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北京,向陽沒有多少的喜愛之情。嫌它衙門林立、官帽層迭;嫌它人生地不熟,辦事找人不方便;嫌它物價高,有錢人巧取豪奪、揮金如土。每逢出差此地,他頓生呼吸不暢、迫不得已之感。


    這不,安排晚上同集團財務部吃頓飯,午睡未熟,打了個盹,起來就趕往飯店。一路車水馬龍,阻點無數,花了近兩個小時,終於趕到了飯店。五點不到,飯局就進入了準備狀態。


    好在北京之行,同許波一起,老哥們了,倒減了不少煩惱。隻要魏玉辰不在場,兩人聊興高漲,幾乎忘了差旅的勞累。


    坐上出租車前,許波檢查著手機充電器、四瓶白酒、八盒茶葉,八盒火腿,還有四副撲克牌,嘴上說道:“我的哥,你當老爺慣了,怎麽不搭把手?一會替我搬一下東西,拿上兩瓶白酒和四盒火腿。東西全在我手上,萬一碰碎了碰壞了,今晚搞不成事了,不被魏總批死才怪!”


    貴西以出產頭部白酒出名,四瓶酒自然是晚上用來喝的。而茶葉和火腿,在市麵上同樣赫赫有名,作為伴手禮來準備的。


    向陽說:“你武裝到牙齒了,安排哥當搬運工呢。晚上幾個人?要喝四瓶白酒?撲克牌兩副就夠了,你拿四副?皇城根的飯店裏,你要打撲克,還愁拿不來?”


    “我的哥,秘書工作出不得紕漏,寧多勿少,小心為妙。在北京當領導的,哪個沒有實打實的酒量?沒有酒量提拔不起來。你以為,隻有貴西人喝白酒厲害?告訴你,領導一旦放開喝,酒量出奇的大。我還嫌四瓶白酒準備少了!至於撲克牌,魏總在錦城打了幾次摜蛋,說這種牌的手感好,我就帶過來了。噓,別給外人講,那牌是進口的,布紋黑芯紙。”


    “你這服務意識,不知該給你點讚,還是該說你用力過猛?”


    路上,向陽同肖波說起北京上班族的通勤問題,充滿了同情。北京平均通勤時間高達50分鍾,通勤距離長達13公裏,為全國最高。這意味著,每個人每天平均有100分鍾在路上,超過一個半小時,每個人每天平均要跑26公裏,超過一個半程馬拉鬆。平均數以上,表示著更多的時間消耗和路程奔波,不知平均數下,掩蓋了多少兩三個小時通勤和一天一個全程馬拉鬆的情況。每次到集團財務部,憂國憂民談論到交通民生,那些個別通勤“kpi”在平均數以上的幹部和員工,臉麵上常常流露無可奈何之色。說起北京的交通,向陽二線城市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向陽說:“上午在集團財務部,我聽一位處長說,現在路上交通越來越堵,運氣不好的那天,單程超一個小時輕而易舉,一天三個小時在路上跑並不少見。隻能上班早走避早高峰,下班晚走避晚高峰,披星帶月的。他真羨慕三四線小城市的同學和朋學,多數人十五分鍾的通勤時間。約人吃飯或者談事情,說五分鍾後到就是五分鍾後到,絕無偏差。這時間消耗小,見麵容易,消除陌生感花費的成本低,人與人之間就容易交成真正的朋友。北京城莫法同小城市相提並論,隻能看二三線城市的閑靜光陰,處長徒生羨慕啊。”


    肖波問:“錦城市的指標呢?我記不住。”


    “錦城市35分鍾內,10公裏內。”


    “怪不得你不想到集團幹處長。”肖波應該知道徐度勸過向陽,可以考慮到集團財務部。


    “如果提拔起來,晉升一級,幹個集團的部門副總經理,倒是可以考慮到集團,交通擠一擠我認了。可組織沒有考慮啊,集團的部門副總,尖著腦袋的一大堆人想鑽營,財務部就好幾個處長巴望著,集團哪會輕易選省裏的人啊。徐總說的,讓我幹個處長,相當於隻晉升半級,為了半級跑到北京來,隻這交通出行,就劃不著。這是給我發‘安慰獎’呢。”


    “你心還不小,升半級還不幹。”


    “在貴西升半級我願意,隻是不要離開財務。”


    “有希望。徐總一直挺你。這次出差,給魏總說指定你來,讓你在魏總麵前好好表現。”


    “唉,有多大的希望?”


    向陽說完沉默了。許波跟著沉默了。


    魏玉辰的調研會上,王誌成出盡了風頭,贏得了全部的軍功獎,一時風頭無兩。這家夥,不知怎麽有備而來,那天講的東西就那麽對魏玉辰的路子。會議還沒有開完,魏玉辰到貴西省第一回明確表揚的人是王誌成,這消息像發射火箭一樣快,傳遍全省。向陽情緒低緒,自感時運不濟,在新領導那裏被比了下去。魏玉辰改天換地的規劃,換成天王老子來做,恐怕也難於讓他稱心如意。幸好有向陽在,換個人來搞 ,可以預見連初稿也拿不出來的。王誌成運氣好,沒有負責這方麵的工作,他不沾麻煩事,現不出原形,得到魏玉辰表揚,分明是撿漏了。


    徐度會議後安慰向陽說:“小向,組織培養你多年,這點小事,你不應該放在心上吧?一把手批評幾句,算個什麽事?再說了,商討工作,那都不叫批評。如果那叫批評,魏總也沒有少批評我,隻是你沒有看見沒有聽見而已。悄悄給你說,如今省公司正副職會議,你們不在場的,魏總哪個不批?吉天成和我,一個管銷售的,一個管財務的,挨的最多,我屁事沒有,絲毫不放在心上。我把它看成魏總對我的信任,工作中有差距但仍舊有藥可救,該批;哪天不批了,那就糟了,表示我無可救藥了。”


    徐度認識深刻,心態良好,說得向陽心頭烏雲散開來。


    徐度還說:“一把手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批評人。萬立豪對大家知根知底,極少聲色俱厲,可能讓大家忘了一把手是幹什麽的了。你聽我的,不要氣餒,現在不是掉鏈子的時候。你盡快按魏總的指示,回答好他提出的四個方麵的問題,首先把規劃改好,魏總會對你滿意的。”


    向陽重振旗鼓,舉著調研會上被魏玉辰猛批“不配當財務經理,哪怕是副職”的尚方寶劍,重新搞了一遍規劃,著重弄清楚“四個問題”。各部門各單位,此次空前配合,沒有推諉扯皮,幾乎是向陽說什麽就是什麽,行雲流水了。兩易其稿,規劃洋洋灑灑增加了五十頁,忐忑不安地交到魏玉辰那裏。魏玉辰馬上組織了總經理辦公會研究,決議很快傳來,規劃最終定稿,可以組織實施,半年滾動修訂一次,仍舊由向陽牽頭。決議專門提到,財務部向陽等同誌,為規劃傾盡全力,讓公司的發展站在新的起點上,值得表揚。向陽看到會議紀要出來,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來,像黃蓄英一樣,懨懨坐於辦公室,有些大病了一場的感覺。


    出發北京前,徐度指示向陽:“魏總說來貴西三個月之內,要回集團匯報一次,除了他找集團領導匯報,還要到各主要部門。財務部和市場部、集團銷售部、人力資源部等部門,無疑要登門拜訪。他說要深入溝通,又不能讓集團看出來貴西刻意而為,動靜太大不好,我和吉天成不用陪著去,由部門陪。按理呢,到集團財務部,應該黃蓄英陪魏總去。但是,我看她就算了吧。集團財務部那邊,上上下下你都熟,為了預算和效績考核,你很早就每年跑兩三次,有事的年頭,七八次都有過的。管鋒去北京,每次都是你陪的。我給魏總建議了,到財務部你陪著去,集團財務部問起,我們講黃蓄英身體欠安。你陪著魏總,一路往返,別人求也求不來的展示和匯報的機會。集團財務部郭健康總那裏,我會電話他,請他在魏總麵前替你美言。他講講話,比我講有力度得多。”


    向陽還能說什麽呢?收拾行李,抖擻精神,同省公司主要部門的正職一起,乖乖上了飛機。


    魏玉辰親自約了和郭健康的飯局。約飯局講求身份對等,這事向陽無法勝任。昨天上午,魏玉辰帶著向陽去財務部走動,魏玉辰親口匯報了去貴西後在財務方麵所做的工作,自然而然地說做了一個五年財務規劃,遞上規劃文本,請郭總指導。郭健康當即稱讚魏玉辰不愧搞戰略的,工作抓住了牛鼻子,一定好好拜讀。魏玉辰很放鬆,說為了深入指導,請財務部領導聚會,飯局馬上約定下來。其實從貴西出發前,魏玉辰就同郭健康初步約好了。“集團領導那麽忙,吃飯這種大事,不提前約,排不上的。”許波對向陽講。向陽心裏想,這常識,我還不知道嗎?我在北京走過的橋,比你許波走過的路還多。


    許波輕車熟路,點了茶,點了菜,布置好酒水,“還好,郭總是湖南人,口味同我們貴西有一比。隻不過,湖南菜裏有蛇、有鱉,這個要意思一下,否則不叫湖南菜了。” 原來跑這麽遠,是為了這地道的湖南菜。


    看著飯店的服務員轉身下單去了,許波對向陽說:“我的哥,今天要打摜蛋,隻有你同魏總搭檔了。”


    “為什麽?”


    “昨晚市場部和集團銷售部的那幫人請了客,任務完成,先回錦城了。能同魏總聯手的人,沒有了。”


    “啊?為什麽全回,不留一個打牌的?”


    “我說你練了兩月,可以打。”


    “你害哥哦。我沒有同魏總打過。”


    “不是害你,是讓你嶄露頭角!”許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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