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


    本該是崖底光照最足的時候,四周卻異常昏沉,林陽一抬頭看向高聳的崖頂,頭頂風起雲湧,烏雲密布。


    像是正在醞釀一場大雨。


    鳶九舍棄了自己的大蚯蚓坐騎,選擇與林陽一五人同行。


    突然有夥伴同行的鳶九顯得異常歡樂,小嘴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跟誰都能嘮兩句,看到什麽奇特的植株也要興奮的湊過去瞧瞧。


    可惜這裏的植物變異後個頭奇大,比正常植株不知道多出多少倍,鳶九的小身板才勉強到林陽一的腰際,想要看清這些新奇的植物,隻能連蹦帶跳。


    與鳶九的隨心所欲不同,林陽一和薛智超等人一路上都在試圖尋找崖底的奇異之處,因為那很有可能就是離開崖底的通道。


    一行人在崖底行走了整個上午,奇特之處確實發現不少,但經過試探之後,並沒有發現暗藏的出路,五人隻能在一次次的希望落空之後繼續前行。


    失落是有,但並不影響五人的積極性。


    鳶九蹦躂累之後跑回林陽一的身邊,突然想起來問: “你為什麽要戴著麵具?”


    剛認識的時候他好像沒有這個習慣啊?


    林陽一此時正蹲在地上,和王淑閱四人在研究一株地愕花。


    與大多數植株不同,地愕花貼著地麵開花,根莖全部埋在土裏,隻有在開花的時候花骨朵兒會鑽出地麵,開出碩大的糜紅色花朵。


    花瓣的形狀也很獨特,像極了猛獸的尖齒,貼著地麵開花,花朵有一半埋在土裏,乍看之下,還以為地麵長出了一張血盆大口。


    若是到了晚上,不小心一腳踩進去,還真有可能會被它一口啃掉。


    林陽一五人正各自拿著手中的武器對鄰近的幾棵地愕花戳弄,試探地愕花之下是否有玄機。


    鳶九突然湊到身邊,林陽一手中動作未停,一邊用銀槍劃開地愕花碩大的花朵,一邊開玩笑逗小孩。


    “這是我的護身符,保命的玩意兒,已經幫我躲過好幾次大凶險,當然要戴著。”


    若沒有這個護身符,他在鐵山群熔岩山洞的時候估計就已經“死”了……


    林陽一那副煞有其事、表情之真摯、演技之高深的樣子,還真令鳶九信服了幾分。


    “這麽厲害?這麵具是什麽來頭?”


    “當然厲害。”


    林陽一絲毫沒有欺騙小奶娃的罪惡感,繼續吹道: “這個麵具是我花了很大的功夫,專門請有名的祈福高僧製作的,價值連城,於趨吉避凶有奇效!”


    “哇~”天真的鳶九沒有任何防備,信了林陽一的邪,“東玄大陸還有這樣的高人?竟能製作出這等趨吉避凶的神聖物件。”


    “還真有。”閔華這時走了過來,蹲在鳶九身邊,順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小鳶九,你想不想見見這位傳說中的祈福高僧?”


    “想啊想啊!”鳶九忙不迭失的點著小腦袋,滿心歡喜的想著,隨即卻又萎靡下來,“但我們還在福地裏,想見也得等出去之後。”


    “不用!”閔華獰笑一聲,不動聲色的示意鳶九看向林陽一麵具下線條分明的下顎,湊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你去掰開陽一的嘴巴,那是位仙逝的祈福高僧,就附身在他的嘴裏……”


    鳶九將信將疑: “真的假的?”


    閔華一本正經: “真的,我從不騙人。”


    你是神獸,不是人。


    閔華的樣子一點也不像作假,鳶九天青色的眸子隨即浮現蠢蠢欲動的亮光,擼起袖子就朝毫無防備、正在分割地愕花的林陽一伸了過去。


    林陽一猝不及防被一雙小肉爪掰開嘴巴,這還不止,一隻小手還打算往他嘴裏掏,於是趕緊抓住鳶九的手,阻止了他的惡行。


    “鳶九你幹什麽?”


    小孩子家家,怎麽能亂掏人嘴巴呢?從哪兒學來的壞習慣?


    鳶九迫切道: “讓我看看你嘴巴裏的人!”


    林陽一驚了: “我嘴裏怎麽會有人?!”


    鳶九: “閔華說那位祈福高僧就藏身在你嘴裏。”


    “啊?!”別看鳶九小胳膊小腿,力氣可一點兒都不小,根本不能和普通小孩相提並論,林陽一想要阻止他的小胳膊,得花不小的力氣。


    原本半蹲在地愕花邊上的林陽一差點被鳶九撲個趔趄,眼角餘光瞧見鳶九身後憋笑的閔華,當即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大罵道: “閔華你大爺的!你跟他胡說什麽了?!”


    閔華閑情的抱著長刀,幸災樂禍的看著眼前掐架似的兩人,欠扁的笑容毫不掩飾,“我哪裏胡說了?”


    東玄大陸哪兒來的所謂祈福高僧?還會製作趨吉避凶的護身符麵具,可不就是你小子空口捏造的麽?


    既然是出自他之口,說藏在他嘴裏怎麽能算是胡說呢?這叫有理有據,且合情合理!


    林陽一咬牙切齒: “算你狠!”


    閔華笑的浪蕩: “哪有你狠,連這麽可愛的小鳶九都舍得忽悠。”


    鳶九聽到兩人的對話終於停下動作,小臉擰巴成一團,委屈巴巴道: “林陽一原來你剛才在騙我!”


    無奈的林陽一隻能立馬哄人: “祈福高僧雖然是假的,但這個麵具幫我擋劫絕對是真的!”


    林陽一信誓旦旦,剛被忽悠的鳶九卻不信他,隻能轉眼向身後的閔華求證。


    閔華接受到林陽一擠眉弄眼的祈求眼光,終於大發慈悲的放他一馬。


    “確實。”閔華正色道: “這個麵具的確幫他避了幾次險。”


    鳶九愣住: “真的啊?”


    這時,清理完附近幾朵地愕花的薛智超、王淑閱,玉於安也走了過來。


    薛智超回答了鳶九的問題: “是真的。”


    玉於安笑道: “這個崖底對陽一來說確實很危險。”


    說不定拐個彎就能碰到他師父們咯……


    鳶九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那你們有沒有準備麵具?快戴上啊。”


    王淑閱被鳶九逗笑: “玉師弟所說的危險隻針對林師弟一個人,我們幾個還是很安全的……”


    林陽一幽怨的看向發笑的王淑閱,“師姐,你能別當著我的麵笑麽?”


    你知道頭上時刻懸著一把刀的感覺有多惶恐無助麽?


    鳶九追問: “什麽危險隻針對林陽一?”


    王淑閱對林陽一的控訴視而不見,“……其實是三個人。”


    “三個人?”鳶九臉上滿是桀驁不馴,“咱們有六個人還怕打不過麽?”


    林陽一好笑道: “一個化神中期,外加兩個元嬰後期,你有把握打得贏?”


    鳶九的士氣瞬間癟了一半,他的實力目前才恢複到元嬰中期。


    “那你戴好麵具,我會時刻提醒你的。”


    林陽一: “……”鳶九小老弟,你剛才的傲氣未免消失得太快!


    一定要趁早離開這個破崖底!


    林陽一抓狂的把自己的頭發揉成了雞窩頭,土地掩埋了大半的地愕花已經全部被他們挖出地麵,卻毫無發現。


    “離開這裏的出口到底在哪裏啊!”林陽一狂躁的仰天大吼。


    回答他的是一陣呼嘯的詭異大風。


    崖底常年無風,空氣難以流通,才會形成瘴氣,致使長期生長在崖底的植物變異,現在這風是哪兒來的?


    他們在崖底的這幾天可從來沒有起過風。


    平時再正常不過的一陣風,卻讓此時正置身於崖底的六人感到非同尋常,麵麵相覷。


    風肆意的剮蹭著所有人的臉龐,吹起衣擺的颯颯聲喚回了眾人的神智。


    林陽一看著四周隨風搖擺的植株莖葉,“這天有點奇怪啊。”


    鳶九卻老神在的說: “要下雨,非常非常非常大的雨。”


    眾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鳶九,鳶九是神獸,對於天象的變化預感一向比人類強,這一點兒也不奇怪,但究竟是多大的雨,會讓他連說三個非常?


    難不成還會把崖底淹了不成?


    閔華: “那咱們得趕緊找個地勢高點的地方避雨。”


    鳶九: “也不用太過著急,這場雨沒那麽快下得來。”


    ……


    伴隨著崖間呼嘯的風聲,崖底的光線越發昏暗,一路上,從四麵八方湧出大量變異獸。


    其中就包括林陽一一行人先前見過的變異甲蟲、巨型鼠兔、百足蟲,還有其他奇形怪異且體型碩大的走獸。


    奇怪的是,這些變異獸從他們身旁掠過,卻沒有攻擊人的意思,而是朝著同一個方向匆匆逃竄,一隻巨型鼠兔後緊緊跟著兩隻幼崽,儼然是一副拖家帶口的模樣。


    規模更大的是一群巨型藍蟻,成群結隊,好似狼群般井然有序的朝著各種變異獸逃竄的方向前進,步履匆匆,陣勢浩大。


    “這些變異獸也知道大雨將至,正趕著搬家呢。”閔華道。


    變異獸成群掠過,崖底的植株被成片壓倒,鳶九卻興奮道: “咱們跟著變異獸遷徙的方向走,它們肯定知道哪裏最安全,省的我們四處找方向。”


    玉於安麵露遲疑: “如果它們突然回頭圍捕我們怎麽辦?”


    這次遷徙的變異獸數量可比那次在銅屋外圍堵他們的還要多。


    “沒事。”鳶九胸有成竹道: “有我在,再加上你們五個,如果它們真敢回頭圍捕我們,那也不用怕,本小爺帶你們殺出重圍!”


    林陽一在這時突然舉手發言,“那個……鳶爺……打斷一下,別忘了我身上的花毒還沒有完全散呢,到時候我跟變異獸才是一夥兒的……”


    沒有神智的瘋子隻會想著吸光你們的靈力和精氣,之後再將你們的血肉拆吃入腹。


    “嗬嗬……”鳶九幹笑兩聲,“我把這個給忘了,但不要緊,有我罩著你們,少你一個照樣能把它們打得屁滾尿流!”


    “這倒是提醒了我。”閔華走到林陽一身旁,說道: “天黑了,是時候把你小子捆起來了。”


    “……”林陽一試圖抗議: “這天黑是因為快要下雨的原因,離真正的入夜起碼還有一個小時,現在就要捆我,未免過早了吧!”


    閔華對林陽一的抗議視而不見。


    “今天這天氣入夜肯定早,說不定花毒發作的也早,你小子毒發後力氣大得跟頭牛似的,幾個人都摁不住,還是提前把你綁了保險,薛師兄快拿繩子。”


    薛智超對於林陽一毒發的樣子深有體會,非常同意閔華的話,利索的掏出了繩子,開始向林陽一靠近,打算和閔華合力將林陽一綁了。


    林陽一緩步後退,試圖說服逐漸向他靠近的兩人。


    “不是說好要跟著變異獸群去安全的地方嗎?等下還要趕路,你們把我綁了,待會兒怎麽走路?”


    薛智超笑得異常溫和: “沒事,我們先綁你上半身,留你兩條腿趕路。”


    “……”


    林陽一慘遭壓製,雙手連帶著整個上半身被捆得嚴嚴實實,隻有一個腦袋和兩條腿能動。


    “好了,我們快跟上變異獸吧,不然它們就跑遠了。”閔華說道,他手裏握著一節繩子,另一邊係著林陽一。


    眾人紛紛點頭。


    “嗯,走吧。”


    “好。”


    閔華牽著繩子,對林陽一溫柔的說: “別怕,哥哥牽著你,保證不會讓你摔倒!”


    聽到哥哥兩個字,林陽一渾身發毛起雞皮疙瘩,隻能像牽牛一樣被閔華牽著走。


    一行人緊跟在變異獸群的身後,風聲依舊在呼嘯,剛出發沒多久,天色便徹底黑了下來,宛如黑夜,掠過身旁的冷風送來一陣陣水汽。


    路途中,果真如閔華所預測的那般,即便真正的黑夜還未降臨,林陽一的雙眸卻開始逐漸變紅,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嘶吼,試圖掙開身上的繩子,滿臉敵意的看著王淑閱等人。


    薛智超邊走邊轉身打量著林陽一的狀況。


    “林師弟毒發了。”


    王淑閱也在關注著林陽一的情況,“我們得加快速度,在真正入夜前找到安置的地方,否則變異植株動起來之後就不好走了。”


    更別提隨時都有可能降下來的大雨,都不利於他們繼續前行。


    玉於安: “前麵獸群的動靜變小了。”


    現在的崖底雖與夜晚無異,四周已然陷入黑暗,但腳下的感覺不會錯,他們已經跟著獸群走了大概半個小時的上坡路。


    也就是說,他們一直在往地勢更高的地方走去,而前方獸群的動靜正在逐漸減小,是否說明它們已經找到最佳的避雨之地?


    所有人都想到了這個可能性,閔華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事不宜遲,陽一這小子越來越不來老實了,我們趕緊跟上去。”


    說著便用力的拽緊手中的繩子,卻紋絲不動。


    林陽一又變回了昨晚那個詭異的樣子,整個人透露著一股邪性,有意跟閔華作對,力氣奇大無比,光靠一個人的力氣完全拽不動他。


    無奈之下,薛智超和玉於安隻能在後麵推,三人連推帶拽,將林陽一往更高的地方拉去。


    鳶九和王淑閱則在前方開路,警惕入夜後的變異植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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