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在很早以前,代宗、兮顏、華翊三國鼎立局麵初初成形的時候,代宗境內有一個書生外出遊學,曾在兮顏邊境邂逅過一名女子。


    書生對女子可謂一見鍾情,甚至為她停下了浪跡的腳步,留下來與之過起了沒有名分的夫妻生活。


    起初,二人琴瑟和鳴,度過了一段美好時光。書生最喜歡那女子為他熬製的蹄花了,雪豆和豬前蹄燉上兩三個時辰,配合女子獨家秘製的湯汁和蘸料,每每讀書至夜深時,吃上一碗再美美睡去,就連在夢裏,都會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大概有兩年,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女子發現書生臉上的笑容日漸少了,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少了許多溫柔,而被某種欲言又止的情緒取而代之。


    終於在一個寒風呼嘯的晚上,女子鑽進被窩,泥鰍一樣纏住了書生的身體,忍不住開口問他們之間是從何時,又是因何事起了隔閡。


    對方默了半晌,最終歎息說,自己曾於數月前收到一封家書,父母希望他盡快回家,去參加下一屆的科考。這意味著什麽,他們心裏都清楚。


    也許出於緊張,也許愧疚,或者其他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態,書生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很多很多,幾乎比他活了小半輩子一共加起來說過的話還要多,到最後連自己都覺得邏輯不清晰了,就抱著女子一直哭,要把這輩子所儲備眼淚一次哭幹的樣子。


    女子的態度卻截然相反,等他說完了,哭累了,靜靜推開他,波瀾不驚道:“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早跟我說呢。若一早說了,我定不會阻攔。”


    書生僵僵愣了一會子,抱著女子繼續哭起來,“我就知道,這輩子再沒人比你更會替我著想了。”


    “明兒一早便啟程吧”,女子再次推開他,徑自披了衣服下床。


    翌日一早叫醒書生,端了熱騰騰的吃食到他麵前,笑道:“走之前,再吃一碗我親手為你燉的蹄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這是最後一次了。”


    “怎麽會呢,等我考了功名一定會回來接你的。”書生一邊咀嚼食物,含糊著隨口應承。不知是不是因為心情突然變的輕鬆了。那天早上他的胃口特別好,一口氣吃光了一大份兒蹄花,甚至都忘了像往常那樣時不時喂女子吃上一口。


    女子笑,一開始是嬌滴滴的,越到後來隱隱變的狠戾起來。對那書生道:“你知道我們族人都信奉合歡神的,男子對女子許過的承諾做不到,會受到神的懲罰。”


    書生怔怔望過去,對方神態又變成了嬌滴滴的。


    用過早飯,女子也沒有多留,利落地替他收拾好行李送他上路。隻是從家裏到港口。平時一刻鍾的路程愣是讓他們走出了三個刻鍾。


    到底是舍不得的。


    臨上船前,女子又問那書生,“你說來日考了功名定會回來接我。可是當真的?”


    “自然當真的。”書生胡亂點頭。


    女子又問:“可是我逼你的?”


    “當然不是,是我自願的。”


    女子笑了,“那你可一定要回來接我。”


    船開了,書生迫不及待轉身進了艙,注定看不見身後女子在其轉身一瞬突然變的深遠的表情。


    “十年。我給你十年,若不來。我定去代宗尋你。”


    十年,聽起來很長很煎熬,也許某天回憶起來,也就是一晃而過的工夫。


    書生運氣不錯,回代宗後靠著自身努力和家中幫忙打點,用了十年時間一步一步做到四品官的位置,並娶了當朝某位權臣的女兒為妻。


    慢慢的,書生徹底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對於自己年輕時在兮顏國的一段豔遇,也隻當少不經事時做過的一場春夢吧。隻是有時候處理公務到深夜,出來書房會下意識地懷念某人當年為他做的蹄花。他家主廚流水一般進進出出,十年來卻再也沒吃到過那樣美味的蹄花。


    他是個聰明人,永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永遠知道下一步該往那個方向落腳。卻無論如何也算計不到,再次與她相見,竟是在他嶽父的六十大壽上,以她嶽父的小妾身份。


    那天晚上嶽父家高朋滿座,他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把她拉到後院兒,一路上整個身子都不可控地在顫抖,停下來指著她的鼻子質問,“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你是故意的,故意回來報複我的,對不對?!”


    女子笑,“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一開始過來是為了找你不假,如今這般局麵,不過一場巧合罷了。”


    再想說什麽,她已經挪步走出一段兒,忽地回眸笑道:“去大堂等著吧,我燉了很好吃的蹄花。”


    那晚過後,書生的家人,與其妻子全家四十多口,盡數死在了壽宴上。


    負責辦案的官員最終卻得出一個令人吃驚的結論:四十多口子人,盡數死於自殺!


    仵作驗屍的時候,發現他們每個人喉嚨處都有一道兩寸長的傷口,輕輕一碰,傷口便裂開,有兩隻色彩絢麗的蝴蝶從裏麵飛出來,繞著屍體轉一圈後,與屍體一同化為灰燼,連骨頭都不剩。


    後來據幸存的下人說,他們老爺有一個新納的小妾,事發當晚曾與他們姑爺有過可疑接觸,後來二人都不見了,清點屍體的時候也沒發現。


    對此,外麵眾說紛紜,光是說書的手裏就有好幾個話本兒。唯一一點可以確定的,那些死者所中的確是兮顏邊界某家族獨傳的“雙蝶蠱”,蠱引正是一碗蹄花兒。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吃貨往往是容易不知不覺落入壞人陷阱的……咳咳!


    其實用來作為蠱引的蹄花,並非事發當晚死者們喝過的那碗,而是十年前,書生離開兮顏國的那天早上,女子親手替她熬製的那碗。


    她等了十年,終以這樣一個極端的方式收場。那一雙雙化為灰燼的蝴蝶,或許也是他們之間的某種寫照吧。


    換句話說……


    倘若雨塵剛剛對五皇子蕭崢用的是雙碟蠱,蠱引是其剛剛扔給對方的貼身掛件兒,那麽隻要她願意,隨時可以啟動蠱術以極其駭人的方式要了在場所有人的性命。


    他們不怕死,怕的是以這種方式死去之後,就連個入土為安的機會都沒有了。並且據傳聞,一旦中了這種傳染病式的蠱,人在死之前會產生類似服用春藥的反應,與其說死於蠱術,不如說死於“精盡人亡”……擦,想想就忍不住頭皮發麻。


    佐沿海強自壓下一波冷汗,勉強扯出個笑容來試圖跟雨塵和平談判,“好師侄,你何苦呢,這種旁門左道可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我們死了你也活不成……”


    “我賤命一條死不足惜,隻要能把三皇子扶上大位任務就算完成。”雨塵靠在牆上悠閑把玩指甲,在占據絕對主動權的情況下,不用任何人質也沒人願意主動傷害她。


    抬眼看下佐沿海,“不用多廢話,蠱術解不解的了,關在不在我,而在你們所效忠的五皇子。”


    蕭崢在眾目睽睽之下唇角微勾,靠過去低聲道:“說起來我們都是有‘經曆’的人,何必為了凡間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搭進去一條命呢。”


    他的呼吸撲打著雨塵的脖頸,後者身形一頓,沒等反應,便聽蕭崢提高些聲音又問:“想要我怎麽做?”


    雨塵輕哼,同樣湊過去咬耳朵:“不愧為龍王之子,是個爽利的。”


    手一揮,笑道:“跟我出去走一趟唄,外麵的人可都等著你指示呢。”目光隨後落到佐沿海身上,“師伯也跟上來,倘若外麵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在背後放冷箭,傷的可不止是我。”


    一行三人甫一出來大殿,房頂、牆上立即齊刷刷探出一排腦袋。弓箭手已經得知了殿內的異動,雖然不明白為什麽那女人可以安好無損地與五皇子並肩走出來,出於職業習慣,做好萬全準備是必須的。


    誰知剛把弓拉滿,佐沿海便焦急揮手大喊:“弓箭手先退下,全部退下!沒有五皇子吩咐一律不許放箭!”


    雨塵不屑瞥一眼過去,“師伯最好及時打消了想跟我玩兒什麽花樣的念頭,時刻記著你們的命還捏在我手上。”


    佐沿海笑笑,站位稍微靠前的蕭崢不耐煩朝地下揮了揮手,“撤掉各城門防衛,放我三皇兄進來。”


    轟――台階下眾人登時炸開了花。


    沒等兵士反應,眾文官先行齊刷刷跪了一地,為首一人大聲喊道:“五皇子受了妖女蠱惑,大家一定堅定信念,固守宮門!”


    雨塵見狀不由冷笑個,對蕭崢譏誚道:“看來你在他們當中也沒什麽威信可言,一個可以讓他們爭的更加名正言順些的傀儡罷了。”


    的確,論出身論勢力,倘若二皇子蕭陽沒有離家出走,一直用心做幕後的蕭崢此時此刻斷不會被眾人一舉推到風口浪尖兒上。


    這也是雨塵為什麽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兩手準備,進來之前先去戶部“借”了幾本冊子的原因。


    蕭崢略一頷首表示認同,半真半假道:“難怪我會有種想要臨陣倒戈,轉過來幫你這邊的衝動。”


    雨塵笑,氣定神閑向前邁出一小步,站在最前麵居高臨下道:“眾位大人在此堅守多時真不容易,我們三皇子體恤各位辛苦,在我進來之前,專門派人到各家慰問了各位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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