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單純以雙方的人數來對比,林宗澤這邊四十多人,對上官府的八十多人,加上村裏兩個員外派來的十幾個家丁。四十多人對上百人,怎麽看都沒有勝算,況且林宗澤這邊真正有戰鬥力的不超過二十人。


    假設雙方擺開陣勢,打一場硬仗,單憑林宗澤這邊二十個能打的,縱使個個都有三頭六臂,也沒辦法以一敵五。


    但是,無論是戲文裏,還是兵書中,從來都不缺乏“出奇製勝”的先例,今天同樣如此。


    幾十號人,擁擠在一片狹小的區域裏,在羅裏達的“大炮仗”兩輪攻擊之下,十多個人頓時喪命,二十多人不同程度的受傷。


    剛才還耀武揚威個個想爭頭功的捕快和幫閑們,被炸之後,將近一半的人失去了戰鬥力。剩下的三四十人,就算沒有任何損傷,“大炮仗”給他們帶來的震感,以及同伴死傷帶給他們的心理陰影可想而知。


    誰也不敢賭,院內飛出來的東西會不會落到自己頭上。


    隨著林宗澤的一聲:“弟兄們,殺!”,這場外人看起來就是村級規模的械鬥,不到兩刻鍾便落下了帷幕。


    衝出院牆拐角,林宗澤帶領的十餘個人首先對上的就是蔣捕頭和他的七八個長隨。雙方的主角很自然的就纏鬥在一起,其他人也找了各自相應的對手。


    雖然,當上捕頭這些年,酒色把身子都掏得差不多,但是,畢竟年輕時的底子還在。蔣捕頭手中的包鐵哨棍,麵對林宗澤的長槍,舞得滴水不漏,兩人有來有往的好一番纏鬥。


    而蔣捕頭身邊的那些親隨就倒了大黴,七八個人遇上十來個曾經軍中的軍漢,僅僅一個照麵,三個親隨就倒在了地上。眼見局勢不妙,其他的親隨,紛紛丟下兵器,撒腿就逃。


    另一邊,徐子晉帶著“福字營”的七八個弟兄,以及韋阿洪等六個獞人,聽到林宗澤的那聲大喝,立刻從木屋後閃出,直直的衝向了文宅的大門。


    在衝向文宅大門短短二十丈的距離中,他們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無論是受傷躺在地上的幫閑,還是敢反抗的捕快,統統沒有放過。


    他們曾經在戰場上錘煉出來的組合,豈是那些隻會在百姓麵前耀武揚威的捕快所能抵擋?


    而更令人瞠目結舌的還是韋阿洪他們的獞人小組,從小就在山林中與各種猛獸搏鬥,使得這些獞人麵對對手時,沒有任何多餘和花哨的動作,往往都是用最直接的方式一招製敵,所以,在他們所過之處,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終於,在解決完所有敢於反抗的對手之後,看見林宗澤、蔣捕頭依舊沒有分出勝負,返身回來的大驢兄弟,一人給了蔣捕頭一鐧。


    慌亂中,蔣捕頭擋下了大驢的一鐧,躲過了林宗澤紮過來的槍尖,肩膀卻被二驢結結實實的抽了一鐧。五六斤重的熟鐵鐧,夾雜著風聲落在蔣捕頭的肩頭,雖然有布甲的保護,但是蔣捕頭還是清晰的聽到了自己骨頭破碎的聲音,頓時,腳一軟,癱坐在地。


    從旁的角度看來,蔣捕頭像是被二驢活生生的砸進了土裏。


    當看見有人從村子裏飛奔出來,蔣捕頭布置留守村口的十一個人頓時擺出了攔截架勢,為首的捕快正是安小六。


    林宗澤他們夜襲文家,一直跟隨安小六的六個幫閑折損殆盡。沒了幫閑,他隻能在新寧州城外拉了幾個人充數。之後帶人偷襲林宗澤他們的村子,又被許山海、羅裏達當頭一棒,連帶跟他一起的另一個捕快也遭了殃。


    至此,安小六在蔣捕頭心中已經被列為無用之輩,根本不帶他跟進村裏,而是讓他跟著另一個捕快,帶了八九個幫閑守在村口,守住外圍。


    確認從村裏逃出來是蔣捕頭身邊的親隨,安小六簡單的詢問了兩句,那幾個親隨便撒開腳丫子逃命去了。


    親隨不明不白的話,把安小六和另一個捕快弄得稀裏糊塗,他們想不通,蔣捕頭帶著七十多人進村,這才不到兩刻鍾的時間就有人逃跑?


    正當兩人麵麵相覷之時,不知道是該繼續守在村口還是帶人進去增援,從村裏又一前一後的跑出來兩個幫閑,兩人一邊跑一邊大喊:“快跑!”。


    未等安小六回過神,一旁的其他幫閑倒是先炸了鍋,一個兩個丟下手裏的兵器,掉頭就往村外跑。


    這一切,寫起來話長,但是對於躲藏在草垛裏的許山海來說,也就是一會兒的功夫,快到甚至連他都差點反應不過來。直到村口的幫閑,一個一個的逃跑,許山海這才明白,自己如果再不動手,這些人轉眼全部都會跑光。


    鑽出藏身的草垛,彎弓搭箭,許山海瞄準了一個捕快。與穿著五花八門的幫閑不同,兩個穿著一樣差人服飾的捕快是許山海首選的目標。


    “嗖~嗖~嗖~”快速的射出三枝箭,趁著反手取箭的空檔,許山海用餘光確認了一下自己的戰果。


    先後射出的三枝箭,隻有一箭命中了目標,其餘兩箭都不知道飛去了哪裏。


    再次彎弓搭箭,許山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穩穩的瞄準了之前沒射中的另一個捕快。


    手鬆,箭出~~,許山海可以明顯的看到,射出去的箭一頭紮進了那個捕快的身體。也許是沒有射中要害部位,中箭的捕快,往前跑了五六丈才踉踉蹌蹌的摔倒在地。


    兩個捕快先後中箭倒地,剩下幾個還沒逃跑的幫閑,就算再傻也知道到了逃命的時候。


    文宅院牆外


    林宗澤的人已經開始了清點戰果,徐子晉帶著“福字營”的弟兄,拿著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草繩,把受傷的俘虜一個接一個的綁了起來,遠看過去,像極了大號的糖葫蘆。


    吳立峰、大驢兄弟等人,則把滿地的屍體,一具一具的拖到牆根處擺好。


    把被綁的人挨個看了一輪,王恩祖又把一具一具屍體翻過來仔細辨認,都沒有看到他想找的人,滿臉失望的他,往村口追去。


    再三確認過安全之後,文宅內的羅裏達、武小滿打開了大門。


    肩胛骨幾乎被打碎了的蔣捕頭,靠著牆根而坐,臉上血色全無,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的從臉上跌落。雖然咬著牙硬挺,但是劇烈的疼痛還是迫使他時不時的放聲哀嚎。


    他不知道,現在的疼痛還隻是“開胃菜”,等過一會兒,在另一個小屋子裏,單獨麵對呂耀輝的時候,他會真正的體會到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稍遠處,林宗澤拎著二驢不停地臭罵,由於二驢把蔣捕頭砸倒,使得他失去了親手拿下蔣捕頭的機會,這讓他滿肚子的不爽。


    村口


    現在的村口,除了許山海之外,剩下的就是被他射中倒地的兩個捕快和一個幫閑。


    射出了七枝箭,戰果卻隻有三個,許山海有著深深的挫敗感,也許是山賊夜襲那晚的超水平發揮,讓他產生了錯覺,誤以為實戰與射箭靶的差別不大。以至於前些日子轉移村民,對上官府的人戰果不佳,他心中還為自己的找了“迎著陽光,視線受影響”之類的借口。


    雖然已經很長時間不再有人往村外跑,許山海依舊沒有放鬆,拿著弓箭,警惕的觀察四周。直到看見王恩祖匆匆的走來。


    “小先生,村裏已經安全了,你過去吧,這裏交給我了。”這是自從他的渾家死後,王恩祖為數不多的開口說話。


    “地上那兩個受的傷不重,你留神點。”許山海點點頭,然後不放心的又說道。


    盧管家和師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血腥的場麵,外牆上星星點點的血跡,更有幾團被炸的肉泥粘在磚縫中。順著牆根,三十多具屍體碼放得整整齊齊。兩人拿著紙筆,跟著吳立峰把屍體裏的捕快和幫閑分別做了清點。


    回到文宅的許山海在大門口遇見了林宗澤,兩人駐足,輕鬆的聊起來。


    沒多久,吳立峰便帶著盧管家和師爺把這場“戰鬥”的戰果統計出來了。


    官府方麵,除了蔣捕頭之外,總共來了六個捕快,其中被炸身亡一個;打鬥中被殺兩個;被炸受傷一個;被許山海射傷兩個。


    刑房雜役總共七人,被炸身亡兩人;被殺兩人;被俘三人。


    幫閑總共七十九人(包括蔣捕頭的長隨),其中被炸身亡九人;被許山海射殺一人;打鬥中被殺十四人;被炸受傷十七人;逃走十一人;被俘二十七人。


    村中員外派來的家丁總共十三人,被炸身亡三人;被殺三人;被俘七人。


    林宗澤方麵,受傷九人(含兩個受傷的獞人),無人陣亡。


    剛給林宗澤匯報完戰報,一抬頭,吳立峰就直勾勾的看著村口,臉上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狗毛還以為在遼東?怎麽還砍首級?”吳立峰喃喃自語道。


    在軍中,慣例是以敵人的首級論功行賞,所以打掃戰場,割首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現在每個人都是為自己的命運而戰,砍敵人的首級找誰要賞錢?看到遠處走來的王恩祖,吳立峰覺得莫名其妙。


    隻見王恩祖一手提著割下來的首級,一手拖著被許山海射傷的捕快,慢慢的從村口方向走了過來。


    “狗毛,你割了首級,這是打算找三哥討賞錢?”一場大勝,讓吳立峰的心情大好,看見走近的王恩祖,他也開起了玩笑。


    木無表情的王恩祖搖了搖頭,走近之後把提著的首級遞到了林宗澤麵前。


    “安捕頭?”對著首級端詳了一會兒,林宗澤問道。


    “嗯!”王恩祖點了點頭。


    “好!抽個空去你婆娘的墳上吧,把你那幾個小子也叫上。”從頭到尾,隻有林宗澤、王恩祖知道,安小六才是害死王陽氏的罪魁禍首。


    “小先生,謝謝你!”身子微傾,王恩祖向許山海表達敬意。


    如果不是許山海把安小六射倒在地,估計這一次又讓他跑了,自己婆娘的仇,就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得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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