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假途滅虢、唇亡齒寒
東周列國誌注釋白話文 作者：陳七文者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且說當時虞、虢二國，乃是同姓比鄰，唇齒相依，其國家邊界都與晉國相連。
注：1.【虞國：姬姓，公爵，亦稱北虞。今山西省南部夏縣和平陸北一帶。周康王時期，分封周太王次子仲雍的曾孫虞仲在虞（今山西平陸縣北）。公元前655年，晉獻公采用荀息“假道伐虢”的計策，虞國國君貪圖晉獻公的寶馬和珍玉、借道給南下討伐虢國的晉國軍隊，晉軍滅虢國回師途中，順便滅亡了虞國。】
2.【虢國：姬姓，公爵。前後有五個虢國。南虢在陝州，北虢在平陸，東虢在河南滎陽，西虢在今陝西寶雞，西周末年西虢遷至河南三門峽及山西平陸一帶，與南虢合並。留下了假途滅虢、唇亡齒寒的千古古訓。】
虢公名醜，喜歡炫耀武力，極力發展軍事力量，屢次侵犯晉國的南部邊界，邊防官員向朝廷告急，晉獻公就要發兵討伐虢國。
驪姬就說：“為啥不再派申生去攻打呢？他已經威名遠揚，士卒都聽從指揮，一定能夠成功的。”
晉獻公已經被驪姬蠱惑，對申生產生了顧忌，擔心他戰勝虢國取得戰功後，更加不好控製，猶豫不決，就詢問大夫荀息：“攻打虢國行不行？”
荀息說：“虞、虢兩國團結一致，我們攻擊虢國，虞國必然相救；而轉頭去攻擊虞國，那麽虢國又來相助。以一敵二，這可沒有勝利的把我。”
晉獻公說：“這麽說我就對虢國沒有辦法了嗎（然則寡人無如虢何矣）？”
荀息回答說：“我聽說虢公貪財好色，您搜求國內的美女，教導她們能歌善舞，配上豪車禮服，送給虢公，盡可能謙卑地請求和平，虢公必然歡喜受納，使他耽於聲色，怠棄政事，疏斥忠良，然後我們再聯絡犬戎，厚禮賄賂，讓他侵擾虢國的邊境，而後我們再找機會出兵，虢國就能拿下了。”
晉獻公讚同這個策略，挑選美女送給虢公，虢公就要接受，大夫舟之僑阻諫道：“這是晉國釣魚的陰謀，主公您怎麽能上鉤呢？”
虢公不聽勸阻，收下美女，答應講和。
自此，日聽樂聲，夜接美色，逐漸地不理朝政了。
舟之僑再次勸諫，虢公大怒，驅逐舟之僑去下陽之關任職，下放到小地方去了。
注：【下陽之關：春秋時期北虢地名，今山西平陸縣北】
不久，犬戎收到晉國的重禮賄賂，果然侵擾虢國邊境，兵至渭汭，犬戎竟然被虢國軍隊打敗了，於是犬戎主集合了本國全部人馬，大舉進攻，虢公依仗上次的勝利，也率領大軍，在桑田這個地方擺開陣勢（相持於桑田之地），一決雌雄。
注：1.【渭汭（rui）：渭水入黃河處。今陝西華陰市北】
2.【桑田之地：春秋時期北虢地名。今河南靈寶市北】
晉獻公問荀息：“如今戎、虢兩軍相持，我們現在可以攻擊虢國了嗎？”
荀息回答：“虞、虢的交情還沒有破裂，我有一個計策，可以今日拿下虢國，明天就能得到虞國。”
“啥計策，快說說。”
“給虞國送厚禮賄賂他，借他虞國的道路前去討伐虢國。”
晉獻公說：“我們剛與虢國講和，沒有理由討伐他呀？虞國能相信我們嗎？”
荀息說：“您秘密派人，讓咱們邊界的士兵侵擾虢國，那麽，虢國的邊防官員必然會討要說法，我們就以此為借口，請求借虞國的道路前去平亂。”
晉獻公執行了這個方案，虢國邊界的官員，果然前來問責，晉國的邊防官員不服，於是兩國就開始發生小規模戰鬥。
虢公正在前方與犬戎軍事對峙，無法脫身，管不了這邊的事了。
晉獻公就問荀息：“如今有理由討伐虢國了，但是不知道拿什麽禮物賄賂虞國呢？”
荀息回答說：“虞公性情雖然貪婪，但是不拿出看家的寶貝，他是不可能心動的。必須要拿出兩件寶貝，不知道主公您舍得不？”
荀息說：“虞公最愛的，是玉璧和寶馬。主公您不是有垂棘之璧、屈產之乘（成語。屈產，今山西石樓縣東南，出名馬。屈，古屈支國，即龜茲）嗎？請把這兩樣東西賄賂給虞公，借他國內的道路。虞公貪圖賄賂，就中了我的計策了。”
注：1.【垂棘之璧：成語。垂棘地方所產的美玉。垂棘，晉國的地名，今山西潞城縣北，以盛產美玉馳名】
2.【屈產之乘：成語。屈產，今山西呂梁市石樓縣東南，出名馬。屈，屈邑，晉獻公之子夷吾曾封在屈邑。】
晉獻公說：“這兩樣東西那可是我的心肝寶貝，怎麽能舍得送給他人呢？”
荀息說：“我當然知道那是您的心肝寶貝，您舍不得，但是，假如我們借道討伐虢國，虢國得不到虞國的相救必然滅亡；虢國滅亡了，虞國還能夠獨自存在嗎？這兩樣寶貝還不是又回來了？就當是把美玉寄存在那裏、寶馬寄養在他家裏罷了。”
大夫裏克說：“虞國有兩個賢臣，一個叫宮之奇、一個叫百裏奚，很有洞察力，恐怕會識破這個計謀，怎麽辦？”
荀息說：“虞公貪婪而愚昧，不會聽從勸諫的。”
晉獻公就把美玉、寶馬交給荀息，讓他前去辦理此事。
虞公剛一聽說晉國要借道伐虢，心裏很不高興，等到看見美玉、寶馬，不覺回嗔作喜，手裏把玩美玉眼睛盯著寶馬，問荀息：“這可是你們的國寶呀，天下罕有，為啥送給我呢？”
荀息回答說：“我家主公仰慕您的賢德，佩服您的強大，所以不敢私自占有這些寶貝，願意與您大國結好。”
虞公說：“話是這麽說，一定還有什麽事有求於我吧？”
荀息說：“虢人屢次侵擾我南部邊界，我家主公以社稷為重，低氣地與他講和。這不，剛簽了合同，就又發生衝突。所以我家主公想要借道前去請罪。倘若僥幸戰勝虢國，所有的繳獲都給您，隻想與您世代結為盟友。”
虞公聽後非常高興，宮之奇阻諫說：“不要答應他，俗話說‘唇亡齒寒’，晉國能在同姓之間相互火並，侵奪土地，不隻是一兩個國家了，唯獨不敢侵犯虞、虢，就是因為我們虞、虢兩國有唇齒之間的相互幫助。虢國今日滅亡，那麽明天大禍就會來到我虞國的頭上啊！”
虞公說：“晉侯為了討好我，想與我結交，都把這麽貴重的寶貝送來了，我還在乎借個路這件事嗎？況且晉國強於虢國十倍，失去虢國而得到晉國，有什麽不好的嗎？你出去，別煩我了。”
宮之奇還想再勸勸，百裏奚拉著他的衣服阻止了他。
宮之奇退出後問百裏奚：“你不幫助我說說話，還阻止我，為啥呀？”
百裏奚說：“我聽說跟愚蠢的人說明智的話，就像把珍珠寶貝扔到路上一樣。夏朝桀王殺關龍逢、商朝紂王殺比幹，都是因為固執地阻諫。你現在就很危險了呀。”
宮之奇說：“那這樣虞國不就完蛋了嗎？我和你到哪裏去呢？怎麽辦呢？”
百裏奚說：“你自己逃難就行了，不要搭上我了，那樣你的罪就更大了。我就慢慢觀察，之後再說吧。”
於是，宮之奇攜帶全族的人都逃難去了，不知道去哪了。
荀息回報晉侯，說：“虞公已經接受了美玉、寶馬，同意借道了。”
晉獻公就要親自帶兵討伐虢國，裏克說：“虢國，戰勝他很容易，不必主公親自出戰。”
晉侯問：“消滅虢國的計劃你都想好了嗎？”
裏克說：“虢國的都城在上陽，門戶在下陽，下陽一旦攻破，虢國就潰敗了。我請求率兵出擊，如果不成功，甘願領罪。”
晉獻公任命裏克為大將，荀息為副將，率領兵車四百乘，攻打虢國。
先派人向虞國通告軍隊預計到達的時間。
虞公說：“我都收了厚禮，無以為報，情願派兵協助。”
荀息說：“您不用派兵，就把下陽的關城獻出來給我們就好。”
虞公說：“下陽是虢國軍隊駐守著呢，我怎麽能夠獻給你們呀？”
荀息說：“我聽說虢君正與犬戎在桑田戰鬥，勝負未分。您就借口助戰，援助戰車，在戰車之中暗藏我晉國的士兵，這樣就能奪取下陽關城。我這裏有現成的戰車您可以拿去使用。”
虞公聽從了這個計劃。
下陽關守將舟之僑沒有懷疑，打開關門接待戰車入關，藏在戰車中的晉國士兵一齊衝出，占領下陽關。
舟之僑投降，裏克讓他做向導，進發上陽。
卻說虢公在桑田得知晉國軍隊偷襲關口，急忙領兵救援，卻被犬戎追兵掩殺，大敗而走，隨身僅剩幾十輛戰車了。
逃奔到上陽防守，茫然無策。
晉國兵至，圍困上陽。
從八月直到十二月，城中糧食、燒材都沒有了，多次出城戰鬥都被打回來了，士卒疲憊，百姓日夜嚎哭。
裏克讓舟之僑寫勸降信，用箭射入城中，勸虢公投降。
虢公說：“我的先祖一直在朝廷做周王的卿士，我不能向諸侯投降（你們的級別不夠）。”乘著夜色，率領家眷逃奔京城洛陽去了。
百姓香花燈燭，迎接裏克軍隊入城。
裏克安撫百姓，秋毫無犯，留下兵士駐守。
將府庫寶藏，全部裝車拉走，送給虞公大部分財物和美女，虞公歡歡喜喜。
裏克派人馳報晉侯。
而自己卻借口有病了，休兵在虞國城外，不走了。
虞公不時地探病送藥，殷勤問候，駐紮一個多月了。
忽然探馬報告：“晉侯率兵已到郊外。”
虞公問其來意，探馬匯報：“擔心討伐虢國不能成功，親自前來接應。”
虞公說：“我正想與晉侯見麵聊聊結盟交好的事情呢，如今晉侯親自來了，正合我的心願。”
馬上組織儀式，親自來到郊外迎接，兩君見麵，互相稱謝。
次日晉侯約虞公在萁山打獵。
注：【萁山qi shan：古代山名。今山西平陸縣東北九十裏，山行如萁，故名。相傳為許由隱居之處】
虞公就想在晉侯麵前展示自己的實力，把全城的軍馬全部調出來跟隨自己去打獵，以便跟晉侯賭個高低輸贏。
到了傍晚，圍獵還沒有結束，有人來報：“城中火起。”
晉侯說：“可能是民間失火，一會兒就撲滅了，不必擔心。”
就堅持邀請再圍獵一圈。
大夫百裏奚私下裏對虞公說：“聽說城中有變故，您不能再呆在這裏了！”
虞公於是辭別晉侯，返回。
半路上見到群眾紛紛逃竄，都說：“城池已被晉軍占領了。”
虞公大怒，喝令急速前進，來到城邊，隻見城樓上一員大將，依欄而立，盔甲鮮明，威風凜凜，對虞公說：“承蒙虞公借給我道路，今天再把國家也借給我吧，感謝了！”
虞公大怒，下令攻城，可是城上箭如雨下，攻打不下。
又有人來報：“後麵的軍隊都被晉軍截住，或殺或降，戰車都被晉國俘獲了。晉侯大軍隨後就到。”
虞公進退兩難，歎道：“真後悔沒有聽從宮之奇的阻諫啊！”
看到百裏奚在身旁，就問道：“當時你為什麽不說話勸勸我呢？”
百裏奚說：“您都不聽宮之奇的勸，還能聽我的嗎？我之所以沒說話，就是為了能在今天陪在您身邊啊。”
這時，虢國降將舟之僑來了，虞公很是慚愧。
舟之僑說：“您聽信蠱惑之言，把虢國出賣了，如今也把自己的國家弄沒了吧？為今之計，與其逃奔他國，不如投降歸晉。晉侯寬宏大量，必然不會傷害您，因為憐惜而厚待您的，請您不必遲疑了。”
虞公猶豫不決，晉獻公隨後到來，派人邀請虞公相見。
虞公沒有辦法了，隻得硬著頭皮前來拜見晉侯，晉獻公笑著說：“我這次前來，隻是為了拿回我奉獻美玉寶馬的代價而已（為取璧、馬之值耳）。”
命令隨後的車輛，載著虞公，就宿在軍營。
百裏奚緊緊相隨。
有人諷刺他跟著虞公陷入囚籠（或諷其去），百裏奚說：“我拿了虞公那麽久的俸祿，隻是回報而已。”
晉獻公入城安民，荀息左手托璧，右手牽馬，走上前對晉侯說：“我的計劃已經完成，現在歸還玉璧寶馬。”
晉獻公大悅。
晉獻公帶著虞公回到晉國都城（獻公以虞公歸），就要殺了他。
荀息說：“這就是個傻瓜，還能起什麽風浪嗎？”
於是待以寓公之禮，另外贈送了其他的玉璧和馬匹，說：“我不能忘了借道的恩惠呀。”（莫大的諷刺啊，在傷口上又捅了一刀！）
注：【寓公：指的是客居在他國的諸侯或貴族。泛指那些失勢的官僚貴族等】
舟之僑投降晉國後，拜為大夫。
舟之僑給晉獻公推薦百裏奚，誇讚他的賢能。
晉侯就讓舟之僑向百裏奚傳遞想要招聘他的意思，百裏奚說：“那得等到我的老領導死了，才可以（終舊君之世，乃可）。”
舟之僑無話可說，離開了。
百裏奚歎道：“君子避難，都不去有仇的國家，何況還是做官呢？（君子違，不適仇國，況仕乎？）我就是做官，也決不做晉國的官。”
舟之僑聽了這些話，厭惡百裏奚揭了他的短（投降了晉國），心裏非常不高興。
這就是“假途滅虢”和“唇亡齒寒”的典故。
發生在公元前655年。
注：1.【虞國：姬姓，公爵，亦稱北虞。今山西省南部夏縣和平陸北一帶。周康王時期，分封周太王次子仲雍的曾孫虞仲在虞（今山西平陸縣北）。公元前655年，晉獻公采用荀息“假道伐虢”的計策，虞國國君貪圖晉獻公的寶馬和珍玉、借道給南下討伐虢國的晉國軍隊，晉軍滅虢國回師途中，順便滅亡了虞國。】
2.【虢國：姬姓，公爵。前後有五個虢國。南虢在陝州，北虢在平陸，東虢在河南滎陽，西虢在今陝西寶雞，西周末年西虢遷至河南三門峽及山西平陸一帶，與南虢合並。留下了假途滅虢、唇亡齒寒的千古古訓。】
虢公名醜，喜歡炫耀武力，極力發展軍事力量，屢次侵犯晉國的南部邊界，邊防官員向朝廷告急，晉獻公就要發兵討伐虢國。
驪姬就說：“為啥不再派申生去攻打呢？他已經威名遠揚，士卒都聽從指揮，一定能夠成功的。”
晉獻公已經被驪姬蠱惑，對申生產生了顧忌，擔心他戰勝虢國取得戰功後，更加不好控製，猶豫不決，就詢問大夫荀息：“攻打虢國行不行？”
荀息說：“虞、虢兩國團結一致，我們攻擊虢國，虞國必然相救；而轉頭去攻擊虞國，那麽虢國又來相助。以一敵二，這可沒有勝利的把我。”
晉獻公說：“這麽說我就對虢國沒有辦法了嗎（然則寡人無如虢何矣）？”
荀息回答說：“我聽說虢公貪財好色，您搜求國內的美女，教導她們能歌善舞，配上豪車禮服，送給虢公，盡可能謙卑地請求和平，虢公必然歡喜受納，使他耽於聲色，怠棄政事，疏斥忠良，然後我們再聯絡犬戎，厚禮賄賂，讓他侵擾虢國的邊境，而後我們再找機會出兵，虢國就能拿下了。”
晉獻公讚同這個策略，挑選美女送給虢公，虢公就要接受，大夫舟之僑阻諫道：“這是晉國釣魚的陰謀，主公您怎麽能上鉤呢？”
虢公不聽勸阻，收下美女，答應講和。
自此，日聽樂聲，夜接美色，逐漸地不理朝政了。
舟之僑再次勸諫，虢公大怒，驅逐舟之僑去下陽之關任職，下放到小地方去了。
注：【下陽之關：春秋時期北虢地名，今山西平陸縣北】
不久，犬戎收到晉國的重禮賄賂，果然侵擾虢國邊境，兵至渭汭，犬戎竟然被虢國軍隊打敗了，於是犬戎主集合了本國全部人馬，大舉進攻，虢公依仗上次的勝利，也率領大軍，在桑田這個地方擺開陣勢（相持於桑田之地），一決雌雄。
注：1.【渭汭（rui）：渭水入黃河處。今陝西華陰市北】
2.【桑田之地：春秋時期北虢地名。今河南靈寶市北】
晉獻公問荀息：“如今戎、虢兩軍相持，我們現在可以攻擊虢國了嗎？”
荀息回答：“虞、虢的交情還沒有破裂，我有一個計策，可以今日拿下虢國，明天就能得到虞國。”
“啥計策，快說說。”
“給虞國送厚禮賄賂他，借他虞國的道路前去討伐虢國。”
晉獻公說：“我們剛與虢國講和，沒有理由討伐他呀？虞國能相信我們嗎？”
荀息說：“您秘密派人，讓咱們邊界的士兵侵擾虢國，那麽，虢國的邊防官員必然會討要說法，我們就以此為借口，請求借虞國的道路前去平亂。”
晉獻公執行了這個方案，虢國邊界的官員，果然前來問責，晉國的邊防官員不服，於是兩國就開始發生小規模戰鬥。
虢公正在前方與犬戎軍事對峙，無法脫身，管不了這邊的事了。
晉獻公就問荀息：“如今有理由討伐虢國了，但是不知道拿什麽禮物賄賂虞國呢？”
荀息回答說：“虞公性情雖然貪婪，但是不拿出看家的寶貝，他是不可能心動的。必須要拿出兩件寶貝，不知道主公您舍得不？”
荀息說：“虞公最愛的，是玉璧和寶馬。主公您不是有垂棘之璧、屈產之乘（成語。屈產，今山西石樓縣東南，出名馬。屈，古屈支國，即龜茲）嗎？請把這兩樣東西賄賂給虞公，借他國內的道路。虞公貪圖賄賂，就中了我的計策了。”
注：1.【垂棘之璧：成語。垂棘地方所產的美玉。垂棘，晉國的地名，今山西潞城縣北，以盛產美玉馳名】
2.【屈產之乘：成語。屈產，今山西呂梁市石樓縣東南，出名馬。屈，屈邑，晉獻公之子夷吾曾封在屈邑。】
晉獻公說：“這兩樣東西那可是我的心肝寶貝，怎麽能舍得送給他人呢？”
荀息說：“我當然知道那是您的心肝寶貝，您舍不得，但是，假如我們借道討伐虢國，虢國得不到虞國的相救必然滅亡；虢國滅亡了，虞國還能夠獨自存在嗎？這兩樣寶貝還不是又回來了？就當是把美玉寄存在那裏、寶馬寄養在他家裏罷了。”
大夫裏克說：“虞國有兩個賢臣，一個叫宮之奇、一個叫百裏奚，很有洞察力，恐怕會識破這個計謀，怎麽辦？”
荀息說：“虞公貪婪而愚昧，不會聽從勸諫的。”
晉獻公就把美玉、寶馬交給荀息，讓他前去辦理此事。
虞公剛一聽說晉國要借道伐虢，心裏很不高興，等到看見美玉、寶馬，不覺回嗔作喜，手裏把玩美玉眼睛盯著寶馬，問荀息：“這可是你們的國寶呀，天下罕有，為啥送給我呢？”
荀息回答說：“我家主公仰慕您的賢德，佩服您的強大，所以不敢私自占有這些寶貝，願意與您大國結好。”
虞公說：“話是這麽說，一定還有什麽事有求於我吧？”
荀息說：“虢人屢次侵擾我南部邊界，我家主公以社稷為重，低氣地與他講和。這不，剛簽了合同，就又發生衝突。所以我家主公想要借道前去請罪。倘若僥幸戰勝虢國，所有的繳獲都給您，隻想與您世代結為盟友。”
虞公聽後非常高興，宮之奇阻諫說：“不要答應他，俗話說‘唇亡齒寒’，晉國能在同姓之間相互火並，侵奪土地，不隻是一兩個國家了，唯獨不敢侵犯虞、虢，就是因為我們虞、虢兩國有唇齒之間的相互幫助。虢國今日滅亡，那麽明天大禍就會來到我虞國的頭上啊！”
虞公說：“晉侯為了討好我，想與我結交，都把這麽貴重的寶貝送來了，我還在乎借個路這件事嗎？況且晉國強於虢國十倍，失去虢國而得到晉國，有什麽不好的嗎？你出去，別煩我了。”
宮之奇還想再勸勸，百裏奚拉著他的衣服阻止了他。
宮之奇退出後問百裏奚：“你不幫助我說說話，還阻止我，為啥呀？”
百裏奚說：“我聽說跟愚蠢的人說明智的話，就像把珍珠寶貝扔到路上一樣。夏朝桀王殺關龍逢、商朝紂王殺比幹，都是因為固執地阻諫。你現在就很危險了呀。”
宮之奇說：“那這樣虞國不就完蛋了嗎？我和你到哪裏去呢？怎麽辦呢？”
百裏奚說：“你自己逃難就行了，不要搭上我了，那樣你的罪就更大了。我就慢慢觀察，之後再說吧。”
於是，宮之奇攜帶全族的人都逃難去了，不知道去哪了。
荀息回報晉侯，說：“虞公已經接受了美玉、寶馬，同意借道了。”
晉獻公就要親自帶兵討伐虢國，裏克說：“虢國，戰勝他很容易，不必主公親自出戰。”
晉侯問：“消滅虢國的計劃你都想好了嗎？”
裏克說：“虢國的都城在上陽，門戶在下陽，下陽一旦攻破，虢國就潰敗了。我請求率兵出擊，如果不成功，甘願領罪。”
晉獻公任命裏克為大將，荀息為副將，率領兵車四百乘，攻打虢國。
先派人向虞國通告軍隊預計到達的時間。
虞公說：“我都收了厚禮，無以為報，情願派兵協助。”
荀息說：“您不用派兵，就把下陽的關城獻出來給我們就好。”
虞公說：“下陽是虢國軍隊駐守著呢，我怎麽能夠獻給你們呀？”
荀息說：“我聽說虢君正與犬戎在桑田戰鬥，勝負未分。您就借口助戰，援助戰車，在戰車之中暗藏我晉國的士兵，這樣就能奪取下陽關城。我這裏有現成的戰車您可以拿去使用。”
虞公聽從了這個計劃。
下陽關守將舟之僑沒有懷疑，打開關門接待戰車入關，藏在戰車中的晉國士兵一齊衝出，占領下陽關。
舟之僑投降，裏克讓他做向導，進發上陽。
卻說虢公在桑田得知晉國軍隊偷襲關口，急忙領兵救援，卻被犬戎追兵掩殺，大敗而走，隨身僅剩幾十輛戰車了。
逃奔到上陽防守，茫然無策。
晉國兵至，圍困上陽。
從八月直到十二月，城中糧食、燒材都沒有了，多次出城戰鬥都被打回來了，士卒疲憊，百姓日夜嚎哭。
裏克讓舟之僑寫勸降信，用箭射入城中，勸虢公投降。
虢公說：“我的先祖一直在朝廷做周王的卿士，我不能向諸侯投降（你們的級別不夠）。”乘著夜色，率領家眷逃奔京城洛陽去了。
百姓香花燈燭，迎接裏克軍隊入城。
裏克安撫百姓，秋毫無犯，留下兵士駐守。
將府庫寶藏，全部裝車拉走，送給虞公大部分財物和美女，虞公歡歡喜喜。
裏克派人馳報晉侯。
而自己卻借口有病了，休兵在虞國城外，不走了。
虞公不時地探病送藥，殷勤問候，駐紮一個多月了。
忽然探馬報告：“晉侯率兵已到郊外。”
虞公問其來意，探馬匯報：“擔心討伐虢國不能成功，親自前來接應。”
虞公說：“我正想與晉侯見麵聊聊結盟交好的事情呢，如今晉侯親自來了，正合我的心願。”
馬上組織儀式，親自來到郊外迎接，兩君見麵，互相稱謝。
次日晉侯約虞公在萁山打獵。
注：【萁山qi shan：古代山名。今山西平陸縣東北九十裏，山行如萁，故名。相傳為許由隱居之處】
虞公就想在晉侯麵前展示自己的實力，把全城的軍馬全部調出來跟隨自己去打獵，以便跟晉侯賭個高低輸贏。
到了傍晚，圍獵還沒有結束，有人來報：“城中火起。”
晉侯說：“可能是民間失火，一會兒就撲滅了，不必擔心。”
就堅持邀請再圍獵一圈。
大夫百裏奚私下裏對虞公說：“聽說城中有變故，您不能再呆在這裏了！”
虞公於是辭別晉侯，返回。
半路上見到群眾紛紛逃竄，都說：“城池已被晉軍占領了。”
虞公大怒，喝令急速前進，來到城邊，隻見城樓上一員大將，依欄而立，盔甲鮮明，威風凜凜，對虞公說：“承蒙虞公借給我道路，今天再把國家也借給我吧，感謝了！”
虞公大怒，下令攻城，可是城上箭如雨下，攻打不下。
又有人來報：“後麵的軍隊都被晉軍截住，或殺或降，戰車都被晉國俘獲了。晉侯大軍隨後就到。”
虞公進退兩難，歎道：“真後悔沒有聽從宮之奇的阻諫啊！”
看到百裏奚在身旁，就問道：“當時你為什麽不說話勸勸我呢？”
百裏奚說：“您都不聽宮之奇的勸，還能聽我的嗎？我之所以沒說話，就是為了能在今天陪在您身邊啊。”
這時，虢國降將舟之僑來了，虞公很是慚愧。
舟之僑說：“您聽信蠱惑之言，把虢國出賣了，如今也把自己的國家弄沒了吧？為今之計，與其逃奔他國，不如投降歸晉。晉侯寬宏大量，必然不會傷害您，因為憐惜而厚待您的，請您不必遲疑了。”
虞公猶豫不決，晉獻公隨後到來，派人邀請虞公相見。
虞公沒有辦法了，隻得硬著頭皮前來拜見晉侯，晉獻公笑著說：“我這次前來，隻是為了拿回我奉獻美玉寶馬的代價而已（為取璧、馬之值耳）。”
命令隨後的車輛，載著虞公，就宿在軍營。
百裏奚緊緊相隨。
有人諷刺他跟著虞公陷入囚籠（或諷其去），百裏奚說：“我拿了虞公那麽久的俸祿，隻是回報而已。”
晉獻公入城安民，荀息左手托璧，右手牽馬，走上前對晉侯說：“我的計劃已經完成，現在歸還玉璧寶馬。”
晉獻公大悅。
晉獻公帶著虞公回到晉國都城（獻公以虞公歸），就要殺了他。
荀息說：“這就是個傻瓜，還能起什麽風浪嗎？”
於是待以寓公之禮，另外贈送了其他的玉璧和馬匹，說：“我不能忘了借道的恩惠呀。”（莫大的諷刺啊，在傷口上又捅了一刀！）
注：【寓公：指的是客居在他國的諸侯或貴族。泛指那些失勢的官僚貴族等】
舟之僑投降晉國後，拜為大夫。
舟之僑給晉獻公推薦百裏奚，誇讚他的賢能。
晉侯就讓舟之僑向百裏奚傳遞想要招聘他的意思，百裏奚說：“那得等到我的老領導死了，才可以（終舊君之世，乃可）。”
舟之僑無話可說，離開了。
百裏奚歎道：“君子避難，都不去有仇的國家，何況還是做官呢？（君子違，不適仇國，況仕乎？）我就是做官，也決不做晉國的官。”
舟之僑聽了這些話，厭惡百裏奚揭了他的短（投降了晉國），心裏非常不高興。
這就是“假途滅虢”和“唇亡齒寒”的典故。
發生在公元前65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