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春楊使盡渾身解數整了望舒往日愛吃的小餛飩小籠包,煎蛋,魚片粥,香菇燜雞……滿滿當當一桌,樣還是那個樣,隻身體好像抗拒吃東西,胸有點脹疼,心煩氣躁,賬冊半天看不進去。


    “夫人,再喝兩口粥。”


    小半個時辰才喝了一口,熱氣騰騰上桌,看著不吃都涼了,春楊端起碗親自喂。


    湊到嘴邊,望舒不得不吃,含進嘴裏,像吞刀子一樣咽下去,再來第二口,眼尾邊無故濕潤,竟是覺得委屈……


    不想吃,被壓著吃人就想哭唧唧。


    春楊連忙放碗安撫她,“好好好,先不喝。”讓人撤下去。


    夫人這兩年吃得好睡得好買賣做得更好,荊州不冷不熱,如今一年四季她能出門,不是到客棧到地裏田間就是到軍營裏去,生意鍛煉兩不誤,倒沒生過什麽病。


    況且將軍在荊城時間居多,夫妻倆起居上親密無間,倒比新婚燕爾的小兩口還要恩愛情濃,於婦人而言,有好夫君,如同得了陽光雨露肥力,萬物生長發育,茁壯旺盛。


    就算單憑容貌,春楊都自信覺得自家夫人這一年看著比城裏熱門的美人兒還要耀眼些。


    處處新桃成熟,飽滿誘人。


    隻怕人生病,一病就不吃不喝,遭大罪了。


    待著不爽利,春楊將人扶上馬車,囑咐如今的貼身丫鬟好好照應。


    馬車路上遇到抽空來找人的盔甲將軍,望舒半倚靠靠枕,對來人愛理不理,秦修遠默默卸盔甲,不經意間露出胸膛——往常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會主動伸手等抱抱的小婦人,如今毫無波瀾,視而不見。


    嫁給他才第七個年頭……便膩了。


    隻男人來去,還是不反對貼貼的,秦修遠先吻吻再哄,“舒舒,我請了大夫,回家讓他把把脈,喝點開胃的藥湯。人不能不吃飯。”


    人肉眼可見瘦了,急得口無遮攔的季老二早上直嗚嗚,“姐姐,你不會要死了吧!”把一向寵她的秦修遠氣得喲,淺色雙眼凝瞪得她心驚膽顫,夾著溝子跑得飛快。


    這不,無心訓練,回頭就請了大夫。


    正房。


    望舒也不想成為因藕帶執念而死的古人,伸了手給看古董看,還是那位胡須皆白提醒男人采陽滋陰讓小鮮肉心花怒放的老醫師,她記得,沒要她吃藥。


    這兩年季老二有個頭痛腦熱的也讓他過來看,還算有效果。


    秦修遠最是信任這位一直鼓勵自己去精耕細作勤勞肯幹的老醫師,隻望舒作為承受方,實在對人沒什麽好臉色。


    兩年來見過幾麵,望舒不生病絕不會讓人把脈,兩人也沒什麽交集——


    當下右手把玩換左手,對著光查看舌苔,又翻眼珠子,嬌嬌女子被仙風道骨的老人左右掀起眼皮看眼瞼,沒忍住翻了對白眼……


    “嗬嗬!”老醫師笑了笑,坐著半抱著人的秦修遠見人心情還算輕鬆,稍稍安定,撫背示意再忍忍。


    “小夥子,老朽想私下問你幾個症狀。”


    望舒不讓,腰不肯卸力讓人起身,“在這問。”


    秦修遠對人點點頭,“老醫師,您問吧,內子心性開闊,不做庸人自擾之派。”


    評價還挺高,婦人沒啥反應,老醫師倒是挑挑眉,聽了相公一頓誇,淡淡然,嘖嘖!


    “夫人小日子快來了?”


    並無羞赧,除了胃口奇差,症狀上差不多,望舒隨口答,“遲著,快了吧。”


    “遲多久了?”


    多久,她能記住昨天花多少錢,昨日吃哪幾個菜,但幾日是何日,她沒概念,節氣還不如季老二順嘴。她記不住,秦修遠接了話。


    “醫師,約莫一旬。”往常一般提前五天胸脹小腹墜墜,人也更躁動急切,加之小日子三天四天,前後得有個十天不舒服爽利。


    “可有症狀?”


    秦修遠看向人,望舒點點頭,“有,但還沒來。”


    “醫師,內子往常小日子前會有脹痛和腹痛,這陣子她脹痛有減輕,暫無腹痛。”


    老醫師讚賞地看著熟悉內情的男人,對懨懨的女人誇起人來:“夫人這如意郎君會疼人。”


    望舒勉強笑了笑,自誇一句,“老漢,我對他也好得不得了。”


    被誇的主角一下紅了臉。


    “哈哈,好,好。”


    接著又開始細細把脈,用時長。


    望舒歪頭看著人低頭垂下快到碰到自己的白胡子,有些出神,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真硬,秦修遠胡茬也硬,這人一直有長胸毛,隻他拔得忒快,胡須天天刮得勤快,年歲漸長,日後隻怕是位胡須濃密胸毛旺盛的外國佬……


    在人不自覺要扯人胡子時,秦修遠伸手阻了阻,醫師笑嗬嗬,示意不礙事。


    當他終於忙活完,摸摸胡子要總結發言時,望舒已經睡眼迷離了,醫師拉拉她的手,示意她清醒清醒,一派童心,“嗬嗬,夫人,接下來的話要聽喲!”


    無非那些心平可愈三千疾,能吃吃能喝喝的精神療法,自然而然。


    要不然又會是鼓勵秦修遠對自己醬樣釀樣的那一套。


    如果是後者,望舒真的要開罵了——旁觀者迷,自己作為局中者可門兒清,秦修遠什麽都好,就是太強了太能幹了!


    被迫跟著卷的望舒壓力很大!


    隻有秦修遠看老醫師雖神情輕鬆,涉及婦人身子,還是略略凝神正容去聽,


    “夫人雖心脈較快,但老朽還是可以確定,夫人這是較弱的胎脈。大概一月。”


    言簡意賅,當場把夫妻二人炸得內外焦黑。


    做著嗆人開黃腔的心理準備,甫一聽,差點被自己的口水淹死,“咳咳!”望舒瞬間不困了,“什麽?”


    胎脈?


    轉頭看一下人,呆若木雞後瞬間狂喜,看看醫生又看她,眼神晶晶亮,神情狂喜,下一秒被他親了個撲頭蓋臉,溫熱的唇密密麻麻歡快烙印,“嗯……”


    鼻子嗑人,望舒扭開頭直起腰,推推當眾失態的男人,旁邊老漢居然色眯眯直直看著人表演!


    “妖!好了……”


    直到她感覺到肩窩裏的熱意,鬆了手拍拍歪在自個身上激動落淚不好意思抬頭的大個,似被傳染一般,望舒仰著脖子慢慢舒口氣,冷卻下從男人處傳導過來的濕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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