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息怒,李信一介草民,不敢存非分之想,若侍郎能寬恕一二,今日李信與叔父便離開,往後再不會出現在您與三娘子麵前。”


    什麽!三娘子也在這兒?


    李炎傻了,眨巴著眼睛,偷偷瞄了一眼窗下那個似笑非笑的“俊俏小廝”。


    啊?


    他方才是不是把三娘子當成小廝了?完了......


    “看在七爺的麵子上,我可以饒過你二人,但你湖州李家,區區商戶,竟敢肖想我京城吳氏的嫡女!回去告訴你們當家人,這梁子,今日就算結下了!且等著吧!”


    麵對吳侍郎的羞辱,李炎臉色通紅,卻連大氣都不敢出。


    李信神色冷漠,半垂的眼眸中瞧不出任何神情。


    時下階級分明,士族與商戶之間如隔天塹,李家為何出此下策,正是因為,若堂堂正正上門求娶吳三娘,隻怕吳侍郎會直接使人把媒人打出去。


    說完,吳侍郎便準備帶著吳三娘離開。


    隻不過,與馮春時擦肩而過的瞬間,吳侍郎忽然暴起,直接將馮春時一巴掌扇到了牆邊。


    馮雨湖下意識地哎了一聲,卻又沉著臉生生忍住了。


    揍他一頓也好,誰叫他膽大包天,連三娘都敢算計!


    馮春時被甩了一巴掌也沒吭聲,瞅著上方,幾步跳上了不算矮的院牆,翻身便逃了。


    見狀,吳侍郎一聲冷哼,又轉頭深深看了馮雨湖許久,這才神色黯然地離開。


    吳三娘心滿意足地跟在吳侍郎後麵,從李信身邊走過時,自然沒注意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幽深。


    ......


    吳侍郎帶著吳三娘離開後不久,馮春時便重新回到了李記藥鋪。


    見他用袖子捂著半邊臉,李炎有些擔憂。


    “大郎,你這臉,哎,季大掌櫃來瞧瞧,給他上些藥,今日這是倒了哪輩子的大黴?這趟京城,我就不該來!”


    李炎拍著大腿,歎氣歎得一聲比一聲懊悔。


    惦記人家閨女,還叫人父母知道了,知道也罷了,偏偏!人家爹還是官身!極有能耐的那種!


    這回完了呀!老爺子那邊,該怎麽交代啊!


    啊啊啊!


    李炎欲哭無淚,抓著頭發哀嚎連連。


    “季大掌櫃怎麽沒攔住李兄?”


    馮春時也是連連歎氣。


    聞言,季大掌櫃急忙放下消腫的膏藥,解釋道:


    “我們幾個剛到鄰店致謝來著,誰曾想,二爺一頭就闖了進去......”


    “得虧高大人帶著官兵走了,要不然,隻怕......哼,隻怕李兄還闖不出這大禍!”


    馮春時斜著李炎,一臉的煩躁。


    他就知道,李炎這性子,遲早要惹大禍!


    瞧他猜的多準!


    聽到馮春時的話,李炎不嚎了,連嚇帶怕道:


    “大郎,我跟你說,多虧我警覺,沒把老爺子的話都倒出來,要不然,今個可真要死在這裏了。”


    聞言,馮春時已經被他氣得沒有脾氣了,隻是不耐地嗆道:


    “你家老爺子還有什麽醒世名言?!”


    “老爺子說了,叫你看看詩經,木瓜那篇!還叫我告訴你......”


    說到這,李炎左右看了看,低聲道,“若是......他要給三娘子出嫁妝!照京城最高規格的那種!”


    馮春時:......


    那是要誇誇你警覺的。


    李老太爺這是不管三娘願不願意,他自己就定下了?


    人吳家,能缺一副嫁妝?再高規格的人家也不稀罕!


    兩人不知道的是,一牆之隔的偏室裏,馮雨湖將兩人的話盡收耳中,直氣得渾身顫抖。


    施舍一副嫁妝就想騙走她的三娘?欺人太甚!


    幸好她多留了個心眼,沒叫三娘跟她一起假死脫身!


    若沒了身份和父親的庇佑,隻怕三娘會被他們吞得連渣滓都不剩!


    馮春時,李炎,你們好樣的!


    ......


    藥鋪大堂裏。


    “二叔,還是盡快修書給祖父,叫他有個準備吧。”


    李信見他二叔隻顧著哀嚎,沒有絲毫通知李老太爺的模樣,隻得出言提醒。


    準備?


    準備什麽?


    李炎不嚎了,不明所以地望著他侄子。


    李信都無語了,偏頭不想看他二叔那副傻樣,麵無表情道:


    “吳侍郎臨走之前說的話,二叔是沒聽清?”


    吳侍郎臨走前說的話?


    “湖州李家,區區商戶,竟敢肖想我京城吳氏的嫡女......”


    “回去告訴你們當家人,這梁子,今日就算結下了!且等著吧!”


    李炎驀然打了個寒噤,抓住李信的衣袖,急急問道:


    “難道吳侍郎真準備報複咱們李家?!”


    咱們李家?


    李信不動聲色地抽回衣袖,淡淡道:


    “不然二叔以為吳侍郎是在說笑?還是早做些準備,全當未雨綢繆吧。”


    李炎忙不迭地跑去櫃台找紙筆,準備將今日之事悉數報給他爹知道。


    馮春時上下打量著李信,李信卻眉眼一彎,恭敬道:


    “見過馮大人。”


    馮春時一怔,這孩子,倒是生了副好相貌,氣度也不俗。


    “若是當初在萬壽禪寺,三娘見到的人是你,或許便不會是今日這般光景了。”


    聞言,李信笑容一頓,垂下眼眸道:


    “吳侍郎眼界高,自是看不上在下,馮大人抬愛了。”


    ......


    李炎的飛鴿傳書,不過三四日便能到湖州,可誰能料到,吳侍郎的報複比飛鴿傳書來得更快。


    揚州,李家最大的鹽鋪子裏。


    袁大掌事被幾個掌櫃團團圍住,眾人大汗淋漓,三言兩語,將今日去官府兌換鹽引,卻屢遭拒絕的事情說得清清楚楚。


    袁大掌事聽罷,沉著臉吩咐道:


    “好了,莫慌!許是上頭有了新令,你們再去官府問一問,老楊、老周,你倆跟我去範府探探情況。”


    ......


    範府中,兩淮都轉運副使範開聞不在,接待袁大掌事三人的是範府的管家。


    “老兄,範大人不在,咱們有話隻能問問您。”


    袁大掌事半弓著身子,陪著笑將兩張銀票塞進範管家手中。


    誰知範管家卻把手一反,將那兩張印有“萬通錢莊”的銀票推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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