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用膳的時候,年年敏銳地發現父皇母後之間的氣氛不對,幾次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決定閉口不言。


    嶽稚垣一個勁地給姚紈懿獻殷勤,可是她卻連一點好臉色都裝不出來。


    直到年年帶著不知事的歲歲離開,時時也被奶娘帶去哄睡之後,嶽稚垣才從身後纜住姚紈懿的腰肢,在她耳邊低語道:“紈紈,你還要生氣道什麽時候?年年都覺出不對來了。”


    姚紈懿打從心底裏覺得不解:“那可是巫族的蠱術,隻要想到你的身體被人謀算,臣妾心中就如刀絞一般,為何陛下卻跟沒事人一般?”


    “急有何用?”


    嶽稚垣**之前也曾長久為自己的生命擔驚受怕,唯恐一招不慎被人謀害,誤了大業,也誤了卿卿,可如今他有妻有兒,卻看得更開了些。


    “誰也沒有料到堂堂東海王室竟然會與巫族之人有所牽扯,還會把這種陰險招數用到朕的身上,這許就是命數,若得解便是萬幸,若是不得解……”


    “朕便要東海陪葬!”


    嶽稚垣從未見姚紈懿這等明晃晃地咬牙切齒,小臉上神情緊繃,竟惹得他心中發笑:“好。”


    姚紈懿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又一次在嶽稚垣的麵前用了帝王自稱。


    “紈紈,你如今是大涼女帝,不必糾結稱呼,喚我七郎吧。”


    嶽稚垣乃是大夏先帝第七子,如此稱呼倒也合乎情理。


    “七郎。”


    “紈紈……”


    隨著他愈發靠近,就在這曖昧即將融化的時候,姚紈懿突然開口煞了風景:“我已經寫信去春幽台,讓他們快馬加鞭去大涼尋周神醫來,應再有個幾日便能趕到了。”


    嶽稚垣心中無力,以吻封唇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紈紈,春宵苦短,切莫負了這好月色。”


    姚紈懿隻覺得天旋地轉,掙紮著瞥見了一眼窗外,分明是個陰天,哪兒來的月色可言,這男人又說瞎話了。


    自那日之後,上官琨便不再上書求見,隻安心與林宴許商談兩國邦交貿易條款,甚至處處試探,並未發現對方萌生任何疑心,才背過身來與上官珺使了一個安撫的眼色。


    盡管如此,上官珺仍然覺得心有惴惴,那夜短暫的遺失香囊當真隻是意外嗎?


    春幽台接到姚紈懿指令,是一刻也不敢耽擱,旋即飛鴿傳書給大涼的暗樁,隔日便拉上周神醫啟程往金池城的方向趕路。


    周神醫已過知天命的年紀,雖說身體硬朗,可到底是一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捏著花白的胡子道:“怎麽都是急吼吼的事情,我都快要散架了呀。”


    嘴上抱怨著,可周神醫卻不好對姚紈懿有任何的不滿,隻因她給自己送來了天資極高的關門徒弟,正是姚明璟與廢妃榮氏之子阿煦,此子性格內斂,小小年紀擺弄著草藥也能坐主一整天去,周神醫可是越看越喜歡,背後直呼終有可繼承衣缽之人了。


    “周神醫,您就快點吧。”


    這邊一路風塵仆仆,那頭也沒有消停,上官琨請林宴許傳達了他五日後便要攜使團返回東海的消息。


    按照規矩,接風送行都應由東道主設宴款待,嶽稚垣與姚紈懿聞言相視一眼,便知道上官琨很快就會有動作了。


    “嚴崇使人傳信來說,查到了東海王後原是巫族聖女,後離家下山,盜用了官員之女的身份入宮伴君,率先為王室生下一子一女,備受東海國王的寵愛。”


    “就不知道東海國王知不知道這位王後的真實身份了……”


    “巫族世代與世隔絕,嚴崇費了好大功夫才從村民處探得入山的門道,應該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好。”


    “周神醫也即將進京,七郎很快便能好起來。”


    姚紈懿心疼地看向麵前的男人,不過數日實踐,他的臉色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呈現出灰白之色,這蠱蟲實在是厲害的緊。


    “紈紈,我乏了。”


    當著外人的麵,嶽稚垣尚有氣力維持精神,可麵對姚紈懿,他才可以安心露出自己脆弱的模樣。


    “你睡吧。”


    姚紈懿為他掖了掖被子,心中對上官琨兄妹二人的恨意又多了幾分。


    她重新回到案前坐下,翻開了折子開始批複。


    這熟悉的感覺仿佛回到了大半年前,隻是這一次,她絕不能再失去嶽稚垣了。


    “傳令下去,讓春幽台和嚴崇都再快些。”


    “是。”


    最後,還是周神醫的腳程更利索一些,夜半時分趕到了金池城,春幽台持著令牌一路暢通無阻,將周神醫直接送到了信芳宮的門口。


    姚紈懿身著月白色寢衣,隻來得及披上一件外衫,連鞋襪都顧不及,連聲說道:“快請周神醫進來。”


    她赤腳走在冰冷的宮室地板上,涼意直衝上頭頂,周神醫二話不說就打開了隨身攜帶的醫藥箱,為熟睡中的嶽稚垣診脈。


    每一個呼吸的沉默都足以淹沒姚紈懿的神智,她緊咬著下唇才能保持清醒,生怕周神醫對她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那等同於是判了兩個人的死刑。


    周神醫反複把脈之後,並沒有馬上給出結論,又抽出銀針在他的指尖取血。


    魏紫適時地送上了沐一媛在上官珺身上發現的香料:“周神醫,這是下蠱之人隨身攜帶的香料,您看看可有蹊蹺?”


    周神醫如獲至寶,嘴裏一再念叨:“幸好,幸好,你們還有這種東西……”


    姚紈懿強壓抑著催促的念頭,等著眼前這個頭發胡子花白的老頭慢悠悠地研究,總算等來了一句:“有得救。”


    “當真!”


    姚紈懿頓時拔高了音量,仿佛胸腔中被注入了力量一般,川梓、魏紫等在旁服侍的一眾人等也都麵露喜色。


    “當然是真的。”


    周神醫仗著年紀大,又與姚紈懿有忘年之交的情誼,從來都不顧她到底是皇帝、皇後還是公主的身份,胡子一翹就說道:“老夫說有得救,當然就是有得救,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還缺一樣解藥的引子,少了這個東西,恐怕也無法全解。”


    “是什麽?”


    “下蠱人的心頭血。”


    上官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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