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竹屋內。


    “夫君,早。”


    床榻外側陸凝霜披頭散發,一如既往地側躺在他身旁,單手撐著腦袋,見薑雲逸醒來就立刻輕言輕語的說。


    “早。”


    薑雲逸翻身,不想多理,顯然已經習慣陸凝霜每日都要與他清晨問候。


    陸凝霜眼目眯萋,提醒道:“夫君該喚我什麽?”


    薑雲逸沉吟片刻,似在醞釀,才道:“嗯嗯,娘子早。”


    他先是敷衍兩聲,才願說出夫妻之間的正式稱呼,而陸凝霜聽到今日這份美好,這才心滿意足的起床去忙。


    房間裏空留賴床的薑雲逸。


    陸凝霜更衣來到院外。


    忙活不久,就聽到門口有動靜,過去開門一抹嬌俏身影便是映入眼簾,禮貌道:“聖主姐姐早。”


    “討打?”


    陸凝霜冷漠看了她一眼。


    秦小雨縮了縮脖頸,本想退去,但想到自己還要培養小黑鯉,也是壯著膽問:“聖主姐姐,你就讓我.....記錄一次好不好?”


    “麻煩,也不想。”


    “聖主姐姐,留影晶記錄,這樣柳姨就不會來打擾了。”


    “事不過三,讓她來。”陸凝霜想到那位客卿長老柳音如,寒意更盛。


    不知是不是聽到外麵有人,本要賴床的薑雲逸快速收拾一番,就推門走了出來。


    “小雨,你怎麽又來了?”


    在薑雲逸出來的那一刻,陸凝霜就已將散發的寒意收斂。


    就算如此,在陸凝霜的眼神下,秦小雨那顆小心髒依舊撲通撲通亂跳。


    想要嚐試著為柳姨說情,可秦小雨最後見到薑雲逸出來,終究是沒開口。


    畢竟薑雲逸和柳音如都是她的長輩,且薑雲逸可是聖主姐姐的夫君,為柳音如說情總歸不太好。


    “拿著,走人。”


    就在秦小雨站在原地發愣的時候,陸凝霜直接把兩張符籙扔給她,像是在打發秦小雨離開。


    “聖主姐姐,這是.....?”


    “音修賜福符籙。”陸凝霜明顯是看穿她的目的,哪怕不用掐指一算都曉得秦小雨這般賣力是為了什麽。


    “誒!?”


    秦小雨心驚,不明陸凝霜如何知曉自己正需要賜福。


    可惜不等她詢問,陸凝霜就直接關上門,隨之就被薑雲逸訓了一句:“陸凝霜你也真是,怎能把人拒之門外?”


    院內的陸凝霜輕聲答:“她走了。”


    “怎麽可能,我分明見到是你關上了大門。”薑雲逸對她道。


    在門口的秦小雨聽到院內交談,又低眸看了眼符籙,耳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沒多想,直接鑽到旁邊的草叢裏藏起來,十分機智。


    “吱呀”一聲推開門。


    薑雲逸見到門口空無一人,又伸出頭看了一眼,並未察覺到任何氣息,不禁疑惑:“這孩子跑那麽快?”


    離關門不過五息,就算秦小雨走得再快,怎麽也會留下一抹背影吧?


    陸凝霜回應:“年輕,跑得快。”


    “嗯......”薑雲逸頷首,感歎:“也是,年輕人總喜歡到處瘋,然後欲被爹娘打就跑,也是常情,跑得快能理解。”


    或許是跟陸凝霜生活悠閑太久,無壓力的情況下,薑雲逸甚至都忘記自己也是個年輕人。


    他關上門,外麵又恢複寂寥。


    不多時。


    藏在草叢的秦小雨探出個腦袋,幾片葉子在腦袋上隨之搖晃。


    她摸了摸祖奶奶上次送信贈贈予的屏蔽法器,沒想到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說實話秦小雨還是很心疼,明明自己的修為祖師叔本來就探查不到,但心慌之時卻下意識使用......


    但有得有失。


    秦小雨緊握符籙,還是滿心欣喜的離開青竹峰。


    而在通靈峰苦苦等待的柳音如,卻渾然不知,還在期盼著秦小雨帶留影晶,早些回來。


    竹屋院內。


    陸凝霜和他擠在同一張長凳上。


    “陸凝霜,我們也是時候該走了吧?”


    “夫君這麽急?”陸凝霜顯得意外,一般情況下薑雲逸都很懶散,沒想到如今卻有些過分的狐疑。


    薑雲逸道:“東海禦劍或禦空化虹,過去怎麽也得半個月,我可不想被你一路抱著,或者是站到腿麻。”


    “依你。”


    盡管使用空間法陣能一步到位,但陸凝霜並不打算告訴他。


    忽的,陸凝霜又問他:“在那之前,夫君可要去一趟天羅峰和靈虛峰修煉?”


    “欸,我已經欠了很多貢獻值。”


    “不用貢獻值,他們自願。”


    不知此事的秦長老諸位,如今還在拿著萬魂幡開工。


    .......


    早膳,修煉,午睡。


    修煉,晚膳,就寢。


    一日兩餐,睡覺充足,那叫一個精神氣爽,自從秦小雨走後,就無人再來打擾他們倆‘夫妻’,日子也過得十分悠閑。


    這一段時間裏,他和陸凝霜相處也較為融洽,或許是已習慣了陸凝霜的存在,倒也沒之前那般覺得她煩。


    畢竟那時麵對陸凝霜,可謂心情複雜。


    不過沒過幾天,陸凝霜就有些暴露目的,有些得寸進尺,讓他深知不能再對陸凝霜心軟。


    這一日,本該如往常一般。


    可陸凝霜做完膳食,卻從索要獎勵就有些不對勁。


    “夫君,可能抱?”


    薑雲逸想她從自己醒來開始,就一直為自己伺候著,便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但也是防了一手,表示隻能抱一會。


    於是就被陸凝霜抱在懷裏。


    緊接著她俯耳低語道:“夫君,我想將明日的份用了。”


    薑雲逸也是欣然接受,隨意叫她一聲娘子,陸凝霜雖未立刻鬆開懷抱,薑雲逸也並未多想,就當給她占點便宜。


    陸凝霜又繼續輕道:“夫君,你我夫妻,可否讓我更加感受到心的那份牽動?”


    “你想做什麽?”薑雲逸忽然警惕。


    然而陸凝霜僅是與他十指相扣,倒也讓薑雲逸暫且安心,直到被她纏了大半天,甚至逼到無路可退之時,這才知曉自己不能放鬆,以至於她有些肆無忌憚。


    不知何時開始,這個曾經冰冷的人兒,慢慢改變。


    她是不懂所謂的調情,但隨著薑雲逸在她身旁的時日增長,對薑雲逸的渴求愈發強烈,恨不得天天摟著他的架勢。


    總而言之,以往是寸步不離,現如今是想將薑雲逸黏在身上,特別是晚上睡眠時,薑雲逸的神魂更是發生質的變化。


    大約夜半時分。


    薑雲逸生前是化神境,神魂自是不弱,輕而易舉就能內窺識海。


    識海內,他感受到有什麽在牽引著自己,隨之一路深探而去,那是一道陌生的神魂虛影,既熟悉又陌生。


    站在那裏等著,見到自己的神魂身軀前來,哪怕那道神魂虛影見不到半點情緒,亦是能感受到她對自己的關愛。


    她的神魂虛影伸手,熟悉的動作讓薑雲逸神魂顫了一下,像是確認了什麽,試探道:“陸凝霜?”


    她緊抓自己的手腕,用力到快要掐斷,讓薑雲逸痛苦難耐,但卻不舍鬆開。


    “滾!”


    她不語,薑雲逸瞬間以行動表明態度。


    不說話,一律按陌生人處理。


    此地可是他的識海空間,亦是薑雲逸主宰,更是直接調用紫府中的靈氣鎮壓!


    除了自己誰也不能擅入,但此人的神魂虛影卻能輕易闖入,想來不凡,所以薑雲逸完全毫無保留。


    麵對海嘯般的靈壓,此人神魂虛影非但不懼,反而迎難而上,一指伸出就將其擊潰,簡直不要太離譜。


    就在薑雲逸寒栗繼續動用紫府之際,她才緩緩開口:“是我,夫君。”


    薑雲逸:“........”


    這聲音簡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陸凝霜,你是不是有什麽大病,問你話怎麽不回答?我差點以為是什麽通天大能想要奪舍自己!”薑雲逸怨道。


    “有我,不會。”


    “嗬,有你才危險。”


    “夫君,牽手。”


    “在我識海你也要粘著我是吧!?”


    “嗯。”


    陸凝霜應了一聲,此刻牽手間直接與他相輔相成,薑雲逸神魂虛影不由自主的靠近了她的神魂。


    冰冷的她,神魂卻這般溫暖。


    兩者猶如八卦陰陽魚一般遊動運轉,一切都水到渠成。


    “嗯?”


    雖不知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有一點薑雲逸可以確認,自己的神魂正在快速提升,甚至超過原有境界該有的神魂之力。


    可......同時還有一種莫名的羞恥感產生,似水乳交融,看透彼此身心,又仿佛靈魂交織,難舍難分。


    兩道神魂虛影都在感受著此時變化,可薑雲逸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憋屈,明明自己才應當是主導,結果卻被陸凝霜壓製。


    次日醒來。


    薑雲逸睜眼凝視著陸凝霜,感覺某種意義上的契合程度達到完美,擁有著某種共鳴之力,淺知對方所想。


    良久。


    陸凝霜點頭承認:“是神魂雙修。”


    “你!”


    難怪薑雲逸覺得莫名有種羞恥感,敢情真是神魂雙修。


    這一類修煉對於道侶來說可謂是雙贏局麵,譬如可以借助陸凝霜少許神魂之力施展術法,但對薑雲逸卻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自己什麽時候同意陸凝霜進入識海的?


    “你!你是怎麽進到我識海之中!?”薑雲逸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感覺錯過很多細節。


    畢竟這一階段,不應該是道侶間巫山雲雨後才能做到?


    “夫君上次紫府鑄造,龍族出世使得魂魄共鳴,心神不穩,我便點落神魂烙印,方才渡過一劫。”


    得到答複,本來想要指責的話硬生生咽入肚中,畢竟陸凝霜也不是故意把神魂烙印留在自己識海裏。


    “以後,不許再進來。”


    “夫君不喜?”


    “反正沒我的允許,你要敢進就......不再理會你!”薑雲逸再三考慮,如此威脅道,對此頗為抗拒。


    薑雲逸深知幼稚,但或多或少對陸凝霜管用,誰讓她隻吃軟吃不了硬,畢竟薑雲逸可敵不過她半分。


    三日後。


    陸凝霜確實沒再私自進入他的識海空間,可薑雲逸卻也因為上一次神魂雙修,在第三天給他帶來極大的困擾。


    薑雲逸正在盤坐靜修,入定很成功,然而神魂卻有些混亂,難以平複。


    雙修隻有零次與無數次,特別是第一次嚐到滋味,都會格外期盼,尤其是薑雲逸和陸凝霜這等初嚐神魂雙修。


    更別提還沒使用雙修法訣。


    完全就是按本能驅使,更容易沉淪。


    薑雲逸靠著強悍的意誌力,才暫且斷神魂對雙修的渴望。


    不然自己往後纏著陸凝霜想要,隻能依附著她,這不就等於是自己主動把持不住,白給?


    到那時候,他就真的被陸凝霜隨意拿捏!


    呼!


    薑雲逸長呼一口濁氣,睜眼就見到為他護法的陸凝霜,正淡然自若的喝茶,完全就沒有一點神魂沉淪的跡象。


    誰讓陸凝霜本身就比較性情冷淡。


    更別提實力,欲望等情緒相對來說很容易控製,失態的可能性很小,除非是本人自己不願去克製。


    完全不公平啊!


    薑雲逸有些氣,甚至懷疑陸凝霜是故意的,搞得他越看陸凝霜越覺得煩,心煩意亂的薑雲逸脫口而出一句。


    “陸凝霜,你能不能從我眼前消失。”


    這句話說出口,房間陷入死寂般的安靜,好似一切都在靜止一般,陸凝霜放下手中茶杯,抬眸望向薑雲逸。


    傷人之語,有劍戟之痛。


    薑雲逸剛想要解釋,卻見到陸凝霜始終表情平靜,明豔動人,頓時卡殼。


    她問:“夫君何時想見?”


    見陸凝霜麵不改色,薑雲逸沉默半晌,才答:“一炷香。”


    “嗯。”


    陸凝霜輕應一聲,站起身就走出屋子。


    室內獨留薑雲逸一人,然而卻不像清晨那般讓他感到放鬆,可以賴床,那股安全感也蕩然無存。


    院內沒有一定動靜,靜悄悄一片,更沒有她做早膳的煙火氣息,就好像陸凝霜消失了一樣。


    薑雲逸呆滯在床,心思浮動。


    明明知道,她一定還在屋子外,畢竟如此平靜的她,肯定沒生自己的氣。


    可薑雲逸還是忍不住去想。


    萬一她不在,會去哪裏?


    一炷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薑雲逸入定再入定,卻每次都忍不住睜開眼,看著這個熟悉的居所,能感受她的氣息在空蕩蕩的房間裏漂浮不定。


    再一次擺正姿態,閉眼一片漆黑。


    讓他追憶起死後遊蕩在沉沉無邊的黑暗裏,即便孤身一人也孑然獨行。


    渴望蘇醒卻無法睜眼。


    想要沉眠卻被迫蘇醒。


    當真是命運弄人。


    不知過了多久,細微的腳步聲,以及突如其來的懷抱,讓他重獲那股心安。


    顯然是一炷香時間到了。


    “陸凝霜.......”


    此時,他立刻解釋道:“抱歉,我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


    薑雲逸知道自己那一句話,聽上去很傷人,但陸凝霜卻不曾惱怒,或者是說她壓根不在乎。


    “我知道。”


    薑雲逸莫名被抱的很緊,睜眼看不到陸凝霜是什麽表情,僅見到空蕩蕩的房間與她披肩秀發,聽到耳畔傳來她的聲音。


    陸凝霜表情淡然,聲音亦是冷靜:“我曾說過,無論夫君怎麽鬧,都願意接受,所以夫君別擔心我會離開,我一直在。”


    她的包容,莫名讓薑雲逸覺得被小瞧。


    “我其實隻是怕你誤會。”薑雲逸改口,明明都已經承認錯誤,最後還是死鴨子嘴硬。


    “嗯,那是我多心了。”陸凝霜緊抱著,揉了揉他的頭,似乎很享受。


    “你是在哄我開心?”


    “誰讓你是我夫君。”


    院中靜悄悄地,隻風聲吹竹,柔光傾瀉照亮兩顆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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