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燈火輝煌,赤金相間,布置得分外厚重。中央延伸出一張描金繡彩的紅毯,東西兩側各有一列席位,其背後的屏風雕刻著出雲遊龍,在燭火下熠熠生輝。屏風外圍放置著編鍾、古琴等樂器,樂師在一旁抱著琵琶調試。


    長公主殿下的席位位於皇位下首,二皇子李淩霄居次位,其餘皇子按母妃品級依次排後。董向阜作為郡主之子,又世襲公爵,緊鄰皇子席位,旁邊的空位乃是三王及世子。


    大梁無太後、皇後,惠妃掌管後宮諸事,代領皇後事宜,因此她的座位在皇位左側,其眾嬪妃居其下首,而後是公主、宗室女眷。


    桌上,琺琅花瓶插有鮮花,高頸玉壺裏盛著西域進貢的葡萄佳釀,鹿丹的各色乳酪拚盤置於碟中,明珠不拘禮地坐在軟墊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果酒嚐鮮。


    “長姐,”李淩霄湊近道,“別還沒開席就先醉了。”


    “我酒量哪有那麽差。”


    真是不記教訓,李淩霄默默叫侍從將她桌上的酒壺收走。


    “給長公主換一壺葡萄汁。”


    “是。”


    “那我不如坐小孩那桌。”明珠抗議道。


    “長姐怕是忘了,當初醉酒是如何招惹翟聿王子,招惹蘇家小姐,還有……”


    ——招惹我。


    李淩霄抿了抿唇,未將最後一句話說出口。明珠自知理虧,悻悻放下酒杯,給自己重倒了杯葡萄汁。


    一杯下去,葡萄汁的甜膩蔓延,沒有酒香醉人,唯餘果物的甘甜。配有乳酪切片,用口腔溫度化開,鹹香溫和,奶味十足。


    不遠處有人走來,明珠瞧見,朝那人揮了揮手。


    “阿遙,方才怎麽沒看見你。”


    齊行遙向兩位殿下行禮後,回道,“六公主拉我說話。”


    “李淩倩啊。”明珠若有所思道。


    六公主李淩倩,為人心思重,卻做事膚淺,什麽壞心思就差寫在臉上,若不是傻得缺心眼,怎會被這種人輕易唬住。


    “她嘴碎,左不過說幾句難聽話,再過分也沒有了,阿遙你別跟她計較。”


    六公主生母宜貴人,出身不高,是皇帝潛邸中一個通房丫鬟,後來入宮為妃,也算是宮裏的老人了。宜貴人膝下隻有一個六公主,起初站位淑妃一黨,褚相倒台,淑妃失勢,她便又開始巴結惠妃,惠妃是何等驕傲之人,怎可能接受昔日背後貶損自己之人的投靠。


    因此,這位牆頭草在宮裏頗受冷待,連帶著六公主也不受重視,再加上李淩倩自己的性子淺薄,在宮裏本就沒什麽人緣。


    過去長公主無寵,身邊唯有李淩倩抱團取暖,還算得上知心,偏偏此人是不怕姐妹過的苦,就怕姐妹開路虎的心態。


    先不說那些個餿主意是真心還是假意,單就長公主病重時,李淩倩恨不得躲得越遠越好,連一句問候都不曾叫人帶來。後來見長公主痊愈,常常被皇帝傳召出入禦書房,她竟敢悄悄尾隨,被值守的侍衛抓個正著,便一口咬定是長公主叫她來陪同。


    明珠初來乍到,不明所以,自然就沒順著對方的意給台階下,於是六公主當日回宮,便把兩人從前之物撕毀丟在長公主宮外,惹得明珠一頭霧水。在宮女的解釋下,明珠才知道那些是長公主親手所製贈與六公主的東西。


    此後,兩人便再無交集,偶爾幾句,對方也是冷言冷語。


    李淩倩私下找齊行遙說話,不過是挑撥離間屬性發動,踩一捧一,那套流程明珠早已清楚,長公主宮裏幾乎每個宮人都被她拉攏過,不過從未得逞。


    “殿下,就由著她?”


    “阿遙你信她嗎。”


    “不信。”


    明珠莞爾,“你看這殿中那些人。”


    放眼望去,便能發現這大殿之中,有不少人往她們的方向側目,見明珠對視過來,紛紛裝作無意,側目躲過,或是含羞,或是警惕,從他們的臉上,就能判斷出方才說的是好話還是壞話。


    起初,這裏的人對長公主不屑一顧,如今,卻有些靠對她評頭論足,獲得指點江山的高傲,以為自己有著遺世獨立的清醒。


    名聲於外,不過是一時之氣,吸入吐出,轉瞬變幻。


    “他們所想所言,我並不在意。”明珠支著下巴,歪頭看向她,“隻要阿遙你喜歡我就夠了。”


    聞言,齊行遙垂眸,耳廓微紅。


    胸腔中仿佛明光充盈,她蜷了蜷手心,想要抓住什麽,許是一杯酒,或是一角衣袖,她說不清。


    唯有建功立業的決心,更深一分。


    今日她跨越大半個宮殿,才能抵達長公主殿下身邊,若她如董向阜般地位,便可與殿下同行。


    對方的神情收入眼底,李淩霄心中冷笑。


    長姐待人他一向不敢苟同,若是存心利用,給足好處即可,何必說這些鬼話哄人,惹的人心躁動,覬覦那些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聽說,行遙表妹年後要趕赴南海了。”


    齊行遙回過神,答道,“是,三月初出發。”


    “想必表妹在南海人生地不熟,韋副統領家的長子——韋霆正在南海海防就職,到時候有任何事不懂,可向他請教。”


    “是,多謝二殿下。”


    “何必如此客氣,這本就是我應盡之責,四伯與母妃是同胞兄妹,將來若有何事,表妹大可派人到宮中遞話給我,不必拘禮。”


    “二殿下好意,但臣女不敢僭越。”


    齊行遙始終保持著恭敬和疏離,李淩霄麵色也冷淡了些許,本想扮個親善表兄,可惜人家不買他的賬。


    “沒關係的,阿遙有事跟我說就好。”明珠說道。


    “嗯。”


    李淩霄挑眉,就這麽喜歡粘在長公主身邊,好啊,很好。


    “皇姐——”


    忽然,一個雞崽似的小家夥撲到明珠跟前,不巧被毯子絆倒,明珠忙伸手接到懷中,定睛一看,原來是五公主李淩萱。


    “怎麽跑這麽急,磕到可怎麽辦?”


    明珠刮了下對方的鼻尖,惹得小姑娘咯咯直樂。


    “拜見皇姐、皇兄。”三皇子李淩澤姍姍來遲,忙說道,“萱兒,不得胡鬧,還不快起來。”


    “我不,我要和皇姐在一塊兒!”李淩萱撥浪鼓似的搖著腦袋,抱著明珠不撒手,“薛姐姐都說我病好了,可以找皇姐玩的!”


    李淩澤無奈,隻好向明珠告罪道,“皇姐見諒,萱兒多年未能參加宮宴,這次聽說皇姐也在,便鬧著要來,我聽醫士說她身子轉好,才答應帶她來見皇姐。”


    “沒事,讓她跟我坐一起吧。”明珠笑道。


    “這怎麽能行,”李淩澤看向妹妹,認真道,“出來前你答應好的,帶你見皇姐,你就得乖乖聽話,要不回宮還要喝苦藥。”


    “萱兒不要喝苦藥……”李淩萱目光在哥哥和皇姐間,稚子心智的她,本能想要靠近喜歡的人,為難道,“就跟皇姐玩一會兒,小小一會兒,可以嗎……”


    妹妹眼巴巴地盯著自己,李淩澤也無可奈何,好在皇姐並不介意,他便和妹妹重新商量起來。


    “那等宴會開始,你要跟侍女回席,要聽話。”


    “嗯!”李淩萱摟著明珠胳膊,急忙答應。


    好不容易見到皇姐,李淩萱迫不及待挨坐在她身旁,自己新學了編辮子,一心想著給皇姐編一條好看的辮子。她掏出口袋裏的梅花,一些擠扁了,一些散了,選了半天,才拿起一朵放在明珠發間。


    見兩人舉止親昵,齊行遙頗為羨慕,那一絲落寞未能逃過李淩霄的眼睛,他端起酒杯起身,湊近齊行遙身邊。


    俊朗的臉上含著笑意,語氣輕柔,不知情的人看來,都要以為他是在說甜言蜜語。


    “表妹不如先回,這裏,沒有你的位置。”


    齊行遙拿過酒杯,一飲而盡,歸還李淩霄。


    “將來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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