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陳莫出了裏間,南玫玫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我一把按住:“都跟你說過了,不要動,好好養傷,不然會成瘸子的。”


    烏次爾正收拾著包袱,他這是打算離開嗎?


    好說歹說,總算說服了烏次爾過兩天再走。彼此相安無事過了三日,陳莫每天都會給烏次爾運功療傷,也會替他把脈,從烏次爾緊皺的眉頭上判斷,他內心是拒絕的,可是他動不了,也就由著陳莫胡作非為。而我,則照顧著他們幾個的飲食起居。我會去外麵摘些果子回來分給大家吃,不過再也沒有遇到過徐漸離。他也許已經離開了這裏,去了山腳下的小木屋。


    烏次爾漸漸地恢複了一些元氣,胸口上的傷口已慢慢愈合,幾天後夜幕降臨,在烏次爾的堅持下,我們準備出發。


    南玫玫收拾好了包袱跟了出來,連那件禦寒用的狼毛大氅都帶上了,她說要跟我們一起走,而且做了長久的打算。


    “跟我們走?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兒嗎?”我說道,“我們要去很遠的地方。”


    “不管你們去哪兒,我就是想跟著你們,”南玫玫可憐兮兮地說道,“我不想在這山裏待下去了,那臭道士不會放過我的,我偷了他的金丹。”


    “偷金丹?那你是咎由自取,哪裏都有道士,南玫玫,你成了妖,道士始終是你躲不過的劫,不是我們不帶你,實在是,我們自身難保,還得帶你一個傷員,會雪上加霜。”


    “我可以照顧自己,”南玫玫原地轉了一圈,“薇兒你看,我都好得差不多了,這點小傷不礙事,我不會拖累你們的。”


    “我們要去北方,而且,你也知道修純陽盯上我了,你跟著我們會更危險。”


    “好姐姐,你就讓我跟著你們吧,我一個人,在這山中實在無趣,我就想離開這裏,我想去遠方。”


    “你去遠方幹什麽?”


    “看最美的風景,聽說長安城裏人頭攢動,那裏有四海八荒最繁華的街道,還有行俠仗義的英雄踏著雲彩從天而降。”


    “停止你的幻想吧,你這是紅鸞星動了嗎?據我所知,人族是迄今為止最為複雜的族群,你根本看不清他們燦爛的笑容背後隱藏著什麽陰謀。”


    “不會的,我會多長個心眼,再說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表裏不如一的。”


    南玫玫說著說著眼淚又在眼眶裏打轉,我不知道如何勸說才能讓她放棄遠行的打算。


    “真是幼稚,在長安有更多的道士,聽說人族的聖上召集有名望的道士商討大事,所有道行高深的道士都集聚到了長安城,”陳莫說道,“你不想死的話,就不要去湊這個熱鬧。”


    “那你們為什麽要去?就不怕那些臭道士嗎?”南玫玫說道,“你們不怕,我也斷沒有要怕的道理。”


    我聽見陳莫腰間的佩刀發出“嗞嗞”的聲響,好似想掙脫刀鞘自己蹦出來的樣子。


    “別再糾纏了,我們去自有我們要去的道理。”我有些不耐煩地背上了包袱,準備離開洞口。再說下去,我害怕陳莫會不受控製,他的刀隨時都有可能架上南玫玫的脖子。在他看來,南玫玫有意無意地接近我們,是有所圖謀的,畢竟她是貓妖,身份擺在那兒,由不得他不提防。


    南玫玫“撲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求求你們,帶我一起走,此去長安,我有要事要辦。”


    “果然你不簡單,嘴裏就沒有一句實話,你接近我們到底有何目的!”陳莫厲聲質問道,“不想死的話,從實招來。”


    “陳大哥,我去長安隻是想找到我的姐姐,我姐姐是璃姬,當今聖上曾經的寵妃,她離開我已經三年了,當年我們一起在鳴人坊逍遙快活,號稱鳴人坊絕世雙姬,我的姐姐,也就是南璃珠被聖上看中,姐姐貪戀人間喜樂,遂跟了那聖上入了深宮。可惜好景不長,那狗皇帝為了防止自己沉迷美色,竟下令賜死了我的姐姐璃姬,我那姐姐將此生的柔情都給了他,可是卻換來了他的殘忍殺戮,他說隻有這樣,他才能停止自己對她的思念,隻有死人才能讓他斷了念想……”


    “這是什麽道理?!”


    我從未聽說過如此荒誕不經的事,話本上都不敢這麽寫,這情節也太離奇了。


    “戀態,那個狗皇帝就是一個大大的變態,”南玫玫咬牙切齒地說道,“整個皇室被一群變態的閹人把持著,那聖上也同樣變態到了極點,毫無人性可言,可惜姐姐身嬌體弱,無力反抗,隻能任人擺布。”


    “你們不是妖麽,為什麽會這麽弱。”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說不定這南玫玫就是一個謊話精。


    “我們隻是小妖,哪有什麽天大的本事,再說了,我們以前在這山中逍遙度日,靠著吸收日月精華修煉成了人形,法力十分有限。”


    “那厲害的妖是怎麽修煉的呀?”我當然有所耳聞,隻不過想聽聽這貓妖有何說法。


    “大妖自有獨到的修煉法子,吸食人族童男童女精魂可短時間內增進修為,也有吞食丹藥的,各種方法都有,我和姐姐不思進取,隻求自保,在這猨翼山中,我們活得小心翼翼,從不招惹是非,可是後來姐姐說要去長安街看熱鬧,我就跟著去了。我們走在大街上,感覺一切都是那麽陌生,與人族交流起來也十分困難,正想返回山中度日,卻被鳴人坊的苗二姨看中,帶我們入了鳴人坊,從此在那學習歌舞,我們以為享受到了人間的榮華富貴,長安城這一趟沒有白來,可沒想到姐姐卻迷失了自己的本心——”


    “不對不對,既然都賜死了,那你還找什麽?找她的白骨嗎?”


    “當然不是,最近我聽人說璃姬被好心人悄悄救下,藏身在一處道觀之中,隻是監視嚴密不得脫身,我此番前去,就是想尋找姐姐的下落,求求你們可憐可憐我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別拿這個說事,你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嗎,你根本就算不得人,並且你沒發覺對於我們來說你就是個累贅麽,你還受著傷,帶上你,會耽誤我們的行程。”


    “薇兒姑娘,我知道你菩薩心腸,不然的話,你那天晚上也不會出手救我——”


    “停!我可不需要什麽菩薩心腸,況且你這天方夜譚似的,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瞧了烏次爾一眼,“咱們,走吧?”


    “確實聽說過此事,那人族的聖上思路清奇,當真是匪夷所思,這也成為當時震驚朝野的一件怪事,隻是沒想到那璃姬竟是你的姐姐,”烏次爾說道,“想想也是可憐,既然如此,你跟著我們吧,不要多生事端就好。”


    既然烏次爾都這麽說了,陳莫也不好再阻止,就默許了此事。


    所以,隻有我一個人在阻止南玫玫一路同行的麽?搞了半天,那個令人討厭的家夥竟然是我自己。南玫玫成功地用她姐姐的淒慘往事喚起了兩個男人的同情心,大概也激起了他們的保護欲。


    很明顯,在去長安的路上,南玫玫幫不上什麽忙,她自身難保。


    南玫玫又嗑了幾個響頭,臉上浮起了燦爛的笑容。我這才發現,南玫玫長了一張魅惑世人的臉,我一個姑娘看了也生出幾分讚歎,然後似乎又生出了幾分嫉妒。烏次爾替她說話,是看上她了嗎?


    這烏次爾這麽見異思遷,根本不是我認識的烏次爾。


    就在不久前,烏次爾受傷的那個晚上,他說過他喜歡我,他想跟我在一起。後來,烏次爾一直在療傷,半睡半醒的狀態,身體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人也變得十分沉默,似乎已經忘記了那晚跟我說過的那些不著邊際的話。


    我要提醒他一下嗎?當然不能。當時他處於瀕死的邊緣,出現了什麽幻覺也說不定。既然他可以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我也可以。


    我雖然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意,但是烏次爾要是喜歡南玫玫,我第一個不答應。我不是占有欲在作祟,我隻是覺得南玫玫是貓妖,烏次爾不能和他在一起。雖然我們與灰鼠族已老死不相往來,但是終歸是屬鼠的,貓和鼠斷不可在一起,會有性命之憂。


    對,就像族長說的那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如果烏次爾再對南玫玫另眼相看,我一定要找個機會和烏次爾好好談談,讓他及時醒悟。


    一路上走走停停,與南玫玫漸漸地熟絡起來。她跟我說了許多她的過去,她說自從姐姐璃珠離開鳴人坊之後,她就回到了猨翼山腳下,這裏山高林密,是個修煉的好去處,如果不是修純陽盯著她不放,她沒打算離開。她一直以為她的姐姐在皇宮內享受人間富貴,可沒想到的是她跳入了火坑,因此,她想將她挽救出來。雖然,她能力有限,但還是想試一試,因為,南璃珠和南玫玫是絕世雙姬,是不可以分開的好姐妹。


    這麽說來,南玫玫還是個重情重義的姑娘。


    人煙漸漸地多了起來,隔一段路會有熱鬧的集鎮,有吃的有玩的,陳列在高高低低的攤位上,琳琅滿目,看得人眼花繚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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