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


    海麵上,茫茫霧氣如輕紗般飄蕩,水霧氤氳之間,明月緩緩升起,銀輝傾灑,照亮周圍幾丈方圓。


    在海上漂浮不定,一葉扁舟隨著水光瀲灩而緩緩前行,微微晃動,不起眼的波紋蕩漾開來,輕易破掉大海鏡麵。


    其主要原因——


    薑雲逸鬥笠遮臉,枕著胳膊,時不時就左右翻轉身子,顯得焦慮,因此小木舟才會左右晃動,蕩漾開波紋。


    陸凝霜關切的看了過去:“夫君睡不著,何必強行入睡?”


    “.........”


    薑雲逸忽然在船艙裏保持一個姿勢不動,陸凝霜隻能自顧自的說道:“夫君不是想看滿天繁星?睡著可見不到。”


    靜了一會,鬥笠才被移開,薑雲逸虛著眼看天上,卻是一片銀輝朦朧。


    好似霧中透著雪花紛飛。


    所謂的滿天繁星,不過是陸凝霜的一言之詞,但薑雲逸卻信了。


    “騙子。”


    不鹹不淡的罵了一句,薑雲逸又將鬥笠蓋上,假裝對她視而不見。


    否則,又得被陸凝霜占去便宜,說是要在晚上和他談談,肯定沒什麽好事。


    “沒騙夫君,隻是夫君位置不對。”


    “都在同一片天空下,哪裏不對?”


    “自然有。”


    “不信。”


    “夫君躺在這裏便會明白。”陸凝霜跪坐在船首,輕輕拍了拍大腿對他說。


    “........”


    “陸凝霜,我覺得你就是單純的想讓我枕著你的腿。”


    “不騙夫君。”


    說得十分誠懇,薑雲逸猶豫了很久,才慢吞吞移動身子,忽然發覺月光顯現而不見星辰,實屬有些不正常。


    可當薑雲逸察覺到的時候,腦袋後靠,早就枕在了她的大腿上,後腦勺隔著布料依舊能清晰的感受到柔嫩肌膚。


    內心隱隱有種悸動,竟讓薑雲逸本能的閉上眼睛,似乎陶醉在這一刻。


    他意識到,是自己在珍惜著與陸凝霜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又或許是陸凝霜身上傳來的體香,令人安心入眠。


    昨夜在沙灘,陸凝霜沒有讓他見到想看到的景色,反而用法陣遮蔽,哪怕會失望,也不想讓他裝不下自己。


    這一次不同。


    陸凝霜垂眸,看著枕在自己腿上的容顏,以及因自己而劇烈跳動的心髒,含著寵溺的韻味,輕聲低語:“夫君不睜眼,怎能看到你想看的景色?”


    仍是猶豫了很久,薑雲逸才微微睜開眼睛,入目皆白,天色又開。


    已是深夜,星光之下。


    從他這個角度望去,先是見到揮之不去的冷漠,那張溫婉如仙的容顏,絲絲縷縷墨黑發絲垂落在胸前,陸凝霜的目光,就像高懸天際的柔情月光那般明亮。


    然後,薑雲逸目光一凝!


    墨眸刹那流轉光澤,是顯現而出的滿天繁星,悄然灑落在天幕上。


    臥看滿天,中間一條星河橫掛,無數顆星辰鑲嵌其中。


    隨著時間推移而不斷地轉移。


    不知多久。


    在這個夜晚注視著漫天星辰,仿佛能夠融合成為一體。


    一雙溫柔的手,更是時不時撫弄他的額發,指尖輕柔,輕揉慢撫,如羽毛劃過般,帶走任何鬱悶,美好得像是夢境。


    “我沒騙夫君。”陸凝霜垂眸,特地強調了一下。


    “是沒騙,但你還是惹了我。”


    之前見不到,枕在她腿上就能,不用想就知道是陸凝霜刻意為之。


    事到如今,薑雲逸又怎會看不出來?


    陸凝霜低頭,撫摸他臉龐:“隻是想等夫君心情好了,在陪你看。”


    “你擋到我了。”


    枕在陸凝霜腿上,她一低頭薑雲逸什麽都看不到,當即不滿的推她額頭,把遮擋視線的腦袋與胸脯從眼前移開。


    閑臥不堪思往事,星河耿耿夜偏長。


    比起現在,還是以前的陸凝霜沒那麽多套路。


    至於陸凝霜所說的話,他懶得搭理。


    畢竟是她奇怪的占有欲,導致在沙灘時,自己才會失落。


    陸凝霜無奈,隻能抬首著,陪他一起看星望月,同時默默的問了一句:


    “夫君想看多久?”


    “當然是看到我困為止!”


    “看我還是看星?”


    “那還用說,自然是看星。”


    “不怕我失落?”


    “正好,也讓你嚐嚐失落的滋味。”


    “..........”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許久之後,薑雲逸終於感到滿足,不經意間打了個慵懶的哈欠。


    陸凝霜再次垂下眼簾,隻見他揉著眼睛,昏昏欲睡,顯然是被困意所籠罩。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


    風聲依舊,海浪聲亦然。


    漫天繁星與皓月掛天空,清涼的夜晚中,薑雲逸能夠感受著這愜意的氛圍,疲倦自是漸漸襲來,讓他無法抗拒。


    原本打算與薑雲逸深談一番,但陸凝霜此刻卻懶得去探究。


    想吻、想咬。


    當下。


    她輕輕雙手覆蓋住薑雲逸雙耳,仿佛隔絕了整個世界的喧囂,讓薑雲逸隻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與呼吸。


    世間情動,不必細表。


    “夜還漫長,夫君休息為重。”


    陸凝霜安靜看,從容不迫,明明已經得到他,卻還是想看他的臉龐。


    哪怕目光在露骨,薑雲逸亦是習慣,璀璨的星河下,在她腿上感受著溫暖。


    微微風簇浪,孤舟漂泊。


    陸凝霜身上的衣衫於夜中飄搖,整個畫麵仿佛被定格在這一刻,每一個細節都顯得那麽唯美而極致。


    這一夜。


    薑雲逸睡得極香,連夢裏的場景都是美妙的……


    ..........


    大約漂洋已有十天。


    不曾經曆過風雨璀璨,倒是每天清晨都有飛魚自投羅網,砸在小木舟裏,有的留在船裏掙紮,有的則彈回海中。


    除此之外,有時會遇到成群結隊的海豚,哪怕有備用的衣裳,薑雲逸也一直不敢下海同遊,因為不知有多深,隻知道低頭一瞧,越往下的地方越是漆黑。


    唯有海麵光照之處較藍,也是略微平穩,偶爾會刮起的波濤拍打船尾,卻並未撼動小木舟半分。


    “可要我教夫君怎麽遊?”


    薑雲逸聽了心頭一顫,已能感受到海底深處隱藏著無盡的危險與神秘,不禁瘋狂搖頭,拒絕了陸凝霜的提議。


    即便有她在身邊,薑雲逸也是覺得海底暗藏著龐大凶獸隨時會浮出,將他吞噬!


    對深海,一直忌憚著。


    隻有待在小木舟上,被她牽,薑雲逸才能感到一絲安全,也寧願去到淺水處,清澈見底的地方,那裏沒有隱藏著深淵,隻有千萬種絢麗多彩的海魚,在陽光折射中遊動,他可以自由地探索海底世界,觀賞各種奇異的海洋生物,與魚群共舞,捕捉屬於海洋的每一份美麗和神秘。


    除了幸運地遇到海豚群,不例外地也遇到了凶猛的鯊魚群。


    薑雲逸會將吃不完的魚肉拋入海裏,鯊魚們如利刃般的魚鰭立刻在海麵上劃來,搶食更是直接在水麵上激起壯觀的浪花,展現出了無可匹敵的力量!


    “陸凝霜,我們是不是該慶幸海裏的生物沒成妖?”之前是龐大的鯨,再到凶猛的鯊魚,薑雲逸也是不由得感慨。


    “夫君能一劍斬殺。”


    虛嬰境雖然是半步元嬰,但也絕非尋常的凶獸能比,哪怕到海裏都能遁地潛藏,而且大海是最適合擺脫追蹤的地方,隻要你有耐力,別人也不可能大海撈針。


    當然,對於陸凝霜來說想要在海裏撈針,還是能夠輕易做到,更別說還有翻山倒海之威,哪怕此處天地靈氣匱乏,她也有自信能顛覆眾生所想。


    “我是說如果成妖,說不定人族又得多一個妖族壓迫。”


    “.........”


    陸凝霜沒有回話,而冷眸望向不遠處海麵,一道身影看清小木舟上的人影,以及恐怖的威勢,立刻潛入海底深處。


    成妖不但需要機緣,還得看血脈,而在此處早就有不少的海底生物成妖,多數是從其他海域特意前來休養生息,或是來此地安家立業的海族也有不少。


    畢竟這邊靈氣困乏,一般人族修士在沒有特殊情況下,很少會來。


    對一些想要隱世的海族,這裏簡直的不二之選,至於為何薑雲逸沒有見到海族,無疑是被陸凝霜身上的威嚴嚇退了。


    不到一刻鍾。


    ‘滾,不需要禮,容敢放任任何一名海族出現,必誅。’她冷漠的聲音,傳遍整個深海,令成妖的海族生靈顫栗。


    很顯然,那隻被嚇退的海族回到族裏,立刻向族長告知陸凝霜的存在。


    至於那些鯊魚,其實都是這名海族刻意指使,想著驅趕這兩名人族,沒想到待它定睛一看,立馬嚇了一跳。


    要知道,陸凝霜可是滅了龍族,光是這一點天淩聖主名號就足以在海族中震懾萬千生靈,更別說還一身可能超越返璞境的道行修為,這等存在放在何方,隻能是頂級強者,甚至難以超越。


    其實薑雲逸完全沒必要擔心海底深處,有洪荒凶獸出世吞噬,因為有她在,連露頭的勇氣都不敢有。


    而海族也是懂得人情世故,居然想著前來送賠禮........


    “怎麽了?”


    薑雲逸順著她目光看去,海天連綿,除了海浪,什麽都沒有。


    “沒什麽,夫君。”


    比起傳音的冷漠,當下的語氣更顯親近幾分,特別是後兩個字。


    “..........”


    之後幾天,難得遇到風雨。


    漆黑的天空籠罩著整片大地,時不時地傳來一聲驚雷,一道粗壯的閃電劃破了黑暗的天穹,更是映照在陸凝霜和薑雲逸的臉龐上。


    大自然的力量展現無遺,海麵翻騰著層層巨浪,小木舟在這洶湧的海浪前如同一葉孤舟,稍有不慎便會被吞噬在狂暴的海浪中,然而即使是在狂風暴雨中,小木舟仍然穩健地前行,毫不動搖。


    畢竟小木舟乃陸凝霜煉製的法器,甚至還有一道屏障保駕護航,使得小木舟與外界隔絕,完全就是兩個世界。


    故而,薑雲逸坐在船艙裏,單手托著下巴,靜靜地望著與他無關的外界喧囂,陸凝霜則獨守他在身邊,一襲玄袍如清風拂過,纖塵不染,端莊坐著。


    陸凝霜並且還過分的拿出茶杯輕飲,姿態優雅閑適,散發著清幽的氣息,時刻給人十足的安全感。


    不過小木舟的逆天之處,也讓薑雲逸忍不住吐槽一句:


    “陸凝霜,這才不是煉心......”


    這樣的做法,讓他到秦師妹幾人的家族裏有什麽區別?難道不應該是讓他曆經千辛萬苦,才能趕往下位麵?


    這和薑雲逸想象的不一樣。


    “是要煉紅塵心和紅塵身,不是讓夫君去吃苦。我隻是說他們的家族沾染太多仙氣,不利於夫君渡紅塵,而不是過多的保護,會影響夫君心境。”她把茶杯放下,又道:“況且,夫君本身就善於鬥法,何必再去吃曾受過的苦?”


    “嗯.......”


    薑雲逸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因為陸凝霜自己吃過苦,所以想為他撐傘的想法,薑雲逸也不是不能理解。


    忽然識海一顫。


    薑雲逸感受識海內的墨竹仙劍,同樣饑渴難耐,也是不由得歎息:


    “手都生疏了。”


    “夫君動動手就行,可以對我。”


    薑雲逸沉默,隻覺得她這話不對勁,卻又找不到反駁的地方。


    於是懶得糾結,直接搶走她的茶水喝。


    一天天的,一宗聖主比他還閑,整日就光陪自己看風景,談情說愛!


    陸凝霜倒也隨他,任由薑雲逸從自己手中搶走那一杯茶水。


    可待薑雲逸喝下,他隻覺得苦澀苦澀的,刺激自己的味蕾,頓時一臉嫌棄:“陸凝霜,你的茶水怎麽怪怪的。”


    與她為自己準備的茶水,完全就是兩種味道,這一杯簡直宛若黃蓮入喉!


    “無需吃苦,喝苦也能牢記初心。”陸凝霜端起他未喝完的茶水淺嚐細品,直至喝完,才同他觀賞外界暴風驟雨。


    一盞孤燈還掛在船尾,在昏天暗地裏亮起微弱的暖光,兩人相伴而坐,偶爾你一言我一語,閑談交談。


    任憑世間風雨琳琅,小木舟始終乘風破浪,不受外界影響,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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