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會副主席和秘書姍姍來遲,晚了兩天,送了花圈和禮金,沒有搞出什麽動靜。出殯儀式以後,徐度說工會副主席和秘書代表了組織,不便同誌成和江大強同行,他倆耽擱了幾天了,理應先一步回到錦城。誌成這幾天用筆記本電腦辦會,連著手機熱點,信號斷斷續續的,度日如年。一聽可以先回,恨不得長雙翅膀飛走。


    已經給顏如玉講了離開公司“出差”的原由,順便同李芳芳講了。芳芳隻說“早點回來”,顏如玉的話就多了,她肯定地說:“跑一趟當然應該的。隻是你要破費了。” 誌成說喪禮有人墊著的,還沒有分攤呢,忍住沒有告訴她,在這幾天裏,江誌強又問過她的情況,不提隻怕驚嚇到她。


    回到錦城,誌成預計李香蓮會現身。果然,出了高鐵站,沒有見到司機,李香蓮親自跑到出站口。她胸前係著一根紅色的紗巾,塗著紅紅的嘴唇,遠遠衝著江大強和自己招手。在冬日蕭瑟的天氣和厚重的防寒服背景裏,紗巾和嘴唇象熱情的火焰,同她白色的長羽絨服和一頭烏黑的短發,相得益彰,美得不輸圖片上的模特兒。


    誌成一下子看愣了,真誠地對江大強說:“強哥,我自己打車走,不要破壞你們這幹柴烈火。”


    李香蓮聽到了,撲哧一笑,“王總弟弟,我來接你的,強哥算搭車。”


    誌成假裝嚇了一跳,望了望江大強。江大強狡黠地笑了一下,示意跟著李香蓮走就行了。


    誌成說:“李總,你來接強哥的好不好,我搭個順風車。你專程來接我,讓公司裏的人知道了,我要被舉報。”


    江大強和李香蓮在前排有說有笑,一路說著到徐度老家的經過。誌成像個外人一樣,坐在車子後排插不上話。


    車子在一家中餐館停了下來。誌成奇怪了,“我歸心似箭,飯就不吃了吧。”


    江大強說:“再忙也要吃飯,這幾天喝了好幾頓米酒,飯菜味道不對路子,搓一頓我們再散。強哥還有話給你說呢。”


    飯菜噴香,沒有喝酒,誌成和江大強一頓狂吃。李香蓮鞍前馬後,負責做後勤。吃完抹嘴巴,誌成問:“強哥,你有正事沒有講?”


    江大強喝著飯後清茶,說道:“老徐寄了點土特產,地址留的我家,隨後就到。我收到以後,給你送到家裏,你讓芳芳收一下。”


    誌成說:“這不好吧?”


    “沒有什麽不好,這次除了放鞭炮,置花圈,我還送了十一萬喪禮,現金送的。路上你看我背著一個黑色大包,裝的全是現金。為什麽是十一萬呢,土家縣那邊,喪禮隻能單數,不能送雙數。本來我拿十五萬的,老徐說太過了,隻收了三萬,我硬塞給他十一萬。我給老徐說,這是我們倆的心意。”


    誌成說:“啊,你送的時候沒有告訴我啊。”


    誌成本想說,為什麽送這麽多,想想還是把話吞了回去。黃蓄英打電話來商量給喪禮,誌成說準備給九千,報告徐度九千元是財務部四位經理湊的份子,黃蓄英同意。村裏隻有一個村鎮銀行的網點,不取到現金,隻得用微信轉賬,徐度怎麽也不收,或許用現金徐度就收下了。


    江大強說:“你不用給錢,強哥我替你出了。逢年過節,我從來不給你搞拜年這些名堂,吊唁像這樣的事情,花銷算我的。”


    “這怎麽行?算我一半,我給五萬五吧。”說這話的時候,心裏一陣劇痛,底氣不足。賠上幾天不說,還要花出去這麽大一筆錢,這金額比盆景高了一倍。


    江大強露出生氣的樣子,“我說話不算數?說不給就不給!逢年過節,我是不會去你那裏的。這個當我給你的過節費。”


    江大強究竟送了多少呢,說不定隻有三萬或五萬的,說成十一萬而已。反正江大強對自己一片好意,拉上自己跑去土家縣,還不讓自己出錢一分錢,自己管那麽多幹嘛。


    誌成說那好吧,聽強哥的,心裏的痛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旁邊坐著李香蓮呢,江大強竟不避諱。這是做生意之道嗎?或許,江大強認為這事不是生意?李香蓮很老到,飯桌上的座位遠遠滑向另一側,離誌成和江大強隔著大江大河一般,一副同自己無關、漠不關心的樣子。


    “誌成,我要說的正事,不是這個。”江大強說,看到誌成凝神在聽,就繼續講道:“有一個生意,我想了很久了,想同你一起做。”


    “什麽生意?我能做?”


    “ 我正籌備成立一個售電公司,已經進入申請資質和尋找客戶的階段了。售電是什麽意思呢?用信建公司來舉例,公司大,用電量大,我把發電廠的電力買下來,出售給信建公司,中間有利潤。”


    誌成知道這個業務,社會上的熱點,不少公司躍躍欲試,“好啊,強哥。要在信建公司搞哇?這種雙贏的事情,有條件搞起來,相對容易,我幫你協調,義不容辭。原先在維護部的段險峰,現在涪城公司的總經理 ,他就是分管這個工作的,他下麵的幾個人,我熟……”


    “申請下來,當然要做信建公司。信建一定要拿下,做成樣板項目,其他公司可以手到擒來。不過,眼下還沒有到這個階段。”


    “那…..?”


    “我找你做的生意,不是正式的售電,而是給信建公司的轉供電開發票!”


    “轉供電開發票?開什麽發票?”


    “我一說你就明白。你們給客戶代繳的電費,不少是轉供電,沒有錯吧?一年好幾個億吧,難於取得合規的發票,這是你們的痛點,讓我來給你提供合規發票。”


    “強哥是內部的專業人士,你說得一點沒有錯,確實是痛點。你沒有離開信建公司的時候,就開始痛了,痛得還很厲害。可是,去年我們取得了一項稅務和電網以聯合簽發的政策,可以拿著轉供電的白條和收據,去供電局所開正規範的發票啦!幫助取得這個政策的,就是廳級幹部的女兒,叫顏如玉的。”


    “你說這個情況,我全部清楚,幹嘛我問你顏如玉的情況?這下明白了吧?強哥做生意,市場前期調查肯定做好了的。現在,我還有機會,在兩個方麵。第一,你們在錦城市和江南市試驗新拿到的政策,效果並不理想。供電所開正規發票,工作鏈條很長,預期中隻有50%可以開到票的,沒有實現開票。錦城市和江南市,基礎不錯的,尚且如此,全省推開以後,可以預見有一半以上試圖開票的收據和白條,實施不了。第二,你們已經開到正規發票的白條和發票,我就不開了,剩下的開不到正規發票的,由我來辦。我聯係好供電方,我先付供電方電費,然後幫助整理好這部分原始的資料,信建公司內部不用操心一點心,我按收據和白條的金額,直接出增值稅專用發票給你。你的各個單位,大大減輕了工作量,規範程度還提高了。以後信建公司的客戶單位來問過,付給你們的電費,是不是正規的依據,有沒有給客戶帶來麻煩的可能,就完全經得起查了。總之,各個單位有動力來配合這事。有以上兩個理由,還不足夠?”


    “這個……”


    “這個那個的幹嘛?我跑去找錦城公司財務部鍾意,早問過了,她說有興趣。鍾意是財務經理,部門負責人不能完全作主,這事落不下來,她說要匯報,包括匯報你。我又去找了江南市公司的曾智,他是總經理,本來可以拍板的,但是說將來全省要推廣,還是讓我早些同你溝通溝通。你可以打電話問問他們倆。”


    誌成沒有想到,江大強在鑽研這樣的市場“縫隙”。在做老師和同事時,他以這些古怪精靈的“創意”出名,辭職單幹,更加來勁頭了。


    江大強要幹的事情,動作不小,哪敢現在鬆口或同意?誌成試探著問:“你同徐總講過了?”


    “沒有。我做生意,按你們的規矩,不搞越級匯報,同你講好了,需要找老徐,我再找,讓你們‘上下同欲’,容易!”


    誌成猶豫著如何回話,一時沒有講話。李香蓮此時湊了過來,“王總弟弟,強哥辦了售電資質,他剛才說的事情,其實本質上也是售電。資質有了,經營合法合規,沒有什麽風險。”


    “對,香蓮說得對。我設計好了,我付供電方電費,是先付,付完再給信建公司開正規發票和收回資金,信建公司並不墊付資金先給我錢。全省做起來,這個資金額,每年接近兩個億,強哥去籌集,周轉資金怎麽要4000萬元。好了,信建公司的資金占用還少了,你們又是零風險,這一點同樣可以為你們增加動力。”


    “啊,這樣幹,相當於學雷鋒做好事,你靠什麽掙錢?”誌成聽糊塗了。


    李香蓮笑了一下,“王總弟弟,實話告訴你,強哥設立的售電公司,是我們倆作為股東的,我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權,強哥占百分之四十九。”


    “啊?”


    “現在明白了吧?你同意了,我們算你有一部分股權,當然秘密的,不足為外人道。我以前在金龍公司當隱名股東,這個要做得比隱名股東更保密,僅限於我和強哥知道。弟弟,你在國企幹,要保護你,不可以走漏半點風聲。”


    “說這個太早了。我沒有看出來,這生意怎麽樣盈利的。強哥、李總,怎麽盈利?”誌成的目光掃過飯桌邊的二人。


    江大強說:“互聯網時代了,羊毛出在出豬身上。香蓮的金龍公司,正在謀求去創業版上市,售電公司在法律地位上,是金龍公司的控股子公司,要做合並會計報表的。金龍有了這每年兩個多億的售電收入,上市容易多了。我們到股市上去搞錢。”


    “這畢竟太虛了。全世界最聰明的人,全泡在股市裏,那麽容易被騙?”誌成說。


    “我們會在招股說明書上,說這項業務處於導入期,以後從貴西省,要做到山峽省、山地省,一直做到全國。業務規模起來了,我們的收入來自兩個方麵,一方麵,我們為信建公司提供了服務,信建公司離不開我們,任何客戶離不開我們,方才逐步收費;另一方麵,售電公司通過個事情,接觸到很多轉供電給信建公司的業主,類似信建公司的轉供電業主,多了去了,我們可以聚合起來,在全國搞正兒八經的售電,這些轉供電業主,成為“種子用戶”。這不,收入模式自然出來了!”


    誌成想了想,“邏輯正確,可我總覺得其中的操作不正常。這樣吧,我回公司想想,再找顏如玉商量商量。你們等我回話。”


    江大強故意對著李香蓮眨了眨眼睛,笑著說:“好好,找美女商量,美女不應該為難美女。商場如戰場,快點回我們話。”


    李香蓮用手肘碰了碰江大強,“強哥,還有保理的事……”


    “沒有忘,現在就給誌成說這個。”江大強用手輕輕拍了拍李香蓮的手腕,重現了“彈琴”的手勢。“誌成,香蓮姐的保理金額要做大一些,我想了一個辦法。”


    誌成擺手,身體同時後縮,“哪有什麽辦法?我這幾天想起,一籌莫展。別說這個了。”


    “你聽聽嘛。找個充足的理由——你每個月發個統計表,統計一下,下麵各家單位,有多少已完成的訂單,沒有及時推送到財務部門。各個單位簽個字、蓋個章報給你,你把這部分算金額,當作業務部門的原因,造成了財務入賬不及時。香蓮姐作保理的基數,把這部分算進去,這樣她拿到的資金,可以多一些。”


    誌成驚了一下,“這個好像行得通。不過,分公司統計得實不實、準不準,怎麽保證?”


    “不用擔心實不實、準不準,你認簽字蓋章就行,你還是沒有不利的責任。分公司簽字蓋章的工作,讓香蓮姐自己去做,反正她同分公司熟。”


    “這個……”誌成變得語塞。今天好幾次了。


    同江大強和李香蓮相處的這幾天,信息量太大了。


    誌成感覺腦袋裏塞滿了東西,腦容量根本不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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