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傍晚,天光退得十分緩慢,夜幕籠罩城市,慢吞吞的,好似舞台的劇務失職,演員等著上場了,幕布許久未曾拉開。誌成不停地看時間,心急火燎。


    還沒有到八點,急匆匆地發動車,去往約定的外環步道。給顏如玉發了一個信息:“我出發了”,車子駛進霓虹閃爍、光怪陸離的夜裏。


    車剛停好熄了車燈,黑暗裏一輛車無聲無息地靠了過來,是顏如玉的車。模糊的影子於車頭前一閃,顏如玉穿著過膝的連衣裙,坐到了副駕駛座位。一陣幽香襲來,誌成不由分說抱住那冰肌玉骨,一通熱吻。


    兩人許久才分開。顏如玉說:“我不說來步道散步,你不會約我?”


    “想約你,怕被拒絕。”


    “還以為你日理萬機,無暇顧及。”


    “萬立豪老總的離任審計,第一次牽頭迎審全省性的離任審計。這次審計有些微妙,魏玉辰要‘擠水分’,你懂的。不擠點水分出來,實現不了他的意圖,不好交待;擠多了出來,會有人質問我以前的工作怎麽做的,逮我辮子。現在左右為難,怕出岔子。”


    “稅務上有沒有問題?”


    “隻要增值稅和企業所得稅沒有報錯,該拿的稅收優惠政策拿到了,就沒有問題。內部審計,一般不管稅務問題,稅收有稅務局管著的哩。”


    “那就好。今天是周五,你是不是忙得忘了?我們半月沒有約會了,天天隻有用電話過幹癮。”


    “怎麽可能忘?對呀,半月沒有約會了。呀呀,‘過幹癮’是什麽意思?還有‘過濕癮’的說法嗎?”


    “呸,你別亂想。”


    顏如玉拉誌成下車,去步道走一走。誌成問下車安全不,顏如玉說已經九點半了,除了跑步的極少數人,步道上人煙稀少。誌成其實擔心會不會碰到熟人,顏如玉說:“我以前白天來過,剛又查了地圖,這裏離住宅區較遠。公司有幾個人要夜跑的?我記不起,財務部沒有吧?想必不會遇見什麽熟人。來人時,我們避一下就是了。”


    誌成和顏如玉牽手並肩而行。步道上果然清靜,偶有單人或結伴的跑者,遠遠傳來的粗重的腳步聲、開著手機導跑明亮的提示音、奪目的夜跑反光背心,無疑早提示了有人出現。兩人或背向來人而立,或於樹蔭的黑暗下緩行,避而遠之。


    走過長長的一段平路,上到一處緩坡,看見一個亭子。往亭子中間一站,錦城市內萬家燈火現於眼前,這裏的幽靜同城內的繁華景象是兩個世界。有模糊的兩個人影,應當是一對情侶,占據了亭子的一角,正在那裏忘情接吻,誌成不敢向前。


    顏如玉說:“怕什麽?”拉住誌成的手,徑自去占了亭子的另一角,像同別人比賽一樣,也拉著誌成接吻。那一對情侶察覺有人湊過來,人影分開,似乎不好意思了,顏如玉的吻還沒有完,拉著手走掉。


    顏如玉盯著兩人的背影,脫口說:“那兩個人,好像都是男的哎。”誌成趕緊捂住她的嘴巴。


    清風徐來,亭子外的樹下草裏,夏蟲正在演奏著交響樂,幾個星星從天幕上鑽出來,眨著眼睛。


    誌成說:“現在沒有人了,我們倆可以談談心了。”


    “你又要查戶口了?我覺得你像幹審計的。”


    “不是不是。我一直在想,我們倆怎麽好上的。有時候我在辦公室裏坐著,你的電話打進來,陽光從窗戶外射進來,一道光柱照在我身上,聽著你的電話,我恍惚得很,會奇怪你是從地上鑽出來的,還是從天而降的?三十多年前素不相識,現在卻相互引為知己?”


    “我也不知道啊。我們這樣的事情,是沒有辦法設計的。”


    “你理想中的伴侶是什麽樣的?”


    “你問這個,我倒是想過。我喜歡的男人,要有‘五感’,感覺的感。”


    誌成問什麽“五感”。顏如玉把頭靠在誌成的肩頭說:“那你對照一下,看看自己符合幾條。第一感,是‘事業感’。男人沒有事業,就成了‘小白臉‘,就成了‘麵首’,吃軟飯的男人,不會招人愛的。你肯定讚成吧?第二感,是責任感。任何女人,不管美醜,不會同沒有責任感的男人在一起。‘無責任、不男人’,這個毫無爭辨吧?第三感,是‘滄桑感’。滄桑就是有經曆,滄桑的男人讓女人心疼,也沒有問題?”


    誌成不住點頭稱是。顏如玉停了下來說:“你猜,第四感是什麽?”


    誌成搜腸刮肚一陣,想不出第四感應該是什麽。顏如玉得意地說:“傻瓜,第四感是幽默感啊。不幽默的人生,豈不悶死了?”


    誌成啞然失笑,一想很有道理,使勁地點點頭。


    “最後一感,你來猜,一定要猜出來。”


    “你的思考太有水準了,我猜不出來。”


    “你想也沒有想,就說猜不出來? 這一感,是你的特質,你一定猜得到!”


    誌成試著問:“那一定是性感了?剛才我就想想五感不能少了性感。”


    顏如玉把頭從誌成肩頭移開,對著誌成的胸口輕輕地擂了一拳頭,說:“你太自大了。我說是你的特質,還敢猜性感?你自詡性感哩。我喜歡你是因為性感?你真是精蟲上腦!我想的‘五感’裏偏偏沒有性感。第五感是——‘勇敢’!出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吧?你那麽勇敢的,為什麽猜不出來?”


    “勇敢的‘敢’,又不是感覺的‘感’,我怎麽可能猜得到?再說,我如果勇敢的話,那去年認識你的時候,就應該向你索吻!”


    顏如往誌成胸口又擂了一拳,“如果那樣,我告你性騷擾!”


    誌成回味了一遍“五感男人說”,說:“不對啊,如玉,我五感占不全啊,至少滄桑感是沒有的。”


    “你不僅沒有滄桑感,你還有其他缺陷,比如,你的事業還不夠大,說到底在公司,就是打個工而已。另外責任感還沒有經過全麵考驗,哪天翻臉不認人大有可能。” 顏如玉直接說。


    誌成原想得到顏如玉的肯定和讚賞,沒有想到顏如玉不留一點情麵,心裏立即“咯登”了一下,於是問:“那為什麽你還要同我好?”


    “人哪有十全十美的?人生也不是十全十美 ,求全責備相當於自尋煩惱。”


    女人一旦喜歡男人,她好像越來越清醒,一個男人喜歡女人,他好像越來越糊塗。誌成記不得聽誰講過了,講得真有道理。


    沉默了一會兒,顏如玉說:“恨不相逢未嫁時。現在同你好,見不得天,見不得光,躲躲藏藏的,說實話,我有些時候很矛盾,卻又經受不住你的示好和誘感。你是怎麽想的?”


    “我當然矛盾,同你一樣,感覺自己像飛蛾撲火一樣。你看過錢鍾書的《圍城》吧,裏麵說:老年人談戀愛,就象老房子著火了,一旦燒起來,救也沒有辦法救。我現在相當於老房子著火了。”


    顏如玉咯咯地笑了,說:“我記不得有這個比喻,很形象啊。隻不過我們還沒有那麽老吧,我們不算老年人嘛。要當老頭,你當去吧。我想永遠隻有十八歲。”


    “你剛才說五感男人,那麽你心目中有沒有五感女人呢?”


    “當然有啊,這是對稱的嘛。”誌成讓講來聽聽。顏如玉說:“我不講。‘五感女人’應該你來講。我給你時間仔細思考,有結果以後,你給我報告答案。我一次把男人女人都講完了,就沒有懸念了。”


    “還興搞命題作文啊?好吧,我想想再告訴你。”


    “這就對嘍!現在,該你給我講點什麽了。”


    “你來財務部,聽說過我和向陽,均是段子大師吧?我會講段子,但是有點帶顏色哦。你要聽?”顏如玉剛才講得極雅,誌成自覺自己能講的,全顯得庸俗了,先假意推脫一下。


    “你不講出來,肚子要痛。你講吧。”


    “那我講一個字謎吧,還是要有一點文化含量的。‘新婚夫婦沒有床’,打一個字。”


    顏如玉一聽,掐了一下誌成的胳膊,誌成痛得哎喲一聲。顏如玉說:“你果真黃色。” 誌成問猜得出來嗎?


    顏玉如搖搖頭,夜色蟲聲裏,兩隻眼睛亮晶晶的。誌成又聞到了一股幽香,感覺身體一下子熱起來,兩腿中間有一個物體在膨脹。他抱住顏如玉,把嘴巴湊到她的耳朵邊上,壓低聲音說:“答案是音樂的音字。你打字用五筆字型的吧? 我看過你打字,你把這個字拆開……”


    顏如玉瞬間明白了,狠狠地罵了一下,說:“你真正壞得很。”這次沒有掐人,反而閉上眼睛,等著誌成的吻。


    誌成把顏如玉拉起來站立著,深深地吻著。一邊吻,一邊聽著四周的動靜。


    夜已經深了,隻有風聲和蟲聲。誌成撩起了顏如玉的裙子,摸到她的小褲褲,輕輕地拉下來,然後站到顏如玉的身後,咬著顏如玉的耳朵說:“我們現在就是新婚夫婦沒有床。”顏如玉緊閉著雙眼,呼吸急促起來,任由誌成擺布…….


    已經不知到過了多久,四周的蟲聲更響了,夜風更急了。誌成一陣幸福的眩暈後,替顏如玉整理好衣服,開始收拾自己褲子。顏如玉一句話不說,誌成不敢看她的神情,夜色裏也看不清。


    突然,“啪”的一聲,脆脆的,誌成臉上挨了一巴掌,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顏如玉吻住了誌成的嘴唇。誌成不明覺厲,隻得回應著那吻。


    沒有說話,兩人依舊手拉手,並排往回走。快到停車處,顏如玉停步,問:“知道剛才為什麽要打你一巴掌嗎?”誌成說不知道。


    顏如玉說:“你把我弄得太舒服了,從來沒有過的舒服。我以後怎麽離得開你?你好毒!”


    誌成在夜色裏笑,壞壞的,顏如玉應該看到。


    誌成說:“跑步又不是白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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