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大堂,迎麵撲來一股熱流,濃鬱的酒香流轉在整個廳內,熏的人暖洋洋的。


    忘齋的大堂呈回字形,最中間的地麵鋪滿了絢麗的地毯,又被一圈流動的水渠包圍著。最外圍則是各式各樣的雅座,供人休息飲酒。


    此時正值生意最好的時間,這些座位基本上都坐滿了。水渠包圍的平台上有幾個影影綽綽的伶人伴舞,客人們一邊喝酒一邊欣賞歌舞,好不快活。


    繞過大堂,便是寬闊的樓梯,同樣鋪上了地毯,踩在上麵軟軟的,如同行走在雲端。一路走來,有不少喝醉的客人,他們身邊或多或少都陪著兩個伶人,攙扶著他們免得發些酒瘋。


    至於夥計說的望月台,則是一個處在二樓,從建築延伸出去的平台。往外看,是太清城的夜景,往裏看,也是歌舞不絕的表演。


    夥計把四人帶到過後,就識趣的下去了,沒過一會兒,四個伶人走了過來。這四人兩男兩女,身姿皆是弱柳扶風形的纖弱美人。


    他們自帶樂器,優雅的行禮過後,便開始了表演。玉致還是第一次這樣觀看表演,再加上這幾人的確有些技術,因此看的十分認真。


    中途,有侍者進來詢問酒水吃食,金以風悄聲安排好,便跟大家一起觀看表演了。


    狸奴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過來的,等玉致發現它的時候,它正悶悶不樂的躺在一邊甩尾巴。


    “這是怎麽了?你們吵架了?”玉致關心地問道,從前和沈謐見麵過後,狸奴都是高高興興的,這還是第一次出現不悅的樣子。


    狸奴尾巴一甩,然後翻了個身不看玉致:“你管我們,我隻是累了!”


    嘴硬!


    玉致暗啐一聲,便不再管它了。


    四人又是欣賞表演,又是飲用美酒美食,實在是快活。不知不覺間,時間就已經到了深夜,金以風作為師兄,也不願太過放縱,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就結完賬帶著幾個女孩子離開了。


    狸奴和沈謐之間應該吵的很厲害,因為從太清城回到道宮,它一直是那副模樣,任誰都看出來它的不開心來。


    接下來幾天,玉致一直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拜清峰學藝,道德峰陪伴小青,晚上回拜劍峰苦修。


    她到底還是心疼狸奴的,這幾天見狸奴一直興致不高,玉致歎了口氣,專門請了一天假陪它回太清城。


    “走吧,有什麽事一次性解決掉,過些天就是大比了,我肯定沒時間管你了。”


    狸奴懨懨的抬頭看她,悶聲道:“不去。”


    玉致驚奇,這是連麵也不想見了?


    “你們之間到底怎麽了?跟我說說。”


    狸奴又看了她一眼,開始歎氣:“哎,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再加上自己一個人又沒人管他,思想出了岔子。”


    “是嘛,往哪裏岔了?”玉致隨口問道。


    “你不知道,那天我一去寶閣,小謐就很不高興,不是埋怨我們把他拋下,就是說我們自私,沒有把他放在心上。說我們說走就走,說去就去,把寶閣當成客棧一樣。”狸奴想起那天沈謐的控訴,就覺得發愁,一方麵他說的不錯,另一方麵狸奴又覺得沈謐想的太天真,不理解它和玉致。


    “嗯,他沒說錯啊,我的確沒把他放在心上。”玉致點點頭。


    狸奴訴苦到一半,被她這句話堵的慌,它一下就發脾氣了。“你能不能別老是這樣想這樣說,你明知道唐家夫婦身亡過後,他性格就變得敏感了,你總這樣拒絕他,也不怪他有這些想法。”


    “那你說,我該怎麽做?難道把他帶到道宮來?還是說平時出去曆練也帶著他一塊兒?”玉致大咧咧的坐在狸奴旁邊,詢問它的意見。


    狸奴一窒,心裏更加覺得煩悶。


    的確,沈謐是凡人,帶來道宮不妥,跟著他們一起去曆練更加不妥。凡人,能夠健健康康,不卷入修士的紛爭之中,平安過一輩子就是他們最好的歸宿了。


    正是因為狸奴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心裏才會這樣糾結。


    “那你,那你也別拒絕的這樣絕情嘛,你明知道他很喜歡你。”狸奴嘟囔兩句。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果我不明確拒絕,他就不會死了這條心。我看啊,他就是因為逐漸認清現實,所以才會對你吵吵這些。”玉致毫不客氣的點點狸奴的頭,同時,她在心裏默默決定,以後要控製狸奴和沈謐見麵。她太清楚狸奴多好騙了,那沈謐聰明的要死,跟狸奴吵這些,不過是想讓它愧疚,從而通過它讓自己低頭罷了。


    “唉。”狸奴往地板上一趴,又開始無精打采的發呆。對於它來說,沈謐是它貓生唯一的煩惱了。


    沈謐雖然聰明,但還是差了一些,他高估了自己在狸奴心裏的地位。在這隻貓的心中,玉致抵過了一切,所有事情都越不過她去。用它的話來說,那是它三番兩次用命保護下來,並且看顧長大的孩子,跟沈謐這種半路加入,讓它產生憐愛的孩子完全不同。


    所以,兩個人之間,它更加信從玉致。


    轉眼玉致回到太清道宮也有七八天時間了,弟子大比迫在眉睫。隱字脈的程岼得到消息過後,基本上天天都要來拜清峰。


    而且都是打著培養默契的借口,叫大家也不好拒絕。玉致第一次這麽煩一個人,程岼不管做什麽,都喜歡來找她。


    她聽不懂陣紋變化,程岼就熱情貼上來指點,就連易妙姿都要被他擠開。月彌每每看到他就憋悶,她還記著自家哥哥呢!


    為了避開程岼,玉致連拜清峰都不去了,每日都在拜劍峰上練劍。她已經打算好了,五脈弟子的初賽和複賽,她要拿出自己最擅長的劍術去參賽。


    隨著時間流逝,狸奴也恢複了正常,不再因為沈謐的話而難受。弟子大比作為太清道宮最盛大的賽事,弟子們躍躍欲試的心早就達到頂峰!


    這次比賽意味著他們的弟子令能否升級,自己能否得到更好的資源。不光普通弟子氣氛火熱,就連掛名弟子們也摩拳擦掌,靜待比賽開始,他們也一樣,隻要達成多少次連勝,就能成為正式弟子。


    在大比頭一天,道宮中風雲變色,一塊塊巨石從四處飛出,然後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戰台。接下來一個月的比試,全都會在此台上進行。


    第二日朝陽剛剛升起,一道宏亮的鍾聲從道宮的最深處傳來,響徹內外一千多座山峰。所有弟子都知曉,弟子大比開始了!


    玉致從修煉中醒來,聽著鍾聲,她開始吐納運氣,等到狀態調整到巔峰,她一把抓起沉沙劍,向著戰台而去。


    太清道宮作為東洲的龐然大物,當弟子全部聚在一起時,方知它的能量有多麽的龐大。玉致飛在空中,看著從四麵八方聚來的密密麻麻的人影,忍不住震驚。


    而等她到了戰台之上才發現,剛剛還是她低估了……


    內外宮一千多座峰頭,光是參賽的普通弟子,就有二十多萬人。至於那些在外曆練,在各個城池駐點未歸的弟子們,還不知道有多少。


    這麽多人同時聚在戰台上,就像一個龐大的螞蟻王國,每一個人影就是一隻忙碌的螞蟻。


    玉致一臉震撼:“好多人啊!”


    鍾聲還在響,幾乎所有參賽的弟子都來到了此處。太清掌教的身影憑空出現,他站在半空中,袖袍一揮便是一場蘊含大道的甘霖降下。


    沐浴著這場甘霖,弟子們隻覺得神清氣爽,心情舒暢,所有人都崇拜的看著太清掌教,等待著他宣布大比開始。


    甘霖結束以後,太清掌教往前一步踏出,緊接著,威嚴的聲音就覆蓋了整個戰台。


    “今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我太清道宮十年一屆的弟子大比正式開啟。未來這一個月,將見證諸位苦修十年的成果,是一鼓作氣,魚躍龍門,還是原地踏步,一切全靠大家的實力。規則與從前相同,掛名弟子連勝二十場可晉升正式弟子。外宮弟子連勝十場可以獲得挑戰內宮弟子的機會,贏下勝利即可升入內宮。至於內宮弟子,通過淘汰賽,決賽,拿到前十名次者,可獲得加入五脈的機會。此典關乎於眾位的前途,還請全力以赴!”


    太清掌教的話音一落,響徹天際的歡呼聲就連綿不絕。玉致看著周圍激動的一張張臉,情緒也被帶動,開始期待起比賽來。


    太清掌教說完話過後,便消失不見了,就如同他突然出現一樣,走的時候也沒讓人有半點察覺。


    隨後,天空中出現了九把金色的太師椅,上麵雕刻著九種不同的瑞獸圖形。九個身影由虛到實,隨意坐在椅子上,觀望著下方的弟子們。


    這九位,代表著道宮內除掌教的最強力量。玉致默默看去,發現聽雨掌使慵懶的倚靠在右邊的第三張椅子上。她心中一凜,便知這是掌使們的座位。


    但是這九個人,除了聽雨掌使之外,玉致竟然一個都不認識。她想看清另外八人的樣子,卻發現這些人外表被天機籠罩,根本無法被眾弟子窺探。


    她心裏有些酸楚,原本,這裏該有十把座椅才對,其中一把,應該屬於她的師尊,賦香。


    九位掌使就位,大典現場的氣氛達到了最高潮,在其身後,又出現了三排木質座椅,一百多位長老一一落座。弟子大比將在這些強者的眼皮底下進行,一旦出現殘害同門,使用邪術,心思不正者,會被當場剔除資格,逐出道宮。若情節嚴重者,會直接處死。


    玉致看了好半天,才在長老的第二排看見李檠長老。他今日穿著莊嚴肅穆的黑色道袍,整個人都不苟言笑。


    “也不知道界城的事情如何了。”玉致自言自語的嘀咕了兩句。


    就在她想著抽個空去李檠長老那兒打聽消息時,一聲鸞鳥的尖鳴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隻見四周不知何時出現了上百隻鸞鳥,有青色的,綠色的,藍色的,甚至還有稀少的純白羽翼鸞鳥飛舞。它們聚於空中,道道靈光撒下,讓所有人都激動起來。


    “快看!是山門的道紋!”


    玉致聽到旁人的話,忍不住大驚,這些飛舞的鸞鳥竟然是道紋所化,那撒下的光輝豈不就是大道的力量?她喜形於色,連忙在人群中盤腿坐下,開始引這些道力入體,淬洗靈骨。


    不止是她一人,隻要是知道這鸞鳥身份的弟子,全都默契的盤坐下來,吸收靈光的力量強大自身。道紋垂光,也隻有十年一度的弟子大比上才能享受得到,平時根本沒地兒見!


    彩色的鸞鳥一直在戰台上方盤旋,撒下它們的光芒,幫助道宮弟子修行。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它們才仰頭清鳴,向著太陽飛走,消失在弟子們的視線之中。


    玉致這一次又有不小的收獲,道紋主動垂光,和她自己感悟其力量截然不同。這短短半個時辰而已,天靈骨的蛻變就又多了綠豆大小。


    不僅如此,她的道心在其光輝之下,也有了一點進步。心之極術一經運轉,就能看到道心出現了淡淡的琉璃質感。


    她大喜過望,要是能夠吸收一條完整的道紋,她一定能夠突破琉璃道心,達到無垢的境界!


    不過這也隻能想想,道紋這種天生地養,匯聚天下大道的寶貝,隻有尊者才能捕捉到。她這樣的小修士,還是多在山門處多多感悟吧。


    “眾弟子聽令!弟子大比正式開始,參賽者須謹記道規,不得殘害同門,不得使用邪術,不得采取行賄作弊手段贏得勝利,一旦有違,直接逐出師門!”


    隨著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那宏亮的鍾聲再次從道宮深處傳來。玉致一聽到鍾聲響起,就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好像心口被什麽東西壓製,跳動不得自由一般。


    她在心裏暗暗猜測,這鍾聲說不定是由什麽法器發出來的。


    弟子大比開始過後,玉致就收到了望潮師伯的傳音,五脈弟子不和普通弟子一起比試,他們的戰場在另外的地方!


    回到拜清峰上,隻見拜清峰所有的弟子和長老都齊聚在廣場之上。望潮師伯和修為長老並肩而立,金以風和月彌正跪在麵前。


    “你這個丫頭,可是觀看大典去了?”一看到玉致出現,望潮師伯就笑著問她。


    玉致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弟子方才的確在觀看大典,還吸收了道紋垂光呢。”


    望潮師伯點點頭,然後道:“跪下吧。”


    玉致依言照做,跪在了月彌旁邊。


    “今日弟子大比開始,我拜字脈為五脈中弟子數量最稀少的一脈,參賽弟子也不過你們三人而已。此次大比,關乎著拜字脈這十年來對弟子的教導成果,你們務必要全力以赴。不求你們拿下五脈弟子第一的美譽,但至少不要吊車尾。”望潮師伯嚴肅的囑咐著三人。


    “是,弟子謹記!”三人同時叩首回話,表示絕對會全力以赴。


    “請師兄(師弟),師姐(師妹)為拜字脈爭光!”


    所有弟子一同開口,為玉致三人加油。


    三人謝過之後,對著殿前的大鼎三叩首,禮成之後,望潮師伯才點頭叫他們起來。


    “起來吧。”


    “多謝師尊(師伯)。”三人異口同聲的答道,然後幹脆利落的站起來,挺拔的身姿似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


    “走吧。”望潮師伯一揮手,就帶著三人往比賽之地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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