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凝霜,你來找我?”


    ........


    此處暮氣沉沉,人隻要在這裏就好似一個幽靈憑空出現在荒涼之地。


    誰能想到,就是這麽一個陰森、死寂的地方,卻可以清晰見到她的麵孔,又能聽到深處傳來的低語聲。


    須知,這裏是薑雲逸自認死後的世界,本該隻有自己,結果陸凝霜卻從黑暗中找來,熟悉的氣息,容顏......


    她怎麽來到這裏的?


    又是誰在說話?


    自己沒開口,不是我!


    在這一刻,哪怕被陸凝霜牽著,薑雲逸也是感覺墜入冰窟,背脊冒寒。


    心神沉入腦海,還未詢問,就有自己的聲音再次傳來:


    “你是誰?陸凝霜,你牽著誰?”


    薑雲逸順聲望去,恍然間,有一束光微微照亮前方的路徑。


    啪嗒、啪嗒——


    這一次的腳步聲,每踏出一步,就像是踩在薑雲逸的心髒上!


    一步,兩步……


    隨著靠近,緩慢走出一道身形,他的眼睛是純粹的黑色,像極了自己!


    一身白衣,與此時身披玄衣的薑雲逸截然相反。


    他處在光明之中,反倒是自己隻能躲在黑暗中,宛若一位孤魂野鬼。


    他望著薑雲逸和陸凝霜,此時帶著幾縷憂愁:“和我一模一樣,還有陸凝霜,難不成你們是我的心魔?”


    說得十分認真,還陷入沉思,神情又變得緊張,似感覺到不對勁


    “不對,我已經死了,沒心魔才是。”


    他自顧自的嘀咕著,再一次認真的看向薑雲逸和陸凝霜:“我沒心魔,你們又是如何闖入此界?我應該死了才對。”


    “什麽?”


    薑雲逸聽到他說自己死了,腦子頓時一團淩亂,不自覺問出聲。


    他的神態,舉止,就連走姿都與自己相同,借著微光默默徘徊,此地很安靜,唯一與之作伴的僅有腳步聲。


    忽然湊近到兩人身前,望著薑雲逸的麵龐文雅一笑:“真像啊......如果我還活著,不知會不會和你一樣美好,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真幸福.......”


    薑雲逸心裏一緊,此人的開朗與親和,是曾經的自己......畢竟麵對陸凝霜這麽一位冰冷女子,總得學會自娛自樂,不然隻能和她冷臉相對,以至於要將快樂帶給她,嚐試改變冷若冰霜的人。


    可現在不是了。


    昔日年輕的薑雲逸不複存在,總是對陸凝霜掛著溫和笑容的他,隻剩下傲嬌的嘴臉,或許也隻有當初故人,後世小輩,還能見到薑雲逸溫和的一麵。


    此刻,他低頭看了眼薑雲逸和陸凝霜相牽的手,驀然不悅道:“沒想到直至死,還期盼著她能回心轉意。何必呢,我都死了,心魔你也該安息才是。”


    一瞬間,薑雲逸心裏有許多的疑問產生在心間,其中最致命的,莫過於‘他為什麽認定我就是心魔?’


    不等薑雲逸多問,麵前的他揮一揮衣袖,一塊支離破碎的碎片,就像被風吹散的塵埃般,輕飄飄落下,緊接著開始聚攏,最後拚湊起來。


    ........


    忽然,眸中映入畫麵,周圍昏暗的環境像是被薑雲逸遺棄,開始切換。


    薑雲逸眼眨也不眨一下,怕一眨眼就消散,見不到真相。


    天淩聖地,他終於見到魔道大戰前夕的一切,偌大的天淩廣場周圍,站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袍修士,粗略一算,足足有千位之多,令諸多弟子麵色沉重。


    唯見半空之中,魔門的幾尊大能,皆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他們的身軀懸浮在半空中,周身散發著濃鬱魔氣,而其中一道,更讓薑雲逸匪夷所思,是上一任的天淩聖主,卻站在他們對立麵!


    其中該有幾位首座在一旁,而剩下寥寥無幾的人則站在青璿師父這邊。


    今日是七宗相聚,匯聚在天淩聖地,魔教大肆進攻,但沒想到有近半的正道勢力與魔道聯手!?


    天各一方,隔空相望,雙目交匯,薑雲逸看不懂,正魔兩道眼裏有太多情緒,複雜難辨,但都貪婪的看著自己。


    他曾意氣風發帶著陸凝霜闖天下,這種貪婪的眼神在熟悉不過,無論是機緣,還是利益,都能讓他們放棄原則。


    無論正魔,都想吞噬自己!


    這片天地也一直逼迫著他,動用那份功德力量,最後也如祂所願。


    也就在這一刻,薑雲逸見到了自己以化神境,戰天下的場麵,即便勢單力薄,也是憑借著精悍的功德無量,陷入一種神化般的狀態,殺到天上地下隻剩血!


    自己像是無情的殺伐機器,薑雲逸這才想起。


    原來自己死去的那時候,沾染的不是自己的血,是別人的......


    而上一任聖主竟然死在他的劍下,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這才明白,師父和陸凝霜說的沒錯,他的天賦有資格成就聖主之位,然而大戰還在爆發,即便上一任聖主死了,魂魄已散,對方仍然有魔道魔主,以及諸多勢力大能,甚至見到薑雲逸憑借無量功德施展的實力如此強悍,眼裏就愈發的興奮!


    自己死了,以某種意義上的。


    三魂七魄在破碎。


    當日畫麵中的薑雲逸茫然抬頭,無力的看著陸凝霜,死在她懷裏,自信與強勢的光芒全部退散於世。


    此刻,天地間隻剩黯然。


    其他心懷正義,壯誌淩雲的弟子也戰死了,死在利益手中,心中更無半點色彩,隻剩下破滅的暗淡。


    哪怕依舊有人想要保持原則,但局勢轉變的瞬間,也是拔刀相對。


    哪有什麽正魔兩道之分,隻不過是為平衡天地而存在,當一切利益超過平衡,便不存在‘道不同,不相為謀’。


    在他閉眼之前,陸凝霜淡漠的眼神望著所謂的正道魔道,或許從今往後,再也不覺得有何區別。


    “.........”


    一幕幕映入眼簾。


    直到現在,薑雲逸依舊冷得顫抖,望著碎片普照而來的微光,神情恍惚,頓時覺得複生經曆的溫情,不過黃粱一夢。


    見到現世中的故人,或許,不過是自己回光返照的一段幻境。


    麵前的碎片凝聚成一張容顏,是年輕時的秦長老,淚流滿麵的她望著天,聲音顫抖著:“師父,為什麽,為什麽要致薑師兄於死地!?為什麽要與魔道聯手!?我們不是正道嗎!第一魁首!”


    就連雷長老和劍長老也淒然的望著他們,不敢相信這一切。


    他們不願相信自己的師父會反叛,不願接受自己視作親人的天淩聖主,他們的師叔竟是背叛天淩聖地的罪魁禍首!


    忽然之間,碎片迅速不斷變化,出現各種薑雲逸熟悉而陌生的人,自己功德無量,就值得如此覬覦!?


    明亮的碎片,不斷浮現出他死亡的真相,動用功德,降下大道。


    力斬天下,油盡燈枯。


    薑雲逸的三魂七魄消散,自己或許從沒複生,更沒生活在真正的世界。


    “你已經死了.......”


    他這句話就像是壓死薑雲逸的最後一根稻草,或許,一切都是假的。


    此刻,薑雲逸如同一盞微弱的火燭,燃盡自己殘存的意識。


    在道心劇顫的瞬間,他似乎察覺到什麽,立刻看向動法的人!


    明月照古今,是一隻雪白如玉的手伸出,五指齊張,二話不說“啪啦”一聲捏碎麵前的碎片!


    碎片化作更加細小的顆粒,紛紛揚揚的飄散而落,有血流溢,她也隻是隨意甩了甩手,便拽著薑雲逸到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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