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荒野的寒冬下,行走的雪地越來越薄,而一男一女時走時停。


    主要薑雲逸每次好奇的環顧四周,都會停下腳步觀望一番,而陸凝霜則很是配合,跟著薑雲逸隨意轉悠。


    “夫君,是我傻瓜,不是你。”


    “我是在觀察四周情況,看有沒有魔道或者妖魔隱匿暗中。”薑雲逸解釋,想起昨夜情話,不由瞪她一眼:“什麽傻不傻瓜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嘴上雖然這麽說。


    實際上,薑雲逸自然還記得百年前,他曾經撩撥過陸凝霜的套路,但沒想到如今卻演變成了她撩撥自己。


    可傲嬌的他,又怎會承認?


    陸凝霜纖細手指,正靈巧的捏弄他手,略顯冰冷的音色緩緩傳來:“夫君若不記得,可要我幫你回憶?”


    “不了。”


    薑雲逸可不想讓她繼續占便宜。


    而他感覺一路走來,安靜得不太像話,不免心生警惕,說道:“陸凝霜,你有沒有覺得太過安靜了?魔道西荒的紮根地,怎麽說都是妖魔最喜歡的地帶,可我們至今卻未遇上一頭,好生奇怪。”


    不合理。


    他認為魔道中人嗜殺成性。


    有的魔道門派、教會確實保留舊俗,但更多的是接受現實。


    那就是‘道漲魔消’。


    不過舊俗不占多數,卻也是實打實的魔道,如此一來,西荒怎麽說都是血光大放、煞氣洶湧之地。


    喜歡煞氣的妖魔,必然會被吸引而來,按理來說肯定是妖魔縱橫的現象。


    更何況外域東海剛亂過一次,靠近的玄州東原會引起獸潮等災難,相對應的地州西荒肯定也會有些影響。


    不過薑雲逸異樣的發現不像這麽一回事,反倒出奇的平靜,不知道的還以為魔道弟子親自掃蕩過一遍。


    “陰氣漸盛,或許是蟄伏度日。”


    “你小看我?”


    薑雲逸不悅的說了一句,隨即才對她道:“我可是結丹巔峰,三魂七魄不穩是其次,但我的神魂重修可不弱。”


    隨著雪麵坡度加深,前路變得難行,但她依舊走在前麵。


    身姿嫋嫋,臉上帶著冷漠與耐心。


    陸凝霜有意無意的牽引薑雲逸,使他可以輕鬆一些爬坡,雲淡風輕的神情,輕輕搖首:“自是不會小看夫君,我隻會珍惜,往後餘生都不想再將就。”


    她口吻平和。


    薑雲逸沉默了幾息,終究沒多言,驚起的波瀾,全部都埋在心底。


    這女人,越來越會花言巧語......


    繼續陪著陸凝霜,慢吞吞的朝著西荒所在之地走去。


    不多時爬上小坡,有淩厲的風挾帶細雪撲打而來,吹的二人衣衫獵獵作響,薑雲逸下意識抬袖遮掩,然而發現陸凝霜站在自己身側前已經擋去一大半。


    薑雲逸目光看去。


    她靜靜地站定著,巋然不動,目光沉穩,綁發緞帶與青絲飄逸於風中,渾身充斥著如山堅毅和凜冽氣質。


    直至,陸凝霜注意到他的目光,才回頭給了一個安心的眼神,讓薑雲逸走上來,安心的往前方看,往前走,自己會替他擋去所有撲麵而來的風雪。


    那自信的模樣,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巒,任憑風吹雨打,巍峨聳立。


    薑雲逸走上去,眺望前方。


    白色覆蓋一半破敗不堪的大地,萬物凋零,遙望能見骸骨半露在外。


    再往前,雪無法繼續延伸覆蓋,那一邊就好似兩州之間的斷層,焦黃的大地幹枯到連土壤都是黑色。


    山脈綿延,卻也不高,山腳下還有冥河之水泛著幽藍的光芒,宛如無數亡魂在詠唱,這裏已經是聖州邊陲。


    西荒界內靈氣極度稀缺,甚至連樹木花草都無法生長,除卻偶爾有零碎石塊,枯樹怪河,再無其他。


    薑雲逸站在山坡,俯瞰西荒一角情景心中有種感慨,不愧是魔道匯聚之地,僅僅是初步就能見到荒蕪破敗之景,而在更遙遠的地方,又有怎樣恐怖的景象?


    繼續向前行走,坡度越來越低,空氣中飄舞的雪花也變得稀疏起來。


    薑雲逸看見不少白骨埋雪的畫麵,令他感歎造孽的同時又覺惋惜:“這片土地當真是不適合修行之人久留。”


    他看得出,那些骸骨都是舊產物,至少已經埋藏數百載,同時煞氣還算凝重,並未完全化作虛無。


    陸凝霜在身側答:“所以此地是魔教所在地,也不怕正道來襲。”


    “煞氣彌漫,能修煉?”


    “魔教中人,不拘泥於形式,隻要想修行,哪怕是煞氣滔天,依舊能有人在此修煉魔功。”陸凝霜解釋,魔道功法邪惡霸道,但適應很強,也是一條捷徑。


    煞氣,或者怨念死魂都能修煉,甚至還能煉化百魂幡之類的極惡之器。


    論到極惡法器。


    作為正道傳承法器,墨竹仙劍顯然嗤之以鼻,不斷在薑雲逸識海裏發出嗡鳴,有種憤憤不平的架勢。


    想要出世弘揚正氣,將此地煞氣抹滅,魔道中人斬殺殆盡。


    薑雲逸輕撫額頭,有些頭痛。


    盡管墨竹仙劍是曆代青竹首座傳承下來,但現在好歹是他的本命仙劍,薑雲逸剛想要自己出手鎮壓,陸凝霜就察覺到他的異樣,通過牽手神魂之力湧出,立刻就探索到薑雲逸識海深處。


    發覺是墨竹仙劍的問題,陸凝霜二話不說直接將其挪移到自己識海,並以神魂化火煆燒,使得它到處亂飛。


    當修行者修為弱於本命法器就是如此,一旦本命法器有半點波動,便會威脅到宿主,甚至受傷都有可能。


    方才墨竹仙劍就是察覺外界情況,忍不住想出世斬妖除魔,可薑雲逸連魔教都沒到,要是手握正氣凜然的墨竹仙劍,怕不是直接暴露身份?


    為此,薑雲逸才想著鎮壓。


    但他沒想到,陸凝霜直接將墨竹仙劍從自己識海內移走了.......


    墨竹仙劍也察覺到陸凝霜能隨意進出‘小家夥’的識海空間,才發覺不對勁,沒想到兩人竟已經神魂雙修過!


    難怪薑雲逸僅是結丹巔峰,神魂比生前還要強悍數倍,也比尋常修士厲害,好似經曆過千錘百煉一般。


    不光是陸凝霜,其實秋霜仙劍也能隨意進出薑雲逸的識海空間。


    隻是沒有‘主人’的允許,秋霜劍根本就不敢。


    此時見到從薑雲逸識海內挪移過來的墨竹仙劍,正被自家‘主人’用魂火煆燒,立馬就幸災樂禍起來。


    誰讓墨竹仙劍之前還跟它裝前輩?


    更何況還得罪‘小主’!


    真是不長記性,要知道上一次自己不聽薑雲逸使喚,差點就被主人給廢了!


    這魂火雖沒有重鑄之效,但也能淬煉神兵利器靈魂,其痛苦程度,不亞於焚身之痛。


    不久後。


    薑雲逸窺探回到識海中的墨竹仙劍,發現它瑟瑟發抖的縮在角落,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不免問道:


    “陸凝霜,你......”


    “夫君頭可還疼?”


    “不疼了。”


    “嗯,夫君沒事就好。”


    這讓原本準備好一肚子好奇的薑雲逸頓時凝噎,但也知曉是為了自己,便不再詢問,可走在身旁還是時不時瞄向她。


    寒風陣陣,清麗的側顏幹淨利落,眉目望著前方不畏風雪遮望眼。


    不為別的,隻覺得有種讓他無法抗拒的魅力,正引誘著自己看去,陸凝霜的美麗毋庸置疑,傾國傾城亦不為過。


    可並非外表......


    薑雲逸知道,是她的關心。


    或許是他看得太過失神,又或許是不懂得掩飾,陸凝霜也是微微側頭,轉眸望來,直麵這份美好。


    他難以形容這一刻的感受,有沉重,也有些許期待?


    即便最後薑雲逸迅速移開視線,也未曾逃過陸凝霜的雙眼。


    陸凝霜什麽話都沒說,隻是繼續看著前方路,無論什麽地方都會陪著他。


    寸步不離,心甘情願。


    情如風雪無常,卻是一動既蕩。


    .........


    天魔宗,再次曆練回來的皇甫夜一改往常的平靜,反倒全力施展身法往外跑。


    ‘不對勁!絕對不對勁!’


    他心裏不斷重複著一遍又一遍,腦海中複盤著一直以來的生活。


    無論是機緣,還是珍貴的名額都有自己一席之地,讓自己幾乎全心投身在修煉之中,以至於忘記賜福的事情。


    冥冥之中,有著某種牽扯。


    那就是留住自己!?


    或者說,有什麽事是不能讓自己離開,也不能讓他執行賜福之事,在無盡的好處下,讓他把要事忘得幹幹淨淨!


    對此,皇甫夜越來越覺得有詐,甚至認為魔主已經發現了自己。


    自己始終就像是一枚棋子。


    為得到前任魔主傳承,想借助逆仙盟首領之手,以滲透天魔宗為條件,引出現代魔主並解決,本以為自己已跳出棋盤,沒想到還是傻乎乎的跳了回來!


    現在執棋者就是魔主!


    ‘你不是說發現不了,為何還會有如今的局麵!?’


    想明白了這些的皇甫夜心驚肉跳,在心裏怒斥著前任魔主。


    前任魔主也知曉他已察覺異樣,倒是不急不慢道:‘我是想確認現任魔主是誰,如今的局麵與我的目的並不衝突。’


    ‘你要舍棄我!?’


    ‘我可沒這麽說,況且魔主是否察覺到你的存在還未知,說不定是你多疑罷了。實在不行,你也能讓我附身出手。’


    皇甫夜麵色陰沉,久久才道:‘老奸巨猾,你也好不到哪裏!’


    ‘彼此彼此。’


    自從上次皇甫夜假裝負傷,知曉自己替他出手一次,就會吞噬他的靈魂成為傀儡後,防她就如同防賊般。


    前任魔主自是得要扳回一局。


    魔道中人,相生相殺。


    皇甫夜知曉靠前任魔主是不可能的。


    一念至此,皇甫夜不敢耽擱,快速衝出宗門。所幸天魔宗結構還算簡單,他又是本宗弟子,輕車熟路。


    隻是還未出宗,前方一道倩影早就等候多時,一襲紅衣似火,美豔無比,尤其那嬌軀更透著股嫵媚。


    見到她的刹那,皇甫夜心猛然咯噔一聲,臉上的神情瞬間僵硬,腳步也停滯了幾秒,顯然對來者極其忌憚。


    “天魔聖女........”


    她端莊著儀態,與身後的荒蕪相對應,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的壓迫之感。


    可皇甫夜清楚這位天魔聖女的實力很恐怖,絕對不容小覷!


    天魔聖女邁著蓮步走近,一顰一笑皆動人心弦,其身上隱隱約約散開的威壓越來越沉重,境界也在逐漸攀上!


    結丹初期......中期......後期!


    此刻的她,卻如同九幽深淵走出的修羅,周身彌漫著濃鬱的殺氣和血腥,有煞氣繚繞,無數的獸魂慘叫著。


    殺妖證道,是魔教修煉的其中一條路,遠比殺人要慢,但若是憑借數量的優勢彌補,那將不是問題。


    而結丹後期的修為,而且還是無限接近於巔峰,足以看出她在魔主身邊受到的重視和培養,遠超他人能及。


    皇甫夜臉色難看,語氣卻不卑不亢:“弟子剛從曆練回歸,正要前往外界一趟采購材料,不知聖女大人攔下何意?”


    天魔聖女在十步距離下停步,悠悠道:“皇甫夜,你走不了。”


    “魔主有令,要麽你在宗內等死,要麽現在就死。”


    此話一出,皇甫夜就知曉事情敗露。


    “讓我等死?可笑!”


    他的境界雖不及她,但也不會坐以待斃,且隻要魔主還要臉的話,肯定不會出手,那自己就還有機會。


    ‘若魔主出手,幫我!不然都得死!’


    不過,前任魔主卻是察覺到異樣,背後有一雙眼睛正注視著,惹得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這位現任魔主的真麵目:‘桀桀桀,小子,死的,恐怕僅是你。’


    “........”


    正值夕陽西下,天色微暗。


    落日染紅了天空,猶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紅霞,將整個天空映襯得通紅如火。


    比起天魔宗的變故。


    百裏之外。


    在餘暉的映襯下,兩道剪影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不覺間已步入了西荒的背景之中,而陸凝霜的身影籠罩在薑雲逸身上,仿若一切融入進這幅畫卷裏。


    “夫君,別緊張,就算魔主出手.....”


    “我才不怕那什麽魔主,隻是......”


    ‘不想欠你’這一句薑雲逸還未說出口,陸凝霜便截話道:


    “嗯,夫君不怕她,我慣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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