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獻公佹(gui)作為世子時,有三個兒子:


    重耳,是犬戎君主的侄女狐姬所生;


    夷吾,是小戎允姓的女子所生;


    申生,是老爹晉武公的小妾齊薑,後來被晉獻公悅而烝之的私生子。


    注:【悅而烝之:晉獻公很心動,就犯上亂倫與之私通了】


    晉獻公即位時,也就是公元前677年,嫡妻已經去世了,就立齊薑為夫人。


    這時大公子重耳已經二十一歲了,夷吾也比申生年長。但是因為申生是夫人齊薑的兒子,按照“論嫡庶不論長幼”的原則,於是確立公子申生為世子。


    晉獻公五年,也就是公元前672年,晉國興兵攻打驪戎,驪戎不敵,認輸求和,奉獻兩個女兒給晉獻公,大的稱為驪姬,小的稱為少姬。


    注:【驪戎:姬姓,古戎人的一支。今陝西省臨潼縣一帶。一說在今山西省析城、王屋兩山之間】


    驪姬生下一個兒子,取名奚齊。


    少姬也生下一個兒子,取名卓子。


    晉獻公寵愛驪姬,就打算確立驪姬的兒子奚齊為世子。


    公元前666年,晉獻公十一年。


    晉獻公有兩個親信的大夫,一個叫梁五、一個叫東關五,這兩人還負責為晉獻公刺探其他官員的隱私,也就是晉獻公的眼線,挾寵弄權,所以人們稱他倆為“二五”。還有一位歌舞藝人(優人)名施,是個美貌的少年男子,聰明伶俐,很有心機,能說會道,晉獻公非常喜歡他,也不對他加以防範,因此優施就經常出入後宮,與後宮混的很熟,驪姬就跟他相好,私通了。有了這層關係,驪姬就把自己的心事說給優施,請他幫忙謀劃離間三個公子,為兒子奚齊奪得世子之位布個大局。


    晉獻公聽信了二五的話。


    派世子申生駐守曲沃、重耳駐守浦邑、夷吾駐守屈邑。


    注:1.【曲沃:今山西省聞喜縣】


    2.【浦邑:今山西臨汾市蒲縣】


    3.【屈邑:今山西臨汾市吉縣北麥城村】


    世子申生,公子重耳、夷吾都被安排在遠離政治中心的都城,隻有奚齊、卓子在君主的身邊。驪姬更加獻媚取寵,以蠱惑晉獻公。


    晉獻公新整編了軍隊,擴編成兩個軍,自己掌管上軍,世子申生掌管下軍。


    注:【擴編成兩個軍:周厘王隻給晉獻公一個軍的編製,私自擴軍,是違反規定的】


    以上回顧一下晉國的政治格局。


    卻說晉獻公內蠱於驪姬,外惑於“二五”,於是對世子申生越來越疏遠,而對奚齊卻越來越親近了。隻是因為申生小心謹慎,又有帶兵打仗的功勞,一時還沒有什麽理由撤掉他的世子身份。


    驪姬召來優施,掏出心裏話:“現在要廢了世子申生而改立奚齊,你有什麽辦法?”


    優施說:“三位公子現在都在邊遠的地方,誰還敢為難夫人呢(三公子皆在遠鄙,誰敢為夫人難者)?”


    驪姬說:“三位公子都已成年,人情世故社會關係各方麵都很成熟了,朝堂中也有許多他們一派的人,我沒敢輕舉妄動(三公子年皆強壯,曆事已深,朝中多為之左右,吾未敢動也)。”


    優施說:“那麽就把他們一個個分別除掉(然則,當以次去之)!”


    驪姬問:“那麽先對誰下手呢(去之孰先)?”


    優施回答:“必須先從申生下手。申生的為人,是仁慈而且孤傲,仁慈就害怕得罪別人,孤傲就害怕受到誹謗。怕得罪他人,就隻能得罪自己,怕受人誹謗,就不會忍受、就要憤怒、爆發。但是現在申生看似已經被逐漸疏遠,其實主公還是了解他的人品的,誣陷他陰謀造反主公肯定不會相信的。所以,夫人您就在半夜裏哭泣,向主公訴說,表麵上讚譽世子,而實際上陷害他,這樣,說不定就能成功了呢(必先申生。其為人也,慈仁而精潔,精潔則恥於自汙;慈仁則憚於賊人。恥於自汙,則憤不能忍;憚於賊人,其自賊易也。然世子跡雖見疏,君素知其為人,謗以異謀必不信。夫人必以夜半泣而訴君,若為譽世子者,而因加誣焉,庶幾說可售矣)?”


    驪姬果然在半夜哭泣,晉獻公驚訝地問怎麽啦,問了幾次都不肯說。


    晉獻公急了,驪姬才說:“我就是說了,您也未必能信。我是因為不能長久地陪伴在您身邊才悲傷哭泣的呀。”


    晉獻公問:“為什麽說這麽不吉利的話呢?”


    驪姬擦掉眼淚,說:“我聽說申生為人,外表仁厚而內心堅韌隱忍(外仁而內忍)。他在曲沃,大肆收買人心,百姓都願意為他去死,這意思不就是打算有所作為嗎?申生常對人說,君主被我所蠱惑,將來必定禍亂國家,現在整個朝堂都聽說了,唯獨你沒聽到罷了。不要因為(申生)以平定內亂的願因(發動戰爭),而給您召來禍患,所以您為什麽不把我殺了,而給申生一個謝罪的解釋呢?這樣就可以阻止他的陰謀,請不要因為我一個人而給百姓造成戰禍呀(妾聞申生為人,外仁而內忍。其在曲沃,甚加惠於民,民樂為之死,其意欲有所用之也。申生每為人言,君惑於妾,必亂國,舉朝皆聞之,獨君不聞耳!毋乃以靖國之故,而禍及於君,君何不殺妾以謝申生,可塞其謀,勿以一妾亂百姓)。”


    晉獻公說:“申生對人民都很仁愛,怎麽反倒對他的父親不仁愛了呢(申生仁於民,豈反不仁父乎)?”


    驪姬回答說:“我也不相信呢。然而我聽外人說,百姓的仁德,跟上層官員的不同,百姓以愛自己的親人為仁德,而對上層的官員來說,是以有利於國家的才是仁德的。對於國家利益來說,還講究什麽親情呢(匹夫為仁,與在上不同,匹夫以愛親為仁,在上者以利國為仁。苟利國者,何親之有)?”


    晉獻公說:“他潔身自好,不害怕背負惡名嗎(彼好潔,不懼惡名乎)?”


    驪姬回答說:“當年周幽王不殺宜臼,流放在申國,申侯召來犬戎,把周幽王殺死在驪山之下,立宜臼為君,就是周平王,為東周的始祖,到了今天,周幽王的惡名昭彰,誰還把不潔的惡名,加在周平王的身上呢?”


    晉獻公聽了這一番話之後,渾身起雞皮疙瘩,披衣起身而坐,說:“夫人說的有道理,那麽怎麽辦呢?”


    驪姬說:“您不妨推說自己老了,把國家交給他。他作了君主,就滿足了欲望,他或許可能放你一馬,不為難你了。記得當年曲沃(山西省聞喜縣)與都城翼(山西翼城縣東南)也是親骨肉、一家人,可是晉武公卻沒有顧及親情,把它吞並了,所以才有了統一的晉國。申生的誌向也是如此,您還是讓位給他吧。”


    晉獻公說:“不行!我在諸侯麵前既勇武又威嚴。如今我還活著呢,就把國君的位子失去了,還算什麽勇武?敗在兒子手下,還說什麽威嚴?失去了勇武和威嚴,誰都能欺負我,那就生不如死了。你不用擔心,我自有打算(不可,我有武與威以臨諸侯。今當吾身而失國,不可謂武;有子而不勝,不可謂威。失武與威,人能製我,雖生不如死。爾勿憂,吾將圖之)。”


    驪姬說:“現在赤狄皋落氏,屢次侵犯我國,您為何不讓他帶兵攻打赤狄呢?這樣就可以檢驗他組織民眾的能力了。如果不能取勝,就有理由治罪了;如果勝利了,那就證明他的確得到民心了(若勝,則信得眾矣)。他依仗戰功,必定心有異謀,以這個理由處理他,民眾也會信服。這樣,戰勝敵人,可以安定邊境,又能深入地了解他的能力,這個辦法不好嗎?”


    注:【赤狄皋落氏:春秋時期赤狄的一支。分布於成周西北、晉都絳(絳與翼為一地,今山西曲沃縣曲村與翼城縣天馬之間)東南,即今山西垣曲縣一帶。與晉國緊鄰,威震晉都,有‘狄之渠帥’之稱。】


    晉獻公同意了。


    於是傳令申生率領曲沃的民眾,攻打皋落氏。


    少傅裏克在朝堂阻諫晉獻公說:“世子,是國家副君主,所以君主出行任命世子監國。世子的職責,是照應君主每天的衣食住行,離開身邊遠些都不可以,何況帶兵出戰呢(太子,君之貳也,故君行則太子監國。夫朝夕視膳,太子之職,遠之猶不可,況可使帥師乎)?”


    晉獻公說:“他已經多次帶兵出征了,都習以為常了,不是個事。”


    裏克說:“以前都是跟在您身邊隨行,這次是獨立帶兵打仗,這可萬萬使不得呀。”


    晉獻公仰麵而歎說:“我有九個兒子,還沒有確定誰當世子呢,你不要多說了。”


    裏克嘿然而退,將這一情況匯報給狐突(姬姓,狐氏,名突,晉國大夫)。


    狐突說:“情況不妙,公子危險了!”


    於是給申生寫信,建議他不要出戰,戰勝了就會惹來嫉妒,不如逃亡為好。


    申生看到書信,歎道:“君主讓我出兵,並不是為我好啊,而是想要試探我的心思,如違抗命令,我的罪就大了,不如戰鬥而死,還能得到好名聲。”


    於是率領本部人馬,在稷桑(一說為今山西聞喜縣)這個地方與皋落氏大戰一場,竟然把皋落氏打敗了。


    申生向晉獻公告捷。


    這就是史稱的“稷桑之戰”,發生在公元前660年。


    驪姬說:“世子申生果然是民心所向,能調動大眾的力量啊!下一步怎麽辦(世子果能用眾矣,奈何)?”


    晉獻公說:“還沒有什麽罪名可以借口,看看再說吧。”


    狐突預料到晉國將要發生內亂,就借口有病了,閉門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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