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靈峰,靈瀑旁的涼亭裏,以往是三人相聚,當下僅有兩人會麵。


    “劍大哥好像被罵得很慘,我光是在殿外都聽到劍爺爺的怒吼聲。”秦小雨不久前去過一趟靈虛峰大殿。


    在殿外,她都能聽到劍長老咆哮的聲音傳出,嚇得秦小雨趕忙縮回腦袋,直接跑回了靈虛峰。


    至於怒罵的內容,秦小雨依稀能聽到‘為何不帶回來!’、‘別辜負好女孩!’諸如此類......使得秦小雨臉色一變再變,當即逃回通靈峰與雷祁淵會麵。


    “不過劍大哥也是,居然沒帶嫂嫂回來,難怪會被劍爺爺給罵。”秦小雨托著臉不滿喃喃,顯然很喜歡那位嫂嫂,因為聽完兩人故事後,隻覺得美好。


    自古老遺跡落幕,秦小雨和雷祁淵就率先回到天淩聖地,讓吳女俠和劍九君兩人獨處,誰知竟未一起回來。


    “秦姐,我覺得還是先找人救一下劍師兄吧,以劍爺爺的脾氣,向來可是說一不二。”雷祁淵擔憂開口。


    “對對對!”經他提醒,秦小雨拍桌叫道:“我們應該找人讓劍大哥回心轉意,怎麽能輕易錯過那位嫂嫂?”


    “我覺得其中另有原因,以劍師兄的為人,不可能辜負他人,或許是大嫂不願隨劍師兄離開凡俗也說不定。”雷祁淵沉吟一聲,隨後又搖了搖頭,並未想出什麽所以然來,隻是單純猜測。


    “找祖師叔!也就隻有祖師叔和聖主姐姐能讓劍爺爺不敢動怒了。”


    “可秦姐,劍爺爺是不動怒了,要是聖主對我們動手怎麽辦?”雷祁淵一想起秦小雨被教訓時的哀嚎,身上肥肉抖了三抖,有些擔憂,畢竟聖主的威嚴,可不是任何人可以抗衡的。


    “不就被揍一頓嘛,簡單。”秦小雨驕傲的拍了拍胸膛,表示自己可以。


    這使得雷祁淵一驚再驚,難以想象曾經在聖主手上,一直哀嚎求饒的秦姐,竟然有一天能泰然麵對聖主?


    ........


    冬季早膳是脆皮紫薯餡南瓜餅,表層顏色金黃,內部是香甜軟糯的紫薯,再配上一杯雪梨茶,人生滋潤。


    講究吃甜不吃苦的事實。


    陸凝霜為自家夫君做的從未敷衍過,每餐都是精心準備。不過薑雲逸倒是一臉嚴肅,好似早膳要吃的不是甜,而是要吃人生最為致命的苦!


    他就是偏要故意違反常情。


    畢竟哪有一宗祖師叔,吃的早膳是甜點,喝的茶類似甜水?當初的同齡人,現在有百歲年齡差就算了,陸凝霜更是把他當做小孩兒對待,當然要做些什麽。


    以至於喝雪梨茶時,他都是學著陸凝霜喝茶動作與節奏,去享受‘別人’茶水的滋味,似乎覺得模仿陸凝霜,就能真正體會到長輩喝茶的美妙和樂趣。


    誰讓陸凝霜連喝茶,都是那般的賞心悅目,品茶境界之高,還自帶靈韻。


    隻不過一人茶甜,一人茶苦,但一樣是喝得很慢很慢。


    溫茶入喉,全身一暖。


    一時間吹來的寒風也溫柔許多,而嘴唇不離杯沿,薑雲逸半張臉近乎埋入茶盞中,卻仍然要瞄向她,偷學著,也就是這一會分神的功夫,頓時讓他嗆了一下。


    “咳咳.......”


    東施效顰,適得其反。


    見狀,茶盞離唇,陸凝霜旋即放下茶盞幫他擦拭嘴角,掃過因丟臉而坐立不安的薑雲逸,沒過多情緒,反而是對他輕道:“夫君吃完,就帶你去玩雪。”


    往常冬季,陸凝霜也都會帶著薑雲逸去別的山頭遊覽一番,感悟節氣。


    很簡單的一聲哄,薑雲逸也懶得再暗地學習陸凝霜飲茶會引來靈韻這件事,反倒是眼睛一亮,專心低頭用餐。


    “不對!”


    不過片刻,薑雲逸忽然反應過來:“我都元嬰了,哪兒還需要你載?”


    禦劍和禦空都會,他想去哪裏都可以,而陸凝霜跟著也無所謂。


    “夫君什麽都不需要做,我就能帶夫君想去的地方。”


    薑雲逸一聽,捧著茶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雖然已不再是第一次出去,也不是首次被陸凝霜乘雲駕霧載著,但他也自然曉得躺著或坐在雲上,有多輕鬆。


    要不是乘雲駕霧之法需要貢獻值兌換,他早就學了。


    而向陸凝霜請教,也不太靠譜,在她傳授之前肯定少不了一頓苦。


    “..........”


    早膳過後,陸凝霜就喚來一朵悠悠白雲落至門口。


    乘上白雲,待他們飄到遠處時,竹屋門口恰好出現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秦姐,你不是不怕嗎?”


    “不怕是不怕,可我也不想無緣無故被揍吧?”


    來者自然是秦小雨和雷祁淵,剛來就見竹門緊閉,便猶豫要不要打擾,最終還是敲響了門,隻不過聽不見裏麵有動靜。


    “聖主姐姐和祖師叔好像不在......”秦小雨既覺得慶幸,又有些失落。


    要是兩人不在的話,誰還能去救劍九君?而且是感情問題,聖主姐姐和祖師叔鐵定合適,偏偏今日不在家。


    “那.....秦姐,我們回去各找各的祖爺爺奶奶?”雷祁淵小心翼翼的道,就算竹屋無人,小胖子還是本能的產生畏懼。


    “也隻能如此了。”


    就在兩小隻離去之際。


    另一邊,乘雲駕霧的薑雲逸,倒是察覺到靈虛峰那裏,劍意和威嚴比平日更勝幾分,心底微微震撼。


    “這是劍師弟突破帶來的影響?”薑雲逸雖疑惑,但也沒探究。


    返璞境稍有異動,就能影響天地環境,甚至出現天象,如今劍長老修為精深,連同靈虛峰一起受影響也屬正常。


    陸凝霜則默默坐在前麵,乘著薑雲逸不予理會靈虛峰........


    他們過好自己即可。


    .......


    下午,通靈峰仍然一片肅然,除了偶爾有弟子路過殿外,幾乎無人踏足。


    “師兄,何必強求讓他帶回那位凡俗女子回來?這得是你情我願之事。”秦長老在自家曾孫女的央求下,得知劍九君被訓,也是前來緩和一下場麵。


    “是啊是啊,兩人都還是孩子。”雷長老也在現場,附和著笑道:“劍師侄喜不喜歡那丫頭,又不是立馬就能發覺。你也不是不知道劍師侄的性格,一心向劍,哪懂得兒女私情,還得慢慢來。”


    “可以慢慢來,但你自己問他!得需要多久。”劍長老聽見兩人這話,眉毛狠狠皺緊,卻是什麽都沒有解釋。


    聽聞此話,雷長老和秦長老才緩緩看向劍九君,等待解釋。


    “晚輩修唯心唯我唯劍之境,至於兒女情長......暫未探究出一二。”劍九君語音停頓了許久,才繼續道:“我隻覺得唯有閉關修行,才不會停滯不前,同時能探究出兒女情長的意義,如劍作伴。”


    “不知情愛,那又為何要執意帶那位回家?”秦長老可是聽自家曾孫女講過兩人的故事,自然知曉兩人經曆。


    “晚輩是遵從本心。”劍九君道:“我想讓她回來,縱使是千軍萬馬,亦會遵守心中執意,唯心唯劍唯我。”


    兩人一聽,自不用多說,隻覺得竟與當初的陸師姐有些相似?


    一心向道,不問兒女私情。


    當然,也隻是相似,劍九君更堪比於年輕的劍長老,劍癡一個,且要比當年的劍長老要好很多,至少還懂得先弄清兒女情長,否則抱著虛假的感情,無疑會辜負了那位姑娘,更委屈了自己。


    劍九君回來閉關也有半月之久,修為是逐漸穩固下來,如今他距離首座隻差一步,而這一步便是踏進化神範圍,隻要達化神,便可繼承靈虛峰首座衣缽。


    直接跳過聖子之位,也是時候該考慮一下首座夫人。


    “劍師侄,那你覺得得多久才能悟透兒女情長?”秦長老追問。


    “短則四五年,長則八九年。”


    “.........”


    “那姑娘同意的?”兩人同問。


    劍九君點了點頭,回答:“吳小姐同意我閉關思索這件事。”


    再一次陷入沉默。


    這時負手背對他們的劍長老,才扭頭把兩人盯著:“現在還覺得我不急?”


    且不談壽命,天淩聖地資源無數,續一個凡人的命輕而易舉。


    可情難料,說不定等劍九君想明白的那一天,人家早就移情別戀?或者早就成為他人人婦。


    畢竟,又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像陸師姐,一往情深。


    .......


    與此同時。


    清安小城,半個月內青雲武館地位變得超然,因為這裏曾有位絕頂天驕曆練過,足以說明青雲武館的特殊,乃是天淩聖地靈虛峰,有劍仙之資的劍九君!


    抱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心思,許多江湖人紛紛慕名而來,都希望能在這裏留宿一晚或參悟一晚,對此青雲武館儼然成為清安小城最大的武館,若無劍九君,也根本吸引不來八荒各方武者。


    一時間,這座小城風光大盛,引得不少江湖人前來觀望。


    至於劍九君和吳女俠一事,除在場的江湖人以及青雲武館外,無人得知。


    甚至,更沒人敢對外言傳,畢竟他們都覺得仙人有通天大能,要是怪罪下來,武館關了是小事,命沒了就真沒了!


    而吳女俠並未離去,吳母覺得她是不舍紅塵,吳掌櫃覺得是自家閨女覺得不配,更有甚者認為是因為某種顧慮。


    實際上......


    青雲武館後院內,一旁擺著兵器架,一道颯爽身影正在揮舞長劍。


    “傻閨女,你讓那孩子回去穩固修為,給悟透情愛的時間。”吳母揉著她腦袋,憂心道:“可知這一閉關,說不定就是幾餘年甚至幾十餘載,歲月一去不複返,到時你可不就是當下如花似玉的年紀!”


    她前來詢問,才知曉原來是劍九君竟不知所謂的兒女情長?


    “是嗎?”


    聞言,吳女俠倒是不知修真者閉關竟可一晃十幾餘載,還以為撐住兩三年的枯燥就不錯,但她也是大大咧咧道:“沒事,大不了我就一直陪著爹娘。”


    吳女俠剛剛練完身,一身汗津津的,衣服緊貼著肌膚,不要臉的湊過來。


    “你呀你。”


    吳母倒沒嫌棄,畢竟她從小就習武,也沒少貼過來,當即戳了戳她的額頭,嗔道:“世上可沒絕對的一往情深,哪怕是夫妻,也會在時光變遷中產生矛盾和隔閡。逐漸變成陌生的存在,又或者變心。”


    “娘你的意思是......”吳女俠愣了愣,隨即震驚道:“你要和爹分開?”


    吳母翻白眼:“我是想告訴你,要是那孩子變心,你就白等了。”


    至少,她自認世間沒有任何一位男子,能做到一心一意。


    ........


    同一時間,無人知曉的地方。


    一把油紙傘正往山上走一截,便能見到一地白雪皚皚。


    “陸凝霜,別撐傘了,快走快走。”薑雲逸一見到那抹白,就像兔子見了胡蘿卜一般從傘下飛奔過去。


    更別說他還是一身白衣,由狐皮製成的披風,衣著素雅,映在傘下的陸凝霜眼裏,就是世間最為純淨的色彩。


    冬日雪下的山頭,極其安靜,上空鳥飛絕,天地僅有踩雪、偶爾吹拂過樹梢的斷枝掉雪聲響起,皆聽得一清二楚。


    雪花滿天飛舞,不急不緩。


    越往上,雪越深。


    但薑雲逸走在前麵的腳印,清晰可見,這也不是陸凝霜第一次帶他出來玩耍,卻還是薑雲逸獨玩樂。她則跟在後頭,默默守著、看著,偶爾插言,以防薑雲逸摔著磕著碰著,總是如此。


    兩人就在這雪幕下,一個麵容平靜,一個笑意吟吟,漫步在白雪之上,倒頗有一幅賞景圖卷,天地靈韻萬般美好,促使著薑雲逸更想要去見到更多。


    隻不過,薑雲逸時常回頭,見她一直撐在油紙傘,握傘柄的手骨節裏更是泛玉,似不願沾染雪花,身後僅差一步即可到達山頂,或許那裏有極其美好的天地靈韻等著他感悟節氣,但薑雲逸還是執意跑了回去,一心一意在意著陸凝霜。


    拉著她的手,將纖細皓腕抬到眼前,薑雲逸道:“你太慢了。”


    “我就是在等夫君。”陸凝霜看著眼前人,終是開口打破沉默,一往情深,情不知所終,但黑眸從未離開過少年一息。


    幾度風霜雪月,萬縷情衷,今朝夫妻相攜,自是抵過世間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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