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出,三王沒有坐以待斃。


    齊家各個都是些膚淺張狂,不講理隻盲目護短的人,他現如今第一要緊的,除了自證清白,就是找出真凶,調轉矛頭。


    今年除夕夜宴,沒有明珠期待的罵戰,齊二被廢,三王雖有些幸災樂禍,卻也更發愁。


    事態發展至今,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短時間內他無法查出幕後真凶,又怕遇上齊家瘋狗,索性稱病不出,皇帝也沒有多過問。


    一大清早,三王府大門口聚集著齊家眾人,這夥人沒日沒夜地砸門,說要討個公道。


    走廊上,一位身穿官服的青年穿行,路過的下人們俯身行禮。


    “少卿大人。”


    “王爺呢?”


    “在正房,您快去吧。”


    聞言,青年匆匆前往正房。待人走遠,下人們竊竊私語起來。


    “大理寺怎麽派個毛頭小子來查案?”


    “欸,那可是上任大理寺卿家的兒子。”


    “是曲家的啊,可他爹不是……判了冤案,被問斬了嗎?”


    “過去的事了,少說兩句,人家如今是咱們王爺的門生。”


    王府正房內,三王躺在床上吊著一口氣,急得上火。


    “王爺,下官前來回稟。”


    “快進來!”


    鮮紅官服的青年由管家引路到內室,三王此刻一副氣虛短命的模樣,攤在榻上瞥著來人。


    “曲昶。”


    “王爺。”


    曲昶上前作揖,三王被小廝們攙扶起來,撐在憑幾上。


    “你來的正好,你也瞧見了齊家那群——”


    三王想罵一句髒,話在嘴邊,還是咽回肚子裏,轉而氣惱地拍了兩下憑幾。


    “先前不是已經查到是那個毛賊偷的了嗎?怎麽齊家人還在我府上圍著?!”


    “齊家執意要人證。”


    “去抓啊——!他們要人你就去抓啊!你不是大理寺的嗎?!”


    三王將管家遞過來的杯盞砸向地麵,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身旁人忙上前順氣,三王頹然合上雙眼。


    “沒有一件事叫本王順心……”


    曲昶麵不改色,掃了眼被茶水打濕的官服,說道,“王爺,其實此事不妨倒推。”


    “倒推?怎麽個倒推法?”


    “那江洋大盜早已隱退多年,重出江湖又不為金銀財帛,與他一貫作風有悖。


    “王爺您與那此人素無舊怨,他盜竊牌位構陷王爺,必是受人之命,若王爺推測出主謀者,下官也好順藤摸瓜找出人證。”


    聽到曲昶的話,三王麵色稍緩,拿起重遞過來的茶水輕抿幾口,腦子閃過幾人。此事牽涉齊家,齊二還被打殘,倒不像是二皇子所為。


    曲昶見三王心緒平複下來,繼續分析。


    “齊侯所受之傷,乃兵器所致,對方下手之重,這並非單純以齊家牽製王爺,幕後之人與齊侯可能也有仇怨。”


    “和齊二有仇……”三王琢磨道,“莫非是董向阜?”


    三王的猜測並非空穴來風。


    聽說北境那裏傳得火熱,明珠長公主和董向阜將軍回京後,二人便要結親。


    三王以為,他此番利用白乾除掉李淩月,雖是為了打壓李淩霄的氣焰,但董向阜若是給自己女人出頭,也並非意料之外。


    董向阜為人桀驁,對齊家那些破落長輩一向沒有好臉色,尤其是對齊二,更是嗤之以鼻。


    宮裏前些年,惠妃也對長公主多有苛責,若說有仇,也不算信口。


    三王越想,越覺得靠譜。


    “沒想到董家還沒娶親,就這般袒護,也不怕得罪齊家,看來二皇子沒巴結上人家呀。”


    若是董向阜插手,李陵月那裏就不可再做什麽手腳,得罪了董向阜,後果難料。


    早前三王也曾向董向阜示好過,隻不過都吃了閉門羹。


    董向阜此人孤僻,朋友寥寥,年少披掛帥印,每逢夏初回京述職,立秋返回北境,雖是寧嫣郡主之子,可在京時與皇子宗親從不來往,否則皇帝也不會如此信任他。


    一想到此事也許是董向阜所為,三王又開始頭疼。


    “李淩月那個丫頭,真是攀上靠山了。


    “當初假模假樣弄什麽禁賭令,私吞賭場自己撈錢,原想著這丫頭也不怕貪多嚼不爛,到頭來是給自己掙嫁妝呢。


    “她若是早開口,我這個做王叔的,難道會吝嗇財帛?”


    聽三王陰陽怪氣了半天,曲昶才開口。


    “您的意思是,此事有可能是董向阜將軍所為,為了長公主殿下要給王爺您和齊家下馬威?”


    “除了他,沒人有這個本事。”


    “下官以為還需思慮,在您眼裏,董將軍會利用齊銘將軍的牌位行此之事嗎?”


    不怪曲昶多問,董向阜此人在京風評極佳,雖有“冷麵將軍”的稱號威懾人心,但也沒聽過董將軍仗勢欺人、恃強淩弱。董老將軍常年臥榻,董向阜回京,多半時間都盡孝床前。


    唯一的至交好友,蘇靳山尚書大人家的長子蘇懷安,此人乃是京中盛名的君子,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曲昶心中存疑,這樣的人,真能做出如此悖逆無德之事嗎?


    “曲昶,你還是太年輕了,這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偽君子見得少,當麵稱恭敬,背後罵祖宗,知人知麵不知心。


    “有些人,平日裝得公正無私——”


    三王故意拉著腔調,瞥見曲昶麵色鐵青,滿意地笑了。


    “所以說啊,曲昶你和那些人不同,本王才看好你,明白嗎?”


    “下官,謹記王爺教誨。”


    “這就對了,曲昶,多派些人盯著董家,必要時,跟齊家透個風,說這事可能是董向阜做的,千萬別提及王府,就說有人看見那小賊去過董家。”


    曲昶皺眉道,“王爺,還無確鑿證據指認是董將軍所為,如此行事於理不合吧。”


    “要哪門子確鑿證據?!”三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急言道,“本王要他們趕緊走,別圍著王府蒼蠅似的打轉了!”


    齊家是蒼蠅,三王府是什麽……


    曲昶沒有多言,行了禮後便離開了。


    齊家的人不見消停,小廝還帶著曲昶走來時的小門,如此偷偷摸摸,皆因大門一開,齊家人必將蜂擁而入。


    堵在正門口的齊家人不住口地喊冤叫嚷,這似曾相識的一幕,令曲昶不由攥緊衣袖。


    多年前,他也是在這樣的聲討中,目送父親被送上刑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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