳至極的電流聲響徹整個空間。


    車載音響和導航遭受了重創,無法使用。


    時厘看見車窗外也乍然起霧,以驚人的速度迅速彌漫開來,將她們的視線完全遮蔽住。


    視線所及,唯有車旁那一抹鮮豔的紅色。


    已經無法辨清方向,而這時道路上也出現了許多飄忽不定、遊蕩徘徊的黑色身影。


    越來越多,擠壓著她們的生存空間。


    “你們不害怕嗎?”


    女孩兒不知何時已經坐直了起來,她雙手放在膝上,垂著頭,血滴落在衣服上。


    她的聲音像是失落的歎息,哀怨又傷心:“我想逃出來,出來看到的世界卻也是這樣……


    你們不為這樣的世界失望嗎?”


    女孩兒身體冰冷,車內的溫度也不斷下降。


    時厘:“為什麽失望?又不是所見即世界。”


    城市裏的那些場景,隻會存在於某些自由的國度,她們一看到黑洞洞的槍管,嗑藥的路邊喪屍和流浪漢,僅有的一絲絲的沉重都消失了。


    毫無代入感呀,親。


    眼看黑影糾纏上來,甘晝月咬牙。


    “都給我抓穩了,姐姐我殺出一條血路。”


    她一個絲滑的s彎甩開。


    “是麽……真好。”女孩兒輕輕呢喃著,“我沒有目的地,我也不知道應該去往哪裏。


    這條路是忠於你們的本心而誕生,


    我希望看到你們途經的風景。


    人沒有……自由,車亦然。


    讓我來做你們的車貼吧。”


    她低低地說著:“……向自由,去吧。”


    時厘感覺身旁一空,女孩兒已經不見了。


    直播間的華國觀眾清楚地看到,白色的車身上多出了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車貼。


    蝴蝶展翅作飛,在光線明暗變換。


    後備箱附近,也點綴了散落的星星貼。


    觀眾截圖仔細數了數,有十七顆之多。


    那些華國工人追隨了過來。


    它們也選擇成為了這輛車的庇護,一同踏上歸鄉之旅,或許總有到達的那一天。


    車身上的那幾抹色彩,輕易地破開了周圍的重重迷霧,路上的詭異想要再次爬上來,都被無形的空氣牆阻擋,不甘又怨毒地落在了原地。


    倏然。


    幾人聞到了一絲海風的氣息。


    她們已經進入了環海公路,但入眼的景象依然是荒無人煙,遠處的山川已經覆蓋冰雪。


    這是幻覺。


    迷惘遮住了她們的眼。


    可她們應該怎麽破除這幻覺呢?


    “你們看,那是什麽?”春奈忽然叫道。


    循著她指的方向,眾人看見遠處有一道若隱若現的身影,背著沉甸甸的行囊埋頭前進。


    在她們看見時,那抹殘念也看到了她們。


    不,應該是她們車上的那抹紅色。


    它停了下來,原地站定。


    注視著她們,慣性地抬起了一隻手臂。


    “這是護路員。”甘晝月聽說過。


    這些護路員們在華國境內的高寒雪域,一代又一代地堅守巡護著那條通往天際的道路。


    每當有列車經過,他們就會停下,莊重地向每一趟列車敬禮——這應該是最早的那一代護路員。


    即使快要消散的殘念,都有自己的執念。


    它們的執念是守護。


    ——你看著路時,路也看著你。


    護路員目之所及之處,霧也消散開了。


    每行過一段路,都能看到護路員趕路的身影。


    它們的視線緊隨著那抹紅色,漸行漸遠。


    直至消失在視線盡頭,而後,再次背負著沉重的行囊,行走在荒涼的無人之地。


    沿著公路繼續前行,途中不時就會看到地麵出現幹裂塌陷,各種膚色的人手持槍械攔路。


    很快,又會出現一群藍頭盔的人,疏散幾方勢力,清理障礙、恢複交通,示意她們通行。


    四人的頭頂響起了震耳的轟鳴聲。


    數架戰機低空伴隨的姿態,如同護航。


    隻有踏上路,才能擁有這些東西。


    這就是無數人上路的理由。


    而她們的目的地已經近在咫尺了。


    迷霧盡數消散,蔚藍的大海映入眼簾。


    “叮——”


    清脆的提示音後,車內廣播恢複正常。


    “陰航駕校在此祝賀您,成功取到c2駕照,從現在起,您已具備合法上路行駛的資格。


    同時,明航駕校也祝賀您,你已順利拿到c1通行證,你是自由的,無人再可阻你分毫。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祝您此行,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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