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36年,鄭文公三十七年秋天。


    注:【鄭文公:姬姓,名捷,公元前672年-公元前628年,在位44年】


    鄭文公已經臣服於楚國,不與中原地區的諸侯國結交,恃強淩弱(不通中國,恃強淩弱)。責怪滑國滑伯臣服於衛國而不服從鄭國,就派兵討伐他。


    注:1.【滑國:姬姓,伯爵。建都於河南睢縣西北,之後遷都於費,今河南偃師市西南。公元前627年,被楚國滅亡】


    2.【衛國:姬姓,侯爵。都城先後在朝歌(河南淇縣)、帝丘(河南濮陽)、楚丘(河南滑縣)、野王(河南沁陽)。此時都城在楚丘】


    3.【鄭國:姬姓,伯爵,都城河南新鄭】


    滑伯懼怕了,請求講和,鄭國軍隊撤兵,隨後滑國仍舊跟隨衛國,不肯服從鄭國。


    鄭文公大怒,命令世子士泄為將軍,堵俞彌為副將,再次派出大軍討伐滑國。


    衛文公與周王室剛剛和好,就向周天子告狀,投訴鄭國欺負滑國的事情。


    注:【衛文公:姬姓,名毀,公元前659年-公元前635年,在位24年】


    周襄王派大夫遊孫伯、伯服前往鄭國,為滑國求情,解決軍事衝突問題。還沒到達鄭國,鄭文公就聽說了,大怒:“鄭國、衛國都是一樣的,天子為何厚待衛國,而輕視鄭國呢?”命令把欽差遊孫伯、伯服拘禁在邊境上,等消滅滑國之後,才能釋放他們。


    注:【周襄王:姬姓,名鄭,公元前651年-公元前619年,在位32年】


    遊孫伯等人被拘禁,隨從人員逃回京城洛陽,回報給周襄王。


    周襄王大罵:“鄭捷欺我太甚,我必須報複他。”


    問群臣:“誰能為我去向鄭國問罪?”


    大夫頹叔、桃子二人上奏說:“鄭國自從周惠王兵敗,更加肆無忌憚,如今又依仗荊蠻(楚國)的力量,非法拘禁王朝的大臣。如果興兵問罪,不能保證一定能夠勝利。依我看,必須向翟國借兵,才能展示周王室的威嚴。”


    注:1.【周惠王兵敗:周惠王二年,公元前675年的五大夫作亂,惠王逃奔鄭國,鄭厲公幫助平定‘子頹之亂’】


    2.【翟國:姬姓,周成王封次子於翟,後以國為氏。春秋時期世居北地,今陝西省耀縣、富平一帶。後來被晉國吞並】


    大夫富辰連聲說:“不可,不可。古人說:‘疏不間親’。鄭伯雖然無道,可是他卻是子友(鄭莊公,名友)之後,論親情輩分還是天子的兄弟呢。鄭武公有護送周平王東遷的功勞,鄭厲公幫助周惠王平定‘子頹之亂’,他們鄭國的恩德都不能忘記。翟國是戎狄,豺狼之輩,是外姓人,不與我王朝是一家人。啟用異姓而蔑視同姓,因為小的恩怨而忘記大的恩德,我隻看到害處,看不到好處。”


    頹叔、桃子說:“當年武王伐紂,九夷都來助戰,不也不是同姓的嗎?東山之佂,其實是因為管叔、蔡叔。鄭國的橫逆(強暴無禮的行動),猶如管叔、蔡叔作亂了。翟國臣服於周王室,從來沒有失禮過。用順從的前去討伐叛逆的,不也可以嗎(以順誅逆,不亦可乎)?”


    注:1.【九夷:古代稱東方的九種少數民族】


    2.【東山之佂:周成王時期,成王年幼,周公旦攝政,管叔、蔡叔等不服,同商王室後人武庚發動叛亂,周公率兵東征,平定叛亂】


    周襄王說:“你們二位說的有道理。”


    就派遣頹叔、桃子前往翟國,命令他討伐鄭國。


    翟君欣然奉命,借口打獵為名,出其不意,進入鄭國的地盤,攻破櫟城(河南禹州,鄭國的別都),派兵占領,派人與二位大夫一同回到京城告捷。


    周襄王說:“翟有功與朕,朕如今中宮新喪,想要與翟國結為婚姻關係如何?”


    頹叔、桃子說:“我聽說翟人有歌謠唱道:‘前叔隗,後叔隗,如珠比玉生光輝。’說是翟國有兩個女人,都是大美女,名字都叫叔隗。前叔隗是咎如國君主的女兒,已經嫁給晉國趙衰;後叔隗是翟君的女兒,如今還沒有定親,王上可以去求婚。”


    周襄王大喜,又命令頹叔、桃子前往翟國求婚。


    翟君送叔隗到京城,周襄王就要立為王後。


    富辰又阻諫道:“王上認為翟國有功,慰勞一下就可以了。如今以天子之尊,下配夷女,翟君就會依仗其功勞,再加上姻親關係,必然會有窺伺的禍患啊。”


    注:【窺伺:暗中觀察動靜,等待機會】


    周襄王不聽富辰的勸諫。


    立叔隗為王後,主政中宮。


    說起那叔隗,雖然青春年少,容貌姣好,卻一向沒有淑女的德行(雖有韶顏,素無閨德)。在國內專門喜好騎馬射箭,舞刀弄槍。每次翟君出獵,必須自己請求跟隨,成天與將士們驅馳原野,全無拘束。如今嫁給周王,居住在深宮之中,如籠中之鳥,檻中之獸,非常不自在。


    有一天,請求周襄王說:“妾自幼學習射獵,我父親從不禁止。如今總是在宮中這個小天地,四肢都倦怠了,將有痿痹之疾,王上不如舉辦一次大型狩獵活動,也讓我參加觀看一下如何?”


    注:【痿痹之疾:肌肉痿弱無力、軟弱不收縮的症狀】


    周襄王正在寵愛這個新媳婦呢,言聽計從,沒有不答應的。馬上集結車輛,前往北邙山(河南洛陽市北)圍獵。


    注:【北邙山,位於河南洛陽市北,又名北邙、芒山、郟山等,海拔300米,為黃土丘陵地。邙山是曆代帝王貴胄、顯赫人物都趨之若鶩的葬地,匯集古代墓葬數十萬座,素有“生居蘇杭,死葬北邙”之說。自東周至五代,有40多個帝王、千餘名達官貴人埋骨在此,號稱“東方金字塔”、“中國帝王穀”。】


    主管官員在山腰布置圍獵的幕布,周襄王與王後叔隗坐下觀看。


    周襄王想要取悅叔隗王後,就發出命令說:“以中午為限,獵獲三十隻禽鳥野獸的,賞軘車三乘,獵獲二十隻的,賞?車二乘,獵獲十隻的,賞轈車一乘。不夠十隻的,沒有賞賜。”


    注:1.【軘車:tun che古代兵車的一種】


    2.【?車:chong或chuang,古代衝鋒陷陣的兵車】


    3.【轈車:chao,古代用於窺敵的了望車】


    一時間王子王孫及大小將士,擊狐伐兔,各個施展才能,以便能夠得到厚賞。


    許久,太史上奏說:“已經到中午了,圍獵時間到!”


    周襄王傳令都撤回來,各人都獻上獵獲的禽獸,有十隻的,有二十隻的,隻有一位貴人,獵獲三十隻以上。


    那位貴人生得儀容俊偉,一表人才,乃是周襄王的庶弟,名帶,國人都稱呼為太叔,爵封為甘公。因為早些年爭奪王位沒有成功,又召來戎人的軍隊攻打京城,失敗以後逃亡齊國,後來在母親惠後再三在周襄王麵前辯解請求寬恕,大夫富辰也求情勸襄王與兄弟和好,周襄王不得已,才把他召回來,官複原職。


    注:1.【甘公:封地甘地,今河南洛陽南】


    2.【惠後:媯姓,陳國公族女子,故稱‘陳媯’。周惠王姬閬的王後,史稱‘惠後’。王子帶的母親】


    今天在打圍中,施展精神,拔了個頭籌,周襄王大喜,馬上賞賜三輛軘車。其餘的,按照獵獲多少,各有賞賜。


    王後叔隗坐在周襄王的旁邊,看到甘公帶才貌不凡,武藝出眾,連聲誇獎。就問周襄王此人是誰,這才知道是金枝玉葉,心中十分喜愛。就對周襄王說:“天色尚早,我也想親自射獵一次,舒展一下筋骨,希望王上準許。”


    周襄王本來就是要取悅王後叔隗,怎麽能不同意,命令兵士重整圍場。


    叔隗解下繡袍,原來袍內,預先就穿好了窄袖短衫,罩上黃金鎖子輕細之甲,腰係五彩純絲繡帶,用玄色輕綃六尺,周圍抹額,籠蔽鳳笄,以防塵土。腰懸箭箙,手執朱弓,裝束得好不整齊。


    叔隗這般裝束,別是一般風采,喜得襄王微微含笑,左右侍從駕著戎輅(兵車)準備著王後乘坐。


    王後叔隗說:“坐車不如騎馬快速,我隨行的各位婢女,凡是翟國來的,都習慣於騎馬,請讓她們都在王上麵前露一手吧。”


    周襄王命令多挑選幾匹良馬,韝勒完畢,陪著騎馬的婢女,有好幾個人。


    注:【韝勒:bei le,備馬,給馬加上鞍具和嚼子】


    王後叔隗正要跨馬上鞍,周襄王說:“且慢。”就問同姓的卿士們:“誰的騎馬技術好些?保護王後下場。”


    甘公帶上奏說:“我願意效勞。”這個差事,正和了叔隗的心意。


    婢女簇擁王後叔隗,騎馬先行,甘公帶隨後騎著名駒趕上,不離左右。


    叔隗要在太叔麵前,施逞精神,太叔也要在叔隗麵前,誇張手段。


    未試弓箭,且試跑馬,叔隗將馬連鞭幾下,那馬騰空一般飛去了,太叔也躍馬向前。轉過山腰,剛好兩匹馬,齊頭並進,叔隗將絲韁勒住,誇獎甘公,說:“早就聽說王子的才能了,今天算是見識了。”


    太叔在馬上欠身說:“臣隻是剛學習騎馬而已,不及王後萬分之一。”


    王後叔隗說:“太叔明早可以到太後宮中問安,我有話說。”


    話音未畢,婢女的幾匹馬已經來到身邊,叔隗以目送情,甘公點頭,各自勒馬而回。


    恰好山坡下,趕出一群麋鹿,太叔左射麋,右射鹿,都射中了。


    叔隗也射中一鹿,眾人齊聲喝彩。


    叔隗騎馬跑回山腰,周襄王走出帷幕相迎,說:“王後辛苦。”


    叔隗把所射中的鹿,獻給周襄王;


    太叔也獻上一麋一鹿。


    周襄王大悅。


    禦廚將野味烹飪,周襄王分發給群臣,歡飲而散。


    次日,甘公帶入朝謝賞,隨後來到太後宮中問安,當時叔隗已經提前來到這裏了。


    叔隗已經提前買通了太後身邊的侍從,就與太叔眉來眼去,兩個人會意,假裝告辭,起身來到側室,私通了。


    男貪女愛,極其眷戀之情,臨別兩不相舍,叔隗囑咐太叔:“要經常來宮中相會。”


    太叔說:“恐怕王上懷疑。”


    叔隗說:“我自能周旋,不必顧慮。”


    太後宮中的侍從都知道這事,隻因為太叔是太後的愛子,況且事體重大,不敢多口。太後心中也有所懷疑,反倒對侍從說:“閑話少說。”


    王後叔隗的宮中侍從,都已經遍受賞賜,被收買為一路人,甘當耳目。


    於是太叔連宵達旦,偷摸住在宮中,隻瞞了周襄王一個人。


    但凡做好事的心,一天比一天小,做歹事的膽,一天比一天大。


    甘公帶與王後叔隗私通,走得路熟,做得事慣,漸漸地不避耳目,不顧利害,自然敗露出來。


    那叔隗年少貪欲,周襄王雖然寵愛,五十多歲的人了,到底年力不相當了,不時在別的寢宮休息。


    太叔用些賄賂,耍些威嚴,那把守宮門的,不過是內侍之輩,都心裏想:“太叔是太後的愛子,周王一旦晏駕,就是太叔為王了,落得他些賞賜,管他那麽多事呢。”


    從此不分早晚,出入自如。


    卻說宮女中有個叫小東的,頗有幾分姿色,善於音律。


    太叔一天晚上歡宴之際,讓小東吹玉簫,太叔歌而和之。


    當晚開懷暢飲,醉後不覺狂蕩,便按住小東求歡,小東懼怕王後叔隗,掙脫逃跑了,太叔大怒,拔劍追逐,要殺了小東。


    小東跑到周襄王的寢宮,敲門哭訴,說:“太叔如此這般,現在還在宮中呢。”


    周襄王大怒,取出床頭寶劍,跑到中宮,要殺太叔。


    欲知後事,請看周襄王逃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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