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風傷得很重。


    但也隻是傷重,卻並未丟了性命。這對千尊盟而言,可以說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然而,回來之後,他便一直陷入在昏迷之中,直到第八天的時候,才終於恢複了意識。


    醒來之後,段知風一連喝了八壺水,也才終於讓自己狂亂的心情平複一些。他對著鏡子照著息後背,那裏還殘留著大戰之時,將王段無敵在他身上種下的咒印。


    大彌天神印。


    這咒印太過強大,幾乎將其身上的九成力量全部封印。這是周全生前的最強殺招,卻一直沒有機會使用。而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在自己身死之後,段無敵居然能夠借助他的軀殼,完成了那堪稱神跡一般的咒印。


    此法一經生效,段知風登時毫無還手之力。但好在,那樣連番的激戰,令依靠度魂為生的段無敵也幾乎為之氣力枯竭。就在段知風即將失去意識之際,段無敵卻率先跌倒在地。


    確切說是周全。


    段無敵的神魂突然消失,這才令段知風逃過一劫。最終,他施展最後的餘力,這才為自己開辟出一個生路,並從出口處成功脫離,並摔倒到千尊盟的後山之中,進而有了之後的種種事件。


    大彌天印的可怕之處不隻是其霸道無解的蠻橫壓製能力,還能與被施術者生死相依,不斷從後者的體仙汲取力量,為支持咒印持續發動做好充分準備。


    可這個時候,段知風驚訝發現,身上的咒印居然正在自行消退,而他的修為以及功力也隨之冰釋恢複,這令他倍感激動,甚至忍不住驚呼了數聲。


    可剛一恢複理智,他便意識到了不對勁。


    雖然周全已死,但咒印是由段無敵發出的,隻要對方還活在世上,那麽大彌天神印便會自動消失,除非,施術者已經因故身亡,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而這樣的情況在段知風看來,那是不可能的。


    “就連全盛時期的我,都無法將其擊殺,天底之下又有誰能取走他的性命。不對,一定是他搞錯了咒印的使用方法,再加上我修為高強,底蘊深厚,這才幸運地衝破了身體的禁製,最終轉危為安。”


    為了讓自己確信這個猜測,段知風再三點了點頭,可就在這個時候,鄭海蘭忽然慌慌張張地衝入房間,臉色鐵青地望著正在鏡前的對方,停頓了一下之後才終於道:“盟主,外麵出事了。”


    段無敵的屍身被送回到了千尊盟之中。


    這本不是方柔的意思,但孫無憂再三堅持,無奈之下,眾人這才同意了他的說法。


    作為千尊盟曾經的王者,段無敵是應該永遠留在這裏,誰也沒法有理由讓他離開。當看到棺材之中的屍首之時,段知風並沒有顯露出應該有的喜悅,哪怕是一絲輕微的笑容,全都沒有。


    相反,他的心中盡是失落。他本以為,徹底擊敗自己的父親之後,自己便能真正所向無敵,無拘無束。要他錯了,他的眼中甚至滲出了淚光,隻不過被他悄悄地擦了去。


    “是誰送來的?”段知風聲音沙啞道。


    這時候,一名盟眾快步上前道:“回盟主,剛剛小的去盟外巡察,突然見到了先前礙闖我盟的那名魔界高手,好像是叫朱大闖。他把棺材送到我的跟前,並囑咐我要將人直接送到你的麵前,之後便飛身而去,不知所蹤了。”


    “又是那個魔君,難道是他殺了將王!”


    話音一落,手臂上吊著繃帶的藏影尊者從旁邊走了過來,先施一禮,而後低聲道:“我剛才察看過了,將王的身上雖然傷痕累累,但並未發現致命傷。而他的髒器也並未受到嚴重損失,所以也不是死於內傷。”


    段知風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壽終正寢?”


    藏影尊者點點頭道:“將王年事已高,這幾十年一直被關在地牢之中,不見天日,疏於修煉,身體早已被歲月蛀得千瘡百孔。再加上……再加上銜前的幾番斯鬥,已然耗盡了他體內僅存的生命力。壽終正寢或許有點不太適當,他應該是油盡燈枯而死。雖然不知道那位朱魔君是如何找到將王的,但想來後者的死應該與他沒有關係,否則大哥不必親自露麵,免得我們猜忌。”


    段知風緩步走到棺材跟前,伸手號住屍身的右腕,瞑眼深思了片刻之後,忽然道:“他的丹田是怎麽回事,為何上麵破了一個大洞?你不是說他並未受到嚴重內傷麽?”


    藏影尊者再次恭敬道:“回盟主,那丹田上的破口並不是外力所致,而是將王他自己造成的。”


    “自己?”


    “沒錯,正是他自己。我曾經就聽說過,古代的一些能人異士,在自己臨死之前,會自行破壞自己的丹田,散盡修為功力,防止他人得到自己的屍首另令它用,遺害蒼生。將王他應該是怕盟主您找到他的屍身,抽離他體內的將訣,所以才會效仿先列吧!”


    在藏影尊者的一番陳述之後,段知風徹底沒有回應。


    他不是不想回應,隻是不想在這麽多人的麵前表露自己的心聲。


    “將王,你就這麽擔心我學到你的將訣嗎?你就一心認定,我段知風無法駕馭《兵道》《將訣》兩大神功,而被功法反噬?我是你的兒子,難道你對我連這點自信都沒有?既然如此,你為何又要回來,為什麽!”


    仙鶴郡外,方柔一行人,帶著還未恢複的孫無憂,已然收拾好行囊,站在路旁,向北方遠眺。不時,一個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從前方走來,手裏還捧著幾個熱氣騰騰的肉包,一邊吃著一邊大步趕路。


    “怎麽樣,東西送到了嗎?”


    方柔剛一開口,朱大闖便將嘴裏的包子用力咽下,被憋得麵紅耳赤的他急需用水將食物送下,這時沈湘渝連忙遞過來一個水壺,這才替他解了圍。


    “送到了,想來那段知風現在應該已經哭上了吧!”


    朱大闖嗬嗬一笑,在場眾人也不禁被其幽默所逗笑,唯有孫無憂一臉陰沉,喜怒全都不形於色。


    以防千尊盟的盟眾繼續騷擾,仙苑一眾決定踏上歸途,一同回到初升大陸。雖然並未把將王段無敵押回,但至少孫無憂平安地活了下來,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回到蒼北新苑,孫無憂一病不起,查不出問題所在,身上卻是忽冷忽熱,整天茶飯不思,身體以急快的速度消瘦下來。作為孫無憂的“未婚妻”,雷豔選擇留下來照顧他的起居,這讓沈家佳很不高興。但礙於孫無憂如今的狀態,再加上自己本不會照顧人,所以才勉強同意,但臉上總是掛著愁色,經常會莫名其妙地向別人發火。作為兄長的沈湘渝對此束手無策,畢竟自己妹妹的脾氣他最清楚,自小的嬌生慣養讓她擁有了無比刁蠻的性情。有時他也會試想,以後這丫頭嫁到了別人家裏,那對別人該是一樁何等可怕的事情。


    奇怪的是,眾人回來之後,方華卻極少前來探望孫無憂,就算是方柔有意驅使,也仍然支不動。好在,孫無憂的身體一天天好轉,逐漸地已經可以自行走路。趁著外麵天色晴好,他披上一件外衣,小心地從屋裏走了出來。誰知剛一出門,端著一碗熱氣騰騰湯藥的雷豔正好迎麵走來,差點撞在懷裏。


    “你怎麽出來了,外麵天氣如此寒冷,你這身體還未痊愈,萬一著了涼該怎麽辦,說不定一輩子都會留下病根。快,快回去。”


    雷豔一手托著木盤,一手推著孫無憂再次回到房間之中。別看她的動作笨拙,但卻並未讓碗裏的東西灑出來。雷豔本是一個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如今在仙苑之中竟然淪為了一個伺候別人,任勞任怨的“下人”,如此巨大的反差,不得不讓孫無憂感到動容。


    “雷姑娘,你本可以不用這麽做的。”


    孫無憂接過遞來的瓷碗,禮貌地點了點頭。而站著的雷豔則是滿不在乎道:“這種事情,別人做不來,否則我不放心。還有,我都說了你多少次了,你可以叫我雷豔,叫我豔兒。小豔,哪怕是‘哎’都行,就是別說‘雷姑娘’。你我早已有婚約在身,況且,那晚……”


    說到這裏,雷豔那張精致的臉頰之上浮現出一抹桃花似的粉紅色,羞澀地“嗯”了一聲,而後索性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將頭埋在胸前,不再去看對麵的孫無憂。房間之中的氣氛登時變得莫名尷尬,孫無憂隻得低頭去喝那手裏的藥。


    “啊……好燙~”


    孫無憂慘叫一聲,險些將碗具丟到地上,雷豔見狀連忙起身,隨手搶起孫手裏的藥碗,如同訓斥自家的孩子一樣,氣鼓鼓道:“你都這麽大人了,怎麽還這麽不小心。來,讓我來幫你!”


    於是乎,雷豔用湯匙盛起一些藥湯,輕輕吹幾下,直到上方的熱氣不再明顯,這才將藥匙移到對方麵前,慢慢為其送下。就這樣,二人一送一吞,看似不起眼的動作,卻讓這個初冬時分的房間之中,充滿了春色暖意,好不流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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