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致神經緊繃,她把弟子令亮出來以後,清晰的感知到在場所有人不同的態度。呼延老祖對她模棱兩可,呼延幺祖是無法壓製的殺意,至於呼延家其他人,都一心想讓她死。


    隻有揭發她殺了呼延旬空等人的那兩個人族修士,此刻是彷徨不安的。太清的威名不是什麽人都能碰的,何況還是掌教的師侄?


    擁有這樣的身份,她完全可以在靈域橫著走,根本就沒必要這樣遮遮掩掩的。太清道宮的頂尖弟子來到呼延家幫助其子孫爭奪一個名額?說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話!


    玉致不敢放鬆,這些人懾於她手裏的弟子令,現在都沒有表態。既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也沒有要殺她的意思。


    僵持了許久之後,呼延夫人終於回來救場。她手裏拿著一塊漆黑的令牌,看不出來是什麽材質,但是呼延家的人看到以後,全都跪了下來。


    “見過家主!”


    齊聲的高呼打破了僵持的氛圍,呼延幺祖一雙眼睛死死的看著那塊令牌,臉色陰沉的不像話。


    “宛智,你……”呼延老祖也很驚訝,她收起玉虛鎖神圖,往前走了兩步。


    “前任家主呼延明海退位,從今以後,我呼延宛智將會繼任家主之位,統領整個呼延家。”呼延宛智沒有回答老祖的話,而是舉著那塊令牌宣布了自己掌權。


    玉致有些訝異,那個理智不存的呼延家主退位了?還不等她細想,呼延宛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一次,她名正言順,身上的氣勢也變得強勢起來。


    “新家主繼任,參拜!”她的麵龐變得威嚴,看著全場跪下的族人,沉聲喝道。


    “願家主榮光萬載,早登極位,揚我呼延之威!”


    呼延宛智代行家主之權已經有近兩百年的時光,呼延家上下早就把她當成絕對的掌權者看待。此次繼任雖然倉促,但也沒有人感到驚訝。


    隻有呼延幺祖一脈,並沒有跟隨其他人一起參拜。


    “呼延鏡閑,你為何不拜?”呼延宛智麵無表情的看著呼延幺祖,語氣聽不出喜怒來。


    玉致心想,不愧是母女相承,呼延庭玉和她母親高高在上的樣子一點也沒差。


    “拜?我為何要拜?”呼延幺祖冷笑一聲,雖然她被呼延老祖壓製住了力量,但依舊一臉高傲的站了起來。


    “論實力,你不過是出竅大圓滿;論輩分,你還要喊我一聲幺祖!論資格,我更是比你適合這個位置,你憑什麽要我拜?”


    麵對呼延幺祖的質問,呼延宛智並不生氣,她隻是輕輕笑了一瞬,爾後氣勢立刻肅殺起來:“呼延鏡閑不敬家主,意在反叛,罰入塔中思過百年,立刻執行!”


    說完,玉致便感覺到石塔那震蕩神魂的力量再次蘇醒了過來。她大驚失色,立刻調動神嬰的力量穩住自己靈台。


    但她多慮了,那力量隻針對呼延幺祖一人,其他皆是毫發無傷。


    “啊!”


    呼延幺祖突的慘叫一聲,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她表情猙獰,臉上若隱若現的出現了一個猿猴的虛影,顯然是石塔在攻擊她的聖魂。


    “宛智,不可莽撞!”見小妹聖魂不保,呼延老祖立刻出言製止。


    她親自開口,呼延宛智自然不會拒絕,她溫柔的笑了笑:“好,就聽老祖的。”說完她又換上一副高高在上的笑臉,看著躺在地上痛苦掙紮的呼延幺祖。


    “呼延鏡閑,你拜還是不拜?”


    呼延幺祖一雙眼睛血紅,她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露怯。被一個晚輩當眾刑罰,她怎麽可能咽得下這口氣,更別說參拜了。


    “要……要我拜你,做夢!”她咬著牙喊出了這句話,塔中的力量便更勝一籌。


    呼延家上下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當權者的彎彎繞繞,隻會殃及池魚。


    再看呼延幺祖這一脈的幾個人,尤其是呼延旬空的母親,此時已經低下頭沉默了。而呼延郗潯姐弟的父母同樣如此,雖然他們不屬於呼延幺祖一脈,但是呼延宛智這招殺雞儆猴,誰都看得清楚。


    玉致不屑,這就是自認為高高在上看不起人族的聖族,她還以為母子情分有多重呢,也不過如此!


    “老祖,不是宛智不給機會,而是幺祖她太固執了!”呼延宛智一臉惋惜的看著呼延幺祖。


    呼延老祖一張臉繃的緊緊的,她怎麽看不出來呼延宛智這就是在為女兒報仇。雖然呼延鏡閑口口聲聲說著此事和自己無關,還找了個法寶被盜的借口,但誰又不是明眼人呢?


    一邊是自己的親妹,一邊是呼延家未來的希望,她已經很難保持立場。罰呼延鏡閑塔中思過五十載,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而呼延宛智就是看清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在這個關鍵時期接過家主令牌,想要壓死呼延鏡閑。正是因為了解其中深意,呼延老祖才沒辦法強硬的阻止,因為呼延宛智已經拿到了令牌。


    她蒼老的身形一下子佝僂起來,也不複先前的精氣神了。看著痛不欲生的小妹,她忍痛道:“我老了,老了。”


    一邊說,她一邊往塔外走去,但卻留下了玉虛鎖神圖。


    呼延宛智目的達成,滿意的笑了。她向玉致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玉致一頓,隻覺得呼延宛智的心思恐怕才是整個呼延家藏的最深的。笑麵虎呼延鏡閑,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不錯,你做的很好,沒讓我失望。”呼延宛智指的是幫助呼延庭玉拿下名額的事。


    玉致沒有說話,眼前這個女人,看著溫溫柔柔的。但是一得勢過後便即刻卸了一直偏心呼延庭玉的老祖手中的權力,顯然她並不是什麽好相與之輩。


    這一場針對玉致的為難便這樣以戲劇性的方式結束了,呼延鏡閑以為她不會被牽連,卻成了最終被關進塔裏的那隻‘雞’。而看起來必死無疑的玉致,卻安然無恙的從塔中走了出去。


    看著玉致跟著呼延宛智離開的身影,周顯再也忍不住了。他一聲厲喝:“張小玉你站住!”


    玉致聞言轉身,隻見對方一臉恩情被辜負的沉痛之色,仿佛玉致是什麽忘恩負義之徒。她知道周顯在意的是呼延旬空,不然怎麽可能花費心頭血換命?


    說什麽呼延旬空一死,他們就走不出呼延家,那不過是他的借口,玉致早就看明白了。至於他的換命術,她已經給了回報,起碼他沒死不是嗎?


    隻一眼,玉致就收回了視線,徹底離開了石塔。


    一出石塔,禁地的氣息徹底消失。其中的經曆就像是一場夢,什麽遠古歲月,什麽勁蠻族興衰都開始模糊起來。玉致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她多希望這真的是一場夢啊……


    等到她睜開眼,便看到天空中有一道巨大的裂縫。剛剛才掩入塵埃的記憶瞬間複蘇過來,她幾乎是失聲尖叫:“怎麽會這樣!”


    聽到她驚叫的聲音,呼延宛智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天空。蔚藍中憑空出現了一道淡粉色的痕跡,其中有一條巨大的黑色裂縫隱隱若現。


    她沉默良久才開口:“大概半個月之前,天空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縫,無數生靈震驚。再加上煞魔和天仙之心同時現世,天下已經徹底亂了。”


    玉致驚愕,怎麽會這樣?


    半個月前就是煞魔複蘇,她殺了狸奴的時候。為什麽這道裂縫從禁地裏投射出來了?為什麽煞魔和天仙之心一起複蘇了?


    難道是因為她的邪惡麵蘇醒,所以那個真正的破劫者便應劫而生了?會是這樣嗎?天仙之心的目的會是她嗎?


    一時間,玉致心亂如麻。


    從前她不屑天仙之心,因為那時候她的力量和見識還太少了,總認為自己的心髒便是最無敵的存在。可現在就像是宿命一樣的走向讓她醒悟過來,天仙之心也許是真的存在的,靈虛道宮的尊者不會騙人,這天下所有的修士也不會撒同樣的謊言。


    在這慌亂之中,她感到了手足無措。她在害怕天仙之心找到她,然後讓自己像上古時代的煞魔一樣莫名其妙的消失幹淨,再沒有一點存在的痕跡。


    她傻傻的看著天空的裂縫,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背後的悲慘了。那將是一場大劫難,不管是修者,還是凡人,還是靈獸精怪,全都會死。


    悲天憫人的善念和她心裏一直嚐試複蘇的邪惡碰撞,琉璃道心釋放,心之極數已經自動運轉起來。


    呼延宛智驚詫的看了她一眼,心裏掂量著玉致在太清掌教心裏的份量。


    玉致現在十分敏感,她下意識的看向了呼延宛智,同時也看到了對方眼裏的算計。這一分算計,立刻讓她清醒過來,她還沒有逃離危險。怎麽帶走萬界陣圖過了呼延宛智這一關才是最重要的。


    呼延宛智並不在意她發現自己在算計她,見玉致警惕,她灑脫道:“怎麽,覺得我城府深沉,工於心計?”


    玉致抿唇不語,拿到家主令牌之後,呼延宛智已經不會再像之前一樣了。


    “你們人族就是看重感情,那個周顯是,你也是。”她一邊走一邊說,語氣平淡的就像在閑談。


    “難道你不是嗎?呼延庭玉不是你的軟肋?”玉致不喜歡她這樣蔑視人的感情,於是冷著臉刺了她一句。


    “當然,庭玉是我的軟肋,也是我的驕傲。不過我比你們人族更懂得什麽叫做專注自己。”呼延宛智回頭笑了一下,兩人已經到了最開始來的路口。


    那個叫做蕈佳的此時還在那裏等候,呼延宛智衝它招招手,它便退走了。


    “我決定生育她,是因為我想,而不是因為我必須要成為一個母親。她是獨立的,我從小就培養她如何當一個家主,教她怎麽分辨沒用的情緒。我做這一切是因為我想讓她變得強大,以後走的更遠,我付出這麽多心思,但她也隻能是軟肋,不會成為我的弱點,懂嗎?”


    玉致不明白,既然呼延庭玉已經是她的軟肋了,那和她的弱點又有什麽區別?


    “你為什麽要跟我講這些?”玉致問。


    “因為我在算計你對庭玉有多少幫助。”呼延宛智答。


    “你不用奇怪,我的確想利用你,但是誰讓你是太清掌教的師侄呢?我隻好打一副你們人族最看重的感情牌了。還有,我知道你想要萬界陣圖,我也可以交給你,死去的枯骨比不上庭玉的前途,我隻活在當下!”


    提到萬界陣圖,玉致停住了腳步。


    “條件是什麽?”


    呼延宛智一笑:“很簡單,把你的功法教給庭玉。”


    “不可能!我可以拿其他的東西交換,這個絕對不行。”陰陽混沌訣有創世之謎,她早就明白了,所以根本不可能交出來的。


    她的拒絕呼延宛智並不在意,依舊是那副平淡的語氣:“庭玉說你會拿出讓她滿意的交換物,所以是什麽呢?”


    玉致驚愕,不敢相信這居然是呼延庭玉親自說的。


    “我用一卷聖術交換。”這是玉致手裏除開玉鐲之外最值錢的東西了。


    “聖術?”呼延宛智驚訝,隨後堅定的搖頭:“不行,聖族是無法修行道術的,你的聖術在人族眼裏可能是無價之寶,但卻不是我需要的。”


    “呼延庭玉能夠修行人族功法,你又怎麽知道她不能修煉道術?”玉致眼神灼灼,她和呼延庭玉交過手,對方不像是不會道術的人。


    呼延宛智母子都是心思不簡單的人,隻不過呼延庭玉尚且稚嫩,還達不到她的城府。又或者,也許她也被女兒蒙在鼓裏呢?


    “你是在試探我嗎?”呼延宛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看待玉致的眼神就和方才看待呼延幺祖是一樣的。


    相反,此刻玉致已經不緊張了,方才的對話已經讓她理智徹底回籠,人又恢複了從前的聰慧和細心。


    “煞魔蘇醒,天仙之心再次臨世,天空出現了裂縫,想必現在的聖洲已經風雲際會了吧。”


    呼延宛智眼神一眯:“你什麽意思?”


    玉致也學著她之前的樣子灑脫一笑:“我能有什麽意思?就是感慨一句罷了,精獸的精血,以及萬界陣圖我都要,而代價隻有一卷聖術。”


    呼延宛智半晌過後表情才鬆弛下來,她拍拍手笑道:“太清的高徒,真是不同凡響!”


    對方在用太清掌教給她施壓,她怎麽能不明白?但偏偏事實就像她說的一樣,聖洲現在已經成了天下矚目的中心,幾乎是所有修士都湧來了此處。


    而尊者的氣息與眾不同,他們修成仙體,已經上感天道。每到一個地方,那個地方的氣運便會隨之而改變,代表著上蒼的饋贈。


    聖洲的氣息最近變得格外的不同,靈氣大增的同時,種種奇遇寶藏也都接連現世。這代表著有多位尊者匯聚於此,所以上蒼才會給出反饋。


    而她不敢賭太清掌教是否來了,因為同在一洲,想不被發現太難。


    “可以交換,但代價是你明年必須跟隨庭玉去勁蠻族,伴她十年。”呼延宛智還是妥協了,她不能拿呼延家甚至是勁蠻族去賭。


    “明年?不行,此事結束過後我還要去西洲一趟。”玉致皺著眉,心裏計算著西洲之行要多長時間。


    她隻說了明年不行,但是並沒有拒絕陪伴呼延庭玉十年,呼延宛智也不想逼迫太過,於是話鋒一轉,立刻給了台階。


    “也不一定非要明年,隻要你在西洲事情了結,就必須要去勁蠻族守護她十年。”呼延宛智想的很清楚,有玉致在,這十年之內庭玉肯定能夠成長起來。


    她們二人能夠合修,更是加快了自己女兒晉升元嬰的時間。隻要到了這個境界,聖族真身的力量就能隨意動用,女兒也算有了自立的資本。


    “好。”


    屬於玉致和呼延庭玉之間的十年之約便這樣定下了,兩人之間的氣氛又開始和諧起來。


    “對了,我有一個問題。”玉致想到了正事。


    “你說。”


    “呼延庭玉身上有一塊玉骨,在禁地的時候保住了她的最後一口氣,那塊玉骨是什麽來曆?”


    呼延宛智一笑:“原來是這件事,那塊玉骨是我當年去禁地曆練的時候所得,你知道為什麽庭玉的血脈會碾壓所有人,成為最接近先祖的那一個嗎?”


    玉致搖頭表示不知道。


    “這不是巧合,也不是機緣,隻是因為她的聖魂是來自先祖時期,一直被封印在那塊玉骨之中而已。得到它的第一時間血脈之力就讓我看到了裏麵用太陽之力封印著的聖魂,所以出來之後,我便孕育了一個孩子。”


    這一番話,帶來的震驚是翻江倒海的。玉致怎麽也沒想到呼延庭玉竟然是這樣誕生的!按照呼延宛智的話理解,她親生的骨血早就死在了腹中。呼延宛智把封印在玉骨之中的聖魂投進了宮內,代替了她的親生女兒!


    “那塊玉骨是不是在血池中得到的!”玉致雙目睜大,死死的看著呼延宛智。


    “不錯。”呼延宛智沒有隱瞞,幹脆的承認了。


    玉致失神,不受控製的倒退了一步。呼延庭玉竟是她和狸奴在血池那具屍體中剖出來的!


    一切都得到了解釋,難怪她可以和呼延庭玉一起回到遠古時期;難怪她的聖魂從不抗拒自己;難怪呼延庭玉消失在時間長河裏的聖魂會突然出現在勁蠻族一位先祖腹中的胎兒體內。


    這一刻,玉致更加清楚的看清了什麽叫做命運。


    她來到聖洲結識了呼延庭玉,又和她一起進入血池回到了遠古時代見證了勁蠻族的先祖興衰。因為她最後得到了聖獸的精血,所以隻有聖獸才能看到她。


    第一次穿越,聖獸認出了她,玉致最後得到了它的精血染上了它的力量。所以第二次穿越到聖獸出生的時候,它才會看見自己。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出手救下聖獸母子,這就間接推動了勁蠻族的勢力發展,才會誕生那個死在血池中,懷著胎兒的先祖。


    又因為她和狸奴在血池中剖出了死胎,才救出呼延庭玉的聖魂。當時封印著她聖魂的玉骨被那個小猴子丟進了血池,在無盡歲月之後被呼延宛智撿到,誕生了呼延庭玉。


    這一切形成了閉環,聖獸屍骨崩毀的時候,那一聲歎息便是它無盡歲月的執念。


    種種結論都告訴玉致,命,是沒辦法改變的。隻是你認為你已經改變了,其實你又怎麽知道,你以為改變過的命不是你原本的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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