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以為,是誰最先察覺奴婢與阮姨娘相像的?”


    “就是奴婢這個好弟弟!不敢瞞夫人和兩位小姐,我娘......是船妓......”錢煙絮說著,淚如雨下,“她為錢天賜,就是我父親,生了一雙兒女,本以為能憑這個進了錢家的大門,沒想到......”


    “錢家夫人找上門的那日,我娘被提腳丟進了河裏,他們......拿竹竿敲她,不許她遊上岸......”


    “我娘死了,肚子圓鼓鼓的......她從小在船上長大,水性極好,可最後,卻是死在了水裏......”


    “我和弟弟藏在河邊草叢裏,瞧得一清二楚!我以為,他該和我一樣,恨透了錢家的人,可沒想到......”


    “......後來,他說他姓錢!他......他說錢家夫人待他極好,他合該是父親的嫡子......”


    “他要認祖歸宗,我不管,也管不了,可他竟瞧見了阮姨娘的畫像,直說我與她極為相似......”


    錢煙絮哭得稀裏嘩啦,也顧不得擦臉。


    江氏呆呆地望著她,出神地想,阮氏這張臉配上這種痛哭的表情,還真是違和......


    至少她見過阮氏的哭泣,都是梨花帶雨或是泫然欲泣的,總之怎麽淒美怎麽哭。


    哪像她這樣......喲,那鼻涕都出來了還不知道呢!


    江氏嘖嘖兩聲,煩躁地將帕子砸在錢煙絮臉上,不耐道:


    “囉囉嗦嗦這麽多,還有完沒完了?!”


    錢煙絮揭下臉上的帕子,小心翼翼地還給江氏。


    江氏見了更心煩,擺擺手道:


    “賞你了,把你那臉仔細擦擦,成何體統......你這樣的,阮家也敢把你送來,哼,真是一個不如一個!”


    一個不如一個?


    夫人的意思是她不如阮姨娘?


    錢煙絮不哭了,喜滋滋道:


    “奴婢和阮姨娘的確不同,奴婢不想做妾,奴婢是真心實意要伺候三娘子的!”


    江氏:......


    真是什麽都能扯上三娘!


    吳三娘掃了錢煙絮一眼,神色莫名,她似乎有些猜到,錢煙絮為什麽鐵了心的要跟著她了。


    “別高興得太早,若是連張管事那一關都過不了,再真心也沒用,吳府從不缺伺候的丫鬟。”


    江氏冷淡地提醒道。


    “就是,何況還是個老丫鬟!”吳大娘子跟著嘟囔道。


    老丫鬟錢煙絮:......


    “奴婢不管多大年齡都跟著三娘子,奴婢......不嫁人!”


    聞言,浣紗忍不住多看了錢煙絮一眼。


    江氏輕哼一聲,譏諷道:


    “嫁不嫁人是你能說的算的?還有,三娘還沒說要你呢!”


    “就是!”吳大娘子又開始補刀,“瞎自作多情什麽......”


    錢煙絮離開後,吳三娘戳了戳吳大娘子,笑道:


    “大姐姐很討厭錢煙絮?”


    吳大娘子一臉的別扭,支支吾吾道:


    “也不是,就是瞧著她那張臉,覺得膈應......”


    吳三娘失笑道:


    “她的眼睛生得與阮氏有些相像......撇開相貌不說,這性子倒是不大不同,母親覺得此人可用嗎?”


    江氏歎息:“若她所言非虛,你留著解悶兒也無妨,錢家敗落多年,錢煙絮在吳府他們隻有討好她的份兒。浣紗,你去叫江管事在外頭查查,看看錢煙絮的話是否屬實。”


    浣紗領命而去。


    張管事再次來到馥春院時,為江氏母女三人帶來了一則重磅消息。


    阮老太太死了。


    “阮老太太有重大嫌疑,官兵依律上門拿人,可到阮家時,阮老太太已經死得透透的了,就躺在井邊。老奴混在人群裏瞧了,院裏一地黑血,屍身麵容發烏,想來也是服了毒。”


    “阮家大爺伏在他娘身上,哭得快暈過去......官兵無法,隻能強行將屍身帶回了衙門。”


    江氏眉頭擰成兩座山,“瞧沒瞧見那阮青賊?”


    阮青賊?


    張管事呃了一聲,道:


    “不曾瞧見,聽說哭暈了,被人抬進了房裏。”


    “夫人還是和老爺說一聲,衙門那頭定會驗屍,咱們隻要安心等結果就是。隻不過......”張管事眼皮輕抬,快速掃了一眼吃瓜小姐妹,幹枯的臉皮微微抽搐了下。


    “無妨,隻管說就是。”江氏沒好氣地白了一眼左顧右盼,就是不肯離開的小姐妹倆。


    “是,老奴略懂些風水,今日去了一瞧,隱隱發覺那阮家上方有一層黑氣環繞!”張管事目露精光,言之鑿鑿,“隻怕他家還要再出人命!”


    “啊???”


    小姐妹精神為之一振。


    另一邊,江氏已經笑著開了口:


    “竟不知張管事還有這等本事!您老給咱們府也瞧瞧,往後運道如何?”


    張管事堆出一絲笑意道:“咱們府沒了烏煙瘴氣,眼瞧著就要迎來喜事一樁!恭喜夫人。”


    江氏一怔,他真會看風水?


    “喜從何來?”江氏來了精神。


    “這個......老奴道行淺,瞧不出來,夫人恕罪。”張管事有些尷尬。


    江氏:......


    很快,江氏便知道了喜從何來。


    這日一早,吳守忠正陪著江氏用早膳,外頭通報呂姨娘來給夫人請安。


    江氏看著跪在桌邊,激動得快哭出來的浣花,心裏隱隱有了猜測。


    “啟稟老爺、夫人,妾有了身孕......”


    果然!


    江氏斜著呆愣的丈夫,嘖了一聲。


    這老東西......隻一回就讓懷上了,寶刀未老嘛,嘖嘖。


    吳守忠回神後,瞧著倒沒有多高興,隻淡淡道:


    “那就勞煩夫人,多指派兩個有經驗的老嬤嬤去青筠院吧。”


    說完,接了濕帕子擦擦手,起身便走。


    全然沒看到身後的浣花,笑容悉數僵在了臉上。


    江氏暗歎一聲,問道:


    “可叫黃大夫瞧過了?多久了?”


    浣花壓下心頭的酸楚,強笑道:“回夫人的話,瞧了,黃大夫說妾......剛剛一月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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