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有一說一,陸凝霜不管他要麵對的人是男是女,是人是妖,任薑雲逸有什麽風吹草動,她皆是一目了然。


    陸凝霜有如此之大的本事,偏偏要為難他一個還未結丹的修士,薑雲逸覺得都是閑得,畢竟活兒都讓姬紅葉代勞。


    想跑?


    薑雲逸見到廚房內拿刀蠢蠢欲試的陸凝霜,總覺得是一副要殺人越貨的樣子,心說想跑也想不掉啊!


    恐怕自己一跑,陸凝霜勾勾手指就能像那些魚妖兵器一般將自己禁錮於手掌心,關入乾坤袋之中,任由宰割。


    眼見著吳海在虛心學習,薑雲逸還是主動開口轉移話題:“蟠龍鎮後麵的事,你們不用擔心,我們還沒打算離開太快。”


    “誒?公子你們不走?”


    吳海不明所以,問道。


    薑雲逸手裏捧著一杯茶水,看似悠哉悠哉,其則心裏早就想過去訓斥陸凝霜。


    他才不怕什麽威脅,更別說還是來自陸凝霜,反正都死過一回,有什麽好怕的?


    要不是陸凝霜寸步不離的跟著,薑雲逸早就遊曆四海,也算是完成生前死後的心願,可惜陸凝霜顯然很霸道。


    自己要下山,就僅是帶他來天淩外門。


    自己被邀請,她就一劍斬邀請方劍宮。


    至今為止,那個“道劍大會”也再無後續,想來已經取消。


    若是薑雲逸想要遊曆天下,陸凝霜會不會兩者結合,將天下八荒摧毀,在把自己關在一處空間內與世隔絕?


    薑雲逸歎息,回話道:“嗯,近日先不走,暫且確認蟠龍鎮安全再說。”


    蛇妖敢潛伏在此地養傷,並且還能做到化蛟的地步,說明在這附近有什麽機緣,薑雲逸自是不願錯過。


    更別說還是他第一次出遠門,都沒來得及看看蟠龍鎮的風景。


    吳海沒過多詢問,也沒打擾太久。


    在他們用膳之前,就已離開。


    不光吳海自覺離開,還有秦小雨三人也是如此,就算雷祁淵想要蹭飯吃,也是被秦小雨和劍九君架著離開。


    “要是打擾聖主姐姐和祖師叔的二人世界,吃不了兜著走!”秦小雨一臉嚴肅的警告道。


    “咳咳。”


    劍九君清咳兩聲,也是道:“雷師弟,命和吃,還是要分清主次。”


    玩歸玩,鬧歸鬧,命他們還是要。


    漸行漸遠,回到自己所在的住處。


    院落之中,很快僅剩薑雲逸一人。


    他孤零零的坐在桌旁,枯枝凝著薄薄冰霜,鋪在地上,偶爾還飄下一兩片。


    但院裏不隻有他一個人,慢慢飄過來的香味,頓時吸引薑雲逸的注意,讓他再次情不自禁的扭頭看過去。


    廚房內的陸凝霜依舊在忙碌,側顏極美,不管是洗菜切肉,亦或者是炒菜烹飪,動作都很嫻熟。


    薑雲逸單手托著臉,雙目呆滯。


    想了一會,他便打定主意。


    陸凝霜洗菜,他看,陸凝霜切菜,他繼續看,陸凝霜炒菜,他仍然看......


    看歸看,但並未打擾。


    半刻鍾。


    一道又一道菜肴被做出,遲遲不見陸凝霜有絲毫影響,依舊自顧自的忙碌著。


    等了半會,薑雲逸狐疑開口:“陸凝霜,你就不問問我為何如此?”


    聽到這話,陸凝霜才願理會他,不然就算薑雲逸在怎麽盯著她的臉,陸凝霜都毫不介意,反正那個人是薑雲逸就行。


    見他在院內望著自己,陸凝霜想了想,道:“因為我好看,你想看。”


    薑雲逸:“.........”


    他本想著以眼還眼,讓陸凝霜體會一下被人盯著,釋放寒意的感覺,沒想到她不在意就算了,陸凝霜居然還會自戀?


    不過.......她說的也算對。


    那張白淨的瓜子臉,其素若梅綻雪,其靜若鬆蘭幽,總會不自覺的想要多看幾遍。


    她自戀,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當然,陸凝霜也並非真自戀,隻是單純回答薑雲逸那句話而已。


    除此之外,並無其他心思,而且陸凝霜對於自己的容貌,也不曾有半分在意。


    曾經,還是薑雲逸讓她主動遮上麵紗。


    不多時,陸凝霜端著菜肴走出,一份清蒸鯉魚和清燉烏雞湯,涼拌蓮藕擺在桌上。


    菜色清淡,但聞之沁香,兩菜一湯頗有家常風範,氤氳繚繞的霧氣中,陸凝霜那張清美的臉蛋更添神韻。


    時間掃去她的青春稚嫩的紅顏,卻掃不起五百年來沉澱煥發的美麗。


    人妻範?


    薑雲逸想到這裏,隨後搖頭,心說他們隻是冥婚罷了,算不得什麽。


    在心裏念叨,而陸凝霜落座後,卻是看他一眼,抓起薑雲逸的手放在自己臉龐上,毫無征兆的那種,且神態悠閑。


    雪肌冰涼,觸碰間宛若絲綢滑落,柔軟而舒服,甚至,薑雲逸感覺自己的手指陷進了那片雪膩之中。


    陸凝霜細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眸光略有深意的望向薑雲逸,手掌還蓋在他的手背上,柔軟滑膩。


    “這樣,能看能摸。”


    嬌豔容顏就輕輕貼在他的掌心裏,就像是小貓一般乖巧,然而氣度風儀更顯淩厲鋒銳,無形道韻湧現。


    薑雲逸手一僵,心緒亂了些許分寸。


    .......


    最近一段時間,陸凝霜已將那頭蛇妖內丹取出,血肉自是用作煉丹的材料,雖然有些腥味,但至少對薑雲逸來說用處很大。


    不過薑雲逸付不起陸凝霜煉丹的費用就是了,原本是想要找花錢其他煉丹師,但既然陸凝霜是免費,那自然不容錯過。


    薑雲逸銅皮鐵骨的煉體層次已得到圓滿,下一個層次則是‘力抵百牛’,所需吸收血肉築成,消耗巨大。


    如今蛇妖屍體蘊含的血肉,僅能解決薑雲逸一時半會的需求,根本不足以供給薑雲逸鑄造肉身。


    還有劍意的問題,需要‘練劍成丸’,難度不亞於結丹,更別說薑雲逸還沒有結丹,甚至識海內都還未凝練府邸。


    按理來說,中期就可以凝聚府邸,結果薑雲逸愣是修煉到開靈境後期都沒凝聚府邸,差點以為煉歪了。


    在第二天修煉,薑雲逸運轉七十六大周天,在浩然正氣和青竹劍意的消磨下,識海深處終於引來希望。


    隱隱約約有“哢嚓”的聲響。


    薑雲逸睜眼喜道:“陸凝霜,我的識海府邸終於有了些許動靜!”


    結果說完,他就後悔了。


    自己幹嘛要跟她匯報?


    陸凝霜對此平靜頷首:“恭喜。”


    她的反應一如既往地冷漠。


    薑雲逸暗歎一聲,自己現在的確還不夠強大,等他變得足夠強大,他就不信陸凝霜還能無動於衷......


    “篤篤篤!”


    忽的傳來敲門聲。


    薑雲逸直覺告訴他會是秦小雨,本能的將目光落到陸凝霜身上,聽敲門的聲音,像是很著急的樣子。


    後者把書籍擱在桌上,便起身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果然是秦小雨,身後還跟著劍九君和雷祁淵。


    秦小雨見到門開,率先進門,抱著那條黑色鯉魚急匆匆的想要從陸凝霜身邊掠過:“祖師叔!快救救小黑鯉!”


    不想被陸凝霜抓住後領,拉了回來,俯瞰著秦小雨三人,眼神越來越冷:“說。”


    秦小雨原本焦急的心緒立刻煙消雲散,頓時變成對生的渴望,劍九君和雷祁淵身子抖了抖,都有些後悔陪秦小雨過來。


    她抱著小黑鯉縮了縮脖子,怯聲道:“聖主姐姐,小黑鯉它.....它暈過去了。”


    “暈過去了?你們別急,我看看。”


    薑雲逸從身後走來,三人恐懼的心才漸漸放鬆下來,畢竟聖主從不對祖師叔釋放寒意。


    “祖師叔,秦姐喂了那顆蛇妖內丹後,就不動彈了。”雷祁淵替她解釋。


    “雖然不動彈,但生命氣息未散,所以才急著找聖主和祖師叔,想知道有沒有辦法救治,多有打擾,我替秦師妹先行賠罪。”劍九君拱手,態度謙卑。


    薑雲逸沒空理會,伸出手指搭在黑鯉身上,靈力注入黑鯉的體內探查,腹中那顆蛇妖內丹仍有磅礴生機存留。


    蛇妖內丹乃是它精華孕育而出,生前差點化為蛟龍,其中蘊藏極高的靈氣,而黑鯉雖未產生靈智,但體內也流淌著稀薄的妖族血脈,自然能與黑鯉融合為一。


    隻是.......


    “雲逸,我來”


    說著,陸凝霜就提著魚尾,在黑鯉的腹部給了一巴掌。


    原本不動彈的黑鯉魚,突然一躍,從口中吐出了那枚內丹,懸浮於空中,內丹表麵有著一條條紋路遊弋,散發靈氣。


    不過很快黑鯉魚身體再次虛弱,若非薑雲逸放回水裏,就真的沒了。


    “這麽大一顆內丹你直接喂給它,不死已是奇跡,你們居然沒一個發現?”


    三人對視一眼,羞愧不已。


    薑雲逸都有些憐憫這條黑鯉,板正的聲音道:“回去抄你祖奶奶的養獸指南十遍,若是下次再犯,你聖主姐姐必罰!”


    秦小雨委屈的眨著眼睛,卻見薑雲逸認真的表情,隻能弱弱地應道:“哦。”


    薑雲逸又將目光移到劍九君和雷祁淵身上,雷祁淵當即退了幾步擺手:“祖師叔,我可有在好好修煉那本秘典。”


    薑雲逸有分他好幾份蛇妖的血肉,對於煉體自是擁有奇效。


    倒是劍九君沒有退,反而朝前邁進一步,認真道:“祖師兄,我確實有認真修行。”


    薑雲逸點頭。


    他相信劍九君沒有撒謊,因為一副想要切磋的表情已經寫滿臉上,但薑雲逸假裝沒看到,聲稱:“下次一定。”


    .......


    天淩聖地,聖殿。


    正如薑雲逸所想那般,劍宮已經發來“道劍大會”的道歉帖,當然也僅給薑雲逸一張,至於其他天才劍修,依舊參與。


    不過姬紅葉沒找到合適的時間送出去,自蟠龍鎮師尊刻意交代不讓世人打擾後,也沒再聯係她,所以根本無從告知。


    “聖主,前往瘟城的天淩弟子,死十人,傷五人,其他勢力亦不敢靠近瘟城半分,您看......”有位長老前來匯報。


    姬紅葉聽完他的話後,眉頭皺起:“魔教之徒?”


    “嗯,是當今魔教第一的天魔宗弟子所為,我等弟子已將妖物屍體回收,而那三位天魔宗弟子,也以往東而遠之,您看.....”


    如果是一般的魔教弟子出世作祟,不需要向她稟報,但天魔宗不同,因為那裏有一位能威脅到自家師尊的存在,魔主!


    姬紅葉抓住了重點:“他們,往東?”


    “是。”


    原本姬紅葉還在頭疼該怎麽處理,畢竟每次天魔宗弟子出世,其他勢力都是等著他們天淩聖地先出手斬殺妖物。


    畢竟天魔宗是魔道魁首,實力恐怖,其他仙門都忌憚萬分,不敢招惹,唯有他們天淩聖地能硬碰硬。


    或者說,單純就是怕了。


    現任魔主實力未知,卻能一手遮天各大魔教,可想而知實力不俗,至少能與自家師尊平起平坐的地步。


    當她聽到天魔宗弟子往東,原本還想派遣各峰的首席出麵追殺,可一聽對方往東,頓時改變了主意。


    “不用管了,自有人斬。”


    “難道.....聖主真在東江?”這位長老也是聽說東江之事,姬紅葉更是親口承認是兩位前輩所為。


    世人不知是誰,但天淩聖地內的聰明人都知曉,下山的隻有聖主和聖主夫君,所以東江之人還能有誰?


    姬紅葉頷首笑了笑。


    ........


    數九寒天,天寒地凍。


    薑雲逸來到江邊,望著波瀾不驚的江麵陷入沉思之中,總覺得有什麽不太對勁。


    那一日的察覺,究竟是錯覺,還是真有問題?


    不過薑雲逸覺得真有機緣藏在其中。


    不想陸凝霜卻道:“雲逸,這裏並無其他。”


    “機緣也沒有?”


    “那頭蛇妖便是機緣。”


    任風呼呼的吹嘯,落下的枯葉在江邊,與江麵倒影中的天空相映成趣。


    初冬的東江,展現出一片寧靜而美麗的景象,因此不止他們一對“夫妻”。


    陸凝霜有意將一件狐裘披在薑雲逸肩上,薑雲逸沉默著,沒太在意她的好意。


    忽然,薑雲逸瞥見不遠處的男子,將自己的外衣披在另一名女子肩膀上,溫聲道:“天涼,披著好些。”


    “嗯,多謝官人。”


    那女子嬌羞低垂著臻首,似害羞又像欣悅,氣氛旖旎曖昧。


    見此一幕,薑雲逸看了看自己肩上的狐裘,雖沒冷到那等地步,但披著還蠻舒服。


    但薑雲逸看向身側的陸凝霜,她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會身穿羽裙,一襲簡單玄衣更襯托得清冷絕豔。


    薑雲逸沒多想,很快取下狐裘遞回給她:“我不冷,你穿吧。”


    陸凝霜看著他遞過來的狐裘沒接,反而是從納戒裏再拿出另一件瀟灑的披在自己身上,才緩緩接過重新披在薑雲逸肩上。


    “我自己有,這是你的。”


    薑雲逸:“........”


    還以為陸凝霜把唯一的給了他,看來不是。


    她不披,反而給薑雲逸,還不是因為陸凝霜根本就不冷,怕薑雲逸冷著,畢竟他修為境界太低,還未擺脫肉體凡胎。


    至於現在......陸凝霜仍然不冷,隻是為了陪他,能讓薑雲逸安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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