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720年。


    周平王因鄭莊公很長時間不到京城洛陽朝廷就職辦公,心中不滿,恰巧虢(guo)公忌父來京城朝覲,言語相投,相談甚歡。


    就對虢公說:“鄭伯父子在朝中供職多年,現在很久都不來上班了,朝中的許多事物需要及時處理,我想啟用你來全權處理朝中的所有事務,你馬上就辦理入職,不可拖延。”


    虢公跪拜回答說:“鄭伯不來上班,一定是他的國內有變故。如果現在用我來取代他,那麽鄭伯不僅怨恨我,還會怨恨王上。我不敢接受這個任命。”


    虢公再三辭謝,回自己封地虢國去了。


    注:【虢(guo)公忌父:姬姓,公爵,西虢國君。西虢隨平王東遷於上陽,今河南陝縣東南的虢城。忌父是虢公石父之子】


    鄭伯雖然身在鄭國,卻也在朝中布滿了眼線,得到此消息後,馬上回到朝廷上班報道,朝賀完畢,對天子周平王說:“我承蒙大王恩典,我父子二人相繼在朝廷效命,雖然沒有太多的功勞,但卻是忠心耿耿、任勞任怨,我的能力有限,還是辭職回到封地,把這官職讓給虢公吧(臣荷聖恩,父子相繼秉政。臣實不才,有忝職位。願拜還卿士之爵,退就藩封,以守臣節)。”


    注:【有忝(tian):有愧於。自謙之詞。】


    周平王聽到說起虢公,心中慚愧,勉強回答:“我都很久沒有看到你來上班了,也知道你的國內有事,就想著讓虢公暫時管理國事,等到你來上班時再交接。虢公再三推讓,已經回到他的封地去了。你又何必再有疑心呢?”


    鄭莊公說:“朝廷的事情,是大王您的事情,並不是微臣一家的事,任用大臣的權利,在您的手中掌握著(夫政者,王之政也。非臣一家之政也。用人之柄,王自操之)。虢公的才能很強,適合於輔佐大王掌管朝政,我理應當退休讓位了。要不然的話,群臣必定以為我貪欲權勢而不肯退位。請大王思量。”


    周平王說:“你父子對於朝廷是有大功勞的,所以相繼輔佐朝廷四十多年,委以重任,君臣相互之間工作都很愉快。而今你若有懷疑我的話,我拿什麽來表明?你如果真的相信不了我的話,那麽我就讓太子狐住在你鄭國作為人質,怎麽樣?”


    鄭莊公跪拜,說到:“任命官員、罷免官員,是天子的權利,是臣子的責任。哪有天子把太子作為人質滯留在臣民國內的道理?這樣的話,恐怕天下的諸侯都知道是我要挾了天子,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呀。”


    鄭莊公跪拜,再三不肯接受這個建議。


    群臣上奏:“依臣等公議,大王若不能把太子作為人質安置在鄭國,就不能解除鄭伯的懷疑,如果要把太子作為人質,那麽就又使得鄭伯陷入不仁不義的道德譴責之中。不如君臣交換人質,才能使雙方心裏平衡,可以使雙方滿意。”


    周平王答應了。


    於是鄭莊公先送來鄭世子忽來到京城洛陽作為人質,而後周平王派遣周太子狐去到鄭國作為人質。


    史官評論周、鄭交換人質的事,認為君臣之分、君臣之誼,到此都亂了,都廢了。


    自從交換人質以後,鄭伯依舊留在朝中為官,一向沒有發生什麽大事。


    周平王在位五十一年(公元前770年-公元前720年),薨(去世了)。


    鄭伯與周公黑肩共同執政。


    迎立在鄭為質的太子狐回到京城洛陽嗣位。


    太子狐悲痛父親之死,沒能在床前盡孝,哀痛過度,回到京城還沒來得及登基就死了。


    太子狐的兒子,名字叫林,嗣立,登基繼位,史稱周桓王。


    全國各路諸侯全都來到京城洛陽奔喪,並拜賀新太子登基。


    注:【周桓王:東周第二任國王,公元前719年-公元前697年在位,在位23年。周平王之孫。人物生平:繼承君位、幹涉晉國、無禮鄭國、訪問魯國、繻葛之戰、擁立晉君。】


    周桓王哀傷他的父親在鄭國作為人質這麽多年,還沒來得及登基就死了,心中怨恨鄭國。


    私下裏與周公黑肩商議:“鄭伯曾滯留太子在鄭國做人質,對於我,他必然輕視,君臣之間可能不好相處。虢公辦事謹慎、恭敬,我想讓虢公替代鄭伯在朝中的位置,你看如何?”


    周公黑肩上奏說:“鄭伯為人刻薄寡恩,不是忠順的臣子。由於我周朝東遷洛邑(洛陽),晉國和鄭國的功勞最大。現在您剛剛即位,就馬上要削奪鄭伯的權利,恐怕鄭伯發怒,會有反抗,發動叛亂,要三思而後行,不可不防啊。”


    周桓王說:“我不能再受他的控製了,我意已決,就這麽定了,愛咋咋滴。”


    次日早朝,周桓王對鄭伯說:“你是先王的大臣,我不想讓你在我這裏屈就了,你自行其便吧(卿乃先王之臣,朕不敢屈在班僚,卿其自安)。”


    鄭莊公上奏說:“老臣早就應該辭職了,現在就告辭(臣久當謝政,今即拜辭)!”


    滿腹怨氣,氣憤憤的走出朝堂。


    大罵到:“這小子是個負心之人,不值得輔佐。”


    即日駕車回國。


    鄭世子忽率領眾官員出城迎接,問為啥辭職了?鄭莊公將周桓王勸退的話說了一遍,眾人都有憤憤不平之意。


    大夫高渠彌說:“我們的國君兩代人都在朝廷輔佐天子,這是多大的功勞啊,況且以前的太子在我們鄭國做人質滯留期間,我們對太子一直恭恭敬敬,從未怠慢和輕視。現在新任天子一上任就任用虢公替代我們君主,這事做的不地道啊。既然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了,我現在就帶領軍隊,殺入京城,廢了現在的天子,再立新王,到那時,天下諸侯哪個不畏懼我們鄭國,都得看我們鄭國的眼色行事,這樣稱霸的大業就順勢而成了(何不興師打破周城,廢了今王,而別立賢胤?天下諸侯,誰不畏鄭,方伯之業可成矣)。”


    注:1.【賢胤(yin):賢能的後嗣。胤,即後代。】


    2.【方伯:出自《禮記·王製》,原指一方諸侯之長,後泛指地方長官。周初,“天子建國,諸侯立家”,即天子分封諸侯國,諸侯分封卿大夫之家。天子在所分封的諸侯國中,委任王室功臣、懿親為諸侯之長,代表王室鎮撫一方,稱為“方伯”。】


    潁考叔卻不讚同,說:“君臣之見的倫理,就好比母與子,主公的心裏對母親都不敢懷有怨恨,又怎麽能夠怨恨天子呢?所以我勸大家都先忍耐一下,過一段時間再入朝覲見,或許天子就又改變主意了。所以請主公不要衝動,別傷害了先王為朝廷戰死的忠臣名聲啊。”


    大夫祭足說:“二位說的都有道理,都可以采納。我現在就率領軍隊直接駐紮在京城的邊界,告訴朝廷,就說今年鄭國的收成不好,想要在京城附近的地區借點糧食和錢財。如果天子派人來譴責,那麽我就有話對付他;如果朝廷沒有什麽反應,那時再請君主入朝就沒有什麽問題了。”


    於是祭足領兵駐紮在溫邑(河南溫縣)、洛邑的邊界,向溫國的官員借糧,溫國官員拒絕了。


    祭足就說:“現在地裏的麥子都熟了,我自己能收取,何必求你們(方今二麥正熟,盡可資食,我自能取,何必求之)。”


    於是命令兵士,自己收割。這就是武力搶劫了哈,但是也僅僅是收割點成熟的莊稼而已,並沒有搶劫殺戮。


    溫國官員看到鄭國兵力強大,都不敢抗議、不敢阻攔。


    注:1.【溫邑、洛邑:東周幾內地名。洛邑,指都城洛陽。溫邑,周朝幾內國名,故城在今河南溫縣。】


    2.【二麥:指大麥、小麥。】


    祭足在溫邑駐兵三個月,見朝廷沒有什麽反應,就派兵繼續向前,在夜晚來到京城洛邑的地盤(再巡至成周地方),繼續偷著收割莊稼,直到日出收工。


    次日,京城守軍將領發現,率兵來驅趕時,鄭國兵士早跑回溫國邊界了。


    注:【成周:即東周之都城。今河南洛陽市洛河北岸,瀍(chan)水東西,共築二城,在瀍水西者名王城,在瀍水東者名成周。合稱洛邑。兩城相距十八裏。】


    溫國君主和京城守軍將領都來信匯報天子周桓王,周桓王大怒,就要發兵征討鄭國問罪。


    周公黑肩上奏說:“鄭祭足雖然帶兵在邊界偷割點莊稼,這是邊境上的小事,他還沒有波及百姓和戰亂,這都不是事兒。鄭伯未必知道這件事。因為這點小事而拋棄了親情,實在不值得啊(以小忿而棄懿親,甚不可也)。如果鄭伯知道此事,必然會心中有愧,一定會親自來謝罪賠償。”


    周桓王同意,隨後命令京城守軍多加提防。


    對於鄭祭足在邊界偷取糧草一事,並沒有表態追責。


    注:【懿親:即至親。鄭國的始封君主鄭桓公姬友是周宣王的弟弟,在當時姬姓諸侯國中血緣關係最近。】


    鄭伯見周桓王對於此事完全沒放在心上,也就心中不安,怪罪自己小氣了。


    於是決定入朝,向天子坦明心意。


    這是公元前719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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