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慈安宮附近的巡邏守衛都被調走,出現了幾道神秘身影。


    林太後正在柔軟奢華的大床上休息,通過透明的簾帳可以看到桌子上的香爐升騰而起的嫋嫋香煙。


    彭嬤嬤就在一旁的矮榻上小憩,全然沒有注意到床上的太後臉色變得十分不安,仿佛是被夢魘纏住了。


    突然風聲乍起,大門被突都吹開,動靜之大將兩人都驚得坐起。


    奇怪的是,卻沒有任何人前來查看狀況。


    “怎麽回事!”


    “娘娘少安毋躁,隻是外頭的風把……”


    彭嬤嬤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去關門,卻被門口的人影嚇得愣在原地。


    “二……二姑奶奶……”


    林太後沒有聽清彭嬤嬤嘴裏嘟囔的話,不耐煩地一把撩開簾帳,看到眼前的景象隻覺得心髒都被人狠狠揪起。


    “你是人是鬼!”


    “姐姐……”


    這人影分明就是林府二小姐林寧安的模樣啊。


    “姐姐,你為什麽要搶我的兒子,害我們母子分離,我死不瞑目啊……”


    林太後自從沒了“瘋病”之後,平日裏也多是吃齋念佛的,總想著總算平生夙願得償,斷不能讓那些往事來擾了她現在的榮華富貴,卻沒想到那麽多人之中竟然是自己的庶妹先找上門來了。


    “不管你是誰,別想在哀家麵前裝神弄鬼!”


    那人影一揮長長的衣袖,寢殿幾個角落裏的蠟燭同時熄滅,彭嬤嬤嚇得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你手上沾染了多少人命,難道就不怕死後下到阿鼻地獄嗎!”


    林太後冷哼一聲:“人活著才有說頭,死了要講究什麽天上地下。”


    “好,你不怕報應,那就等著瞧吧,總有一天你會一嚐眾叛親離的滋味。”那人影身姿纖瘦,腳步輕盈,就像是壓根沒有踩在地上似的“飄”到了彭嬤嬤身邊,“這個老婦是你的爪牙,為你幹了那麽多肮髒的事情,就先從她開刀!”


    “別啊,二姑奶奶!”彭嬤嬤手腳並用地匆忙後退,想要躲開那個人影向她伸出的手,“我都招,我都招!


    當年先帝將主子送回林府之後,正逢二姑奶奶新婚回門。雖然子納庶母這種事情有違倫常,但老爺還是看在那是即將登基的新帝便在府中設宴款待。晚上的時候,主子讓老奴前去尋先帝爺過來說話,老奴一路找過去,不曾想發現先帝竟然與您同榻了。老奴看出來您兩人都醉得不清,就自作主張幫您穿好了衣裳,親自送了回去。


    後來主子診出了喜脈,被接到了宮裏,本以為這件事再也不會重見天日,沒曾想過了三個月,太醫來診脈的時候就說主子的這一胎懷像不好,且是個女嬰。所以……”


    “所以,你們又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彭嬤嬤咽了咽口水:“是,林府家信裏說二姑奶奶也有了身孕,算算日子就是那個時候。


    就等著二姑奶奶回來探親的時候,將您給接進了宮裏,故意製造了點事端,讓兩人都受驚生產……”


    “你這老奴,快閉嘴!”


    林太後沒想到彭嬤嬤就像是倒豆子一樣將那些個隱秘全都說了出來,一時間怒不可遏,作勢就要上前打她。


    突然有人從旁邊衝了出來,攔住了她的動作,林太後定睛一看:“白嬤嬤。”


    白嬤嬤麵色憂傷:“娘娘,罷了吧。”


    “你說什麽。”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白嬤嬤望著大門口的方向,“彭嬤嬤都已經交代了,陛下何不現身呢?”


    那個人影突然就收斂起自己張牙舞爪的姿態,規矩地退到一旁。


    幾個人魚貫似地走進寢殿,將蠟燭複又都點上,嶽稚垣的身影終於出現了。


    “你……”


    “母後……”


    嶽稚垣冷漠地咀嚼著這兩個字,“聽朕這麽喚你,是何感受啊?”


    “都是彭嬤嬤這個老婦胡謅的,你是哀家的親生骨肉啊……”


    “霍知意才是你的親生骨肉!”


    嶽稚垣突然提高了嗓門,將所有人都震在了原地。


    “朕都知道了。”嶽稚垣一步一步走近,她想退都動不了,“二十三年前,你移花接木,用自己庶妹的兒子保你在父皇後宮的地位。十八年前,你與霍卿舊情複燃,生下了霍知意,偷送出宮由他撫養。你真是好本事啊,將父皇、霍卿,還有朕都拿捏在自己的手心中,玩得團團轉!”


    “不是這樣的……”


    林太後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彭嬤嬤還在擔憂自己的性命,隻有白嬤嬤守在她的身邊。


    嶽稚垣也在她的跟前蹲下身來:“不是這樣?那要不要讓朕將霍卿和霍知意都叫來,朕總有辦法讓他們開口的。”


    “你不許動他們!”


    “不許?”嶽稚垣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你有什麽資格對朕說不許?”


    “就憑,就憑哀家是當朝太後!”


    “朕的母親才是當朝太後,你是嗎?”


    林太後麵如死灰,卻依舊強撐著:“你沒有證據嗎,天下人不會相信的。”


    “皇室斷案從什麽時候開始講求證據了,你我心裏都清楚彭嬤嬤說的是真是假。朕確為父皇親子,但生母確是林氏寧安。”


    “她一個庶女!”提到林寧安的名字,林太後突然變得癲狂起來,“憑什麽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嫁給一個年紀相仿的富家公子做正房妻子,而我卻要服侍一個比我父親還老的男人!”


    “那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嶽稚垣看著眼前這個瘋狂的女人,隻覺得她不可理喻,“不論是放棄青梅竹馬的霍卿,還是故意勾引父皇,都是因為你貪圖榮華富貴!這一切怎麽還成了無辜之人的錯!”


    “我是有天生鳳命的人,這一切都應該是我的!皇後是我的,太後是我的,兒子是我的,霍卿也是我的!”


    “瘋子……”


    嶽稚垣撐著膝蓋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道:“太後瘋病複發,遷居雨花宮靜養,任何人不得打擾,違令者斬。”


    “不,不能,你不能送哀家去雨花宮,哀家是太後!”


    嶽稚垣死死地盯著她:“你放心吧,朕不會剝奪你的太後名頭,隻不過朕的子孫後代去皇陵的時候,祭拜的可不會是你。”


    “不,不,不……”


    林太後喊得撕心裂肺,嶽稚垣也不再看她一眼。路過彭嬤嬤的時候,他說:“刁奴一個,拖出去杖殺。”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彭嬤嬤本以為自己痛快地招了還能苟活,沒想到嶽稚垣心中積怨已深,林太後尚且還不能動,但對她一個老婦卻是沒有任何憐憫之心。


    “朕會下旨去將你母親的遺骨帶回來的。”


    嶽稚垣看著羅寶林,他同母異父的妹妹,早已經是淚流滿麵了。


    “多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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