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逸和陸凝霜相依為命,在神秘村莊的草廟裏居住,在曲浮城中討錢財,度過一天又一天,日子平靜卻愜意,也讓薑雲逸對陸凝霜有些改觀。


    因為薑雲逸發現,傻愣愣的凝霜姐每一天都在進步,學會了自己梳頭,洗漱,縫補衣物等,並開始反過來照顧他。


    燒餅分他最大那一塊,陸凝霜說這是他自己的勞動果實。


    哪怕這一切,陸凝霜都是從薑雲逸這裏學來的,亦是讓他很欣慰。


    薑雲逸見到她遞來的那塊燒餅,搖了搖頭,推回去:


    “凝霜姐,你吃,我有些膩。”


    “膩?”


    “就是反複吃一樣東西,會覺得不好吃,不想吃的意思。”


    之前,陸凝霜吃東西都會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餓死鬼投胎,仿佛連人都會吃,隨後,就被薑雲逸連哄帶騙的教導,告訴了陸凝霜吃東西別那麽急,會嚇到人,我們不是野獸,要懂得細嚼慢咽。


    薑雲逸不太明白,陸凝霜似乎對做人有極強的執念,所以他才哄成功。


    對此,當下的陸凝霜小口小口咬著手中那塊燒餅,別提有多乖巧。


    “雲逸,好吃。”


    薑雲逸對她溫潤的笑了一下:“那我這份,你也幫我吃了吧。”


    “好。”


    陸凝霜把他那份一起吃掉,而薑雲逸默默的看她吃,不語......


    ........


    次日,來到曲浮城門口,陸凝霜指著城池,對薑雲逸控訴道。


    “雲逸,吵。”


    “過節嘛,當然吵。”


    “過節?”


    “嗯,過節了,新一年。”


    “.......”


    以往他存錢,是想要去能拜師學道的城裏,嚐試不一樣的人生。


    所以過節與自己無關。


    而現在,他想嚐試帶陸凝霜融入其中,但摸了摸錢袋,又有些懸。


    恐怕,與之無關的又得多一人。


    此時此刻。


    逢年過節,曲浮城張燈結彩,大街小巷都掛滿紅綢,喜慶洋洋。


    街道兩旁擺滿了各類攤販,叫賣絡繹不絕,而來到曲浮城的外人是越來越多,不一會就人流川攘,甚是熱鬧......


    其中,街上敲鑼打鼓引人矚目,舞獅、戲班等應有盡有,好不熱鬧。


    孩童放鞭炮到處亂跑,驚擾著新一年。


    隻要是有過年錢的人家,哪怕平常的日子過得再貧苦,也會到街上走動,買年貨,打算過一個好年,流落街頭的乞丐,也會在這一天趕去街上看熱鬧。


    如此繁榮景象,讓站在肉鋪前的陸凝霜卻不明所以,隻是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沉默不語,靜靜看,靜靜等。


    過年的韻味,她不曾嚐試。


    相反,一旁的薑雲逸已經開始和肉鋪老漢討價還價,想買肉。


    薑雲逸甚至不敢多買,須知天子食太牢,牛羊豕三牲俱全,庶人食菜諸多,更何況妖獸經常來犯,掠食不知多少家畜,有的牧人還為此獻出性命,不知不覺成高危,所以每年肉類都偏為昂貴。


    兩人討價聲,為此刻的熱鬧與繁榮,亦是增添一份紅塵喧鬧。


    沒過多久。


    肉鋪老漢最終抵不過薑雲逸的執拗,給他便宜了一些。


    “給你。”薑雲逸將打包好的豬肉,扔給陸凝霜提著。


    比起他拿著,陸凝霜更加護食。


    “肉。”


    “對,是肉,今晚我們吃好點。”


    “吃好點......”


    “嗯,雖做不到豐衣足食,但還是能勉強填飽肚子。”


    在他無力的說出這句話後,薑雲逸已經牽著她,並肩行走。


    周圍的才子佳人,流民乞丐,富有人家,以及百姓農民交織在一起,赫然形成一幅紅塵百態圖。


    兩人從中走過,儼然會融入其中。


    “雲逸,什麽?”


    熱鬧的街上,陸凝霜長話短說,淡然的遙指從未見過的事物詢問。


    “那是舞獅,被我們視為百獸之尊,能在新一年裏為世人驅邪鎮妖,一旁的敲鑼打鼓是為了助興,還有......”薑雲逸一路給陸凝霜解答,手牽手漫步其間。


    或許他們融入過紅塵,隻是走得越遠,便會脫離。


    見到的景色越多,陸凝霜觀望的越多,薑雲逸心裏就愈發苦澀。


    因為街邊各種繁華落盡,卻隻能牽她與之擦身而過,無法帶陸凝霜去親身體會,隻能一同匆匆看上一眼。


    或許陸凝霜不懂,但薑雲逸也深知著,她想要看更多。


    所以,就在昨日,薑雲逸提前帶著歉疚,把燒餅全部讓給了她。


    當時那也是自己唯一能給陸凝霜的。


    不久後,兩人再訪燒餅攤,薑雲逸率先向老婆婆賀新春,送祝福。


    陸凝霜則照著他,做了一遍,隻是仍然不願對外人開口。


    賣燒餅的老婆婆見到薑雲逸二人,慈祥道:“孩子,這一年你也該快攢夠錢了吧?什麽時候去拜師學道,和婆婆說了一聲,到時候婆婆去送送你。”


    “修道......”薑雲逸想起最初的夢想,又看著並肩的人,攢下來的錢,兩人也基本花的差不多了,搖頭:“婆婆,因為家裏出了些事,我很有可能不去修道了,在家照顧爹娘,還有凝霜姐就好。之前想要修道,隻是為了能讓家裏好過一些,現在家裏困難,已不容我修道。”


    拜師修道,隻要成為修行者,就能得到優待,且隨著自身地位,讓本該貧困的一家成為當地地主也不是沒可能。


    隻是,一般人不敢嚐試,失敗便是一貧如洗,生活雪上加霜。


    “可是有什麽難處?”老婆婆憂心問。


    薑雲逸握緊手中的人,對老婆婆開朗笑道:“我隻是,有些舍不得離開。”


    “.......”


    一陣微風吹拂而過,帶著年味兒的味道飄蕩在空氣中。


    薑雲逸向婆婆買了兩個大燒餅,便走在出城的道上,走向歸家的路,周圍盛大的人間煙火,終將與兩人無關。


    他們,從熱鬧的紅塵裏路過。


    途中,少年的意氣,令天地間都悄然升華,充滿了朝氣。


    不僅如此,照顧陸凝霜的一日又一日,使他周圍都纏繞著隱隱輝光。


    常人察覺不到,唯有遊曆於此的一人發覺到這一變化。


    待兩人倆走後,燒餅攤又迎來了另一位客人。


    青衣穿身,腰束白玉帶,氣質儒雅,周圍無一人能注意得到她,自縹緲中走來,看著虛弱的老婆婆,緩緩開口問:


    “老人家,那兩位孩子是?.....”


    ........


    回到神秘村莊。


    夜晚,薑雲逸用燒餅和買來的肉,自製做了兩個肉夾饃。


    兩人坐在草廟門口,觀星賞月。


    身後火堆燃燒,火紅映襯著兩道一高一矮的影子,隨著搖曳而跳動。


    這時,陸凝霜一邊吃著肉夾饃,一邊指著遠處,麵無表情道:


    “雲逸,吵。”


    薑雲逸對她笑道:


    “我說過的,過節嘛,吵很正常,現在應該是在放煙花。”


    “煙花?”


    “嗯......這個很難和你解釋,隻有親眼目睹,你才會知道。”薑雲逸歎息:“不過現在的情形恐怕很難,要是我們過來得晚,遇到妖魔就糟了。”


    “糟?”


    “會死人,我們打不過。”


    “哦。”


    陸凝霜僵著臉,仰望天空。


    她能聽到遠處一直有劈啪的聲音作響,應該就是薑雲逸所說的‘煙花’。


    見不到,便不去在意。


    “凝霜姐,該睡覺了。”吃完自製肉夾饃,薑雲逸起身拍了拍屁股,指著天,側眸看向陸凝霜,鄭重承諾:“等下次過節,我一定帶你去城裏看煙花!給你看比天上繁星與皓月還有飄零的景色。”


    “好,我等著。”


    陸凝霜應了一聲,效仿上次自己說要‘養他’,薑雲逸給予的回應話語。


    吃完肉夾饃,陸凝霜也是起身,正要隨他回到草廟裏歇息,卻忽然駐足,猛然扭頭看向某片薄霧!


    白茫茫的薄霧,從始至終包裹著草廟,讓其掩藏其中,無人敢踏入。


    而她那雙墨眸,似乎能透入虛空,感受萬千氣象,洞察一切,無處遁形。


    “凝霜姐,怎麽了?”薑雲逸回頭,見她依舊待在門口,“別傻站在門口,小心生病感冒,快過來烤火。”


    久久,陸凝霜沒發現什麽問題,才收回眼神,蹲在薑雲逸身旁取暖。


    “誒....我是說烤火,不是摸我臉。”薑雲逸無奈:“你又這樣.....”


    “嗯。”


    草廟內,溫暖異常。


    與此同時,薄霧內青衣婦人抓著一頭惡魂的脖子,一用力便將其湮滅:


    “戾氣太重。”


    她自然清楚方才的陸凝霜,已經察覺到自己的存在。


    隻是憑借凡人之軀,無法看透罷了。


    更何況,在陸凝霜身上,她見到了對生死前所未有的冷漠。


    戾氣,也是這個年紀不該存在的。


    ........


    之後一個月,陸凝霜和薑雲逸一如既往地生活在草廟,卻不知有一位存在,正躲在暗處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一個月裏青衣婦人能看出,陸凝霜的天賦了得,有著超乎常人、野獸般的本能,隻是平日很呆愣,不善表達,但日後成長起來,必然是極端的恐怖。


    畢竟,單從陸凝霜那一雙眼睛,她就能判斷出這是一位狠辣果決之人,且意識超凡,天生擁有著極高的殺戮。


    這種情況,修魔的可能性很大。


    不過,陸凝霜僅是其次,青衣婦人最主要關注的還是那位剛十歲少年,雖然年齡尚幼,但他那通透的眼眸,足以讓她看出,這少年的不凡之處。


    而且......


    “天生功德。”在青衣婦人的眼中,薑雲逸的命格乃身懷大機緣!


    這種情況,天資不容置疑。


    “一惡一善,怎會湊到一起?”青衣婦人感到苦惱,單憑兩人的日常生活,就能看出彼此間難舍難分。


    帶走其中一人,必然不妥,但她又不想收陸凝霜。


    “如果說,這孩子還有救的話.....”


    ......


    新年過,薑雲逸已十一歲,他本以為在新一年的生活裏能順風順水,沒想到突逢巨變,官府突然管轄起城門牙人和閑漢,這讓薑雲逸的工作備受打擊。


    還好,薑雲逸與客棧店家有點關係,再加已十一歲,長高些許,能過去幫忙一二,賺些錢,日常開銷不成問題,一切也多虧於薑雲逸省吃儉用。


    陸凝霜跟著薑雲逸過來幫忙,但薑雲逸可不敢讓她被人注意,所以一般情況下,都是讓陸凝霜在後院待著。


    就這樣,得過且過。


    這一年過得緊巴巴,薑雲逸還是偶爾買些肉沫回來,自己卻不吃,老是說下次再吃,便一直讓給陸凝霜吃。


    “雲逸,你下次什麽時候吃?”


    “嗯.....就是下次的時候,好了凝霜姐,不必在意這些,你正在長身體,多吃點好。”薑雲逸回答。


    “長身體?”


    “就是長高,長肉的時候。”


    “哦。”


    陸凝霜替他記得,薑雲逸一共說了十二次,基本上七天買一次肉沫。


    不久後,新一年除夕前夜迎來,薑雲逸說下次再吃已是‘十三’次,陸凝霜一直有為他記得。


    直至除夕當天,薑雲逸才帶著陸凝霜在這天,真正融入紅塵,不再省吃儉用,該買的都買,肉、糖葫蘆、燈籠......


    除夕趕集,‘陸凝霜不再是過客,而是真正屬於這個世界’。


    甚至臨近晚上,兩人出城時,也見到了煙花,很美,很絢麗。


    薑雲逸完成了自己上一年的許諾,帶著陸凝霜看城中煙花,也明白了有她的陪伴不再孤單,哪怕是最平凡的生活,哪怕隻是簡單的行走,也充滿樂趣。


    看過煙花的精彩,又怎願回寂寥的草廟?薑雲逸本以為陸凝霜會想多看一眼煙花,或者舍不得回草廟。


    沒想到,在城門口,陸凝霜還突然湊近盯著他看:


    “雲逸,你眼裏就有煙花。”


    於是乎,那天,那時,薑雲逸也是跟她坦白,自己眼裏不光有煙花,還有一個喜歡的傻瓜.....


    自此,薑雲逸大概是喜歡上了她。


    兩人的生活,也從這時候開始,過得不如意,賺錢越來越難。


    甚至老天不開眼,有天回草廟的中途,忽然下起一場大雨。


    兩人無處躲避,隻能狂奔回草廟。


    第二天,薑雲逸就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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