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有才奔走如飛,很快追上林毅,他回頭看了看,暗道不好:“飛蟻的速度和自己差不多,遠快過林毅,按現在這個速度,幾個呼吸的功夫便能追上林毅,林毅危矣。”他又看了眼前方的林劍,林劍正在火力全開,五劍齊出斬向一頭野豬大小的鼠類妖獸,五劍化十劍,轉瞬之間將妖獸切成數塊,林劍看也不看那妖獸,繼續前衝。


    錢有才明白,若是沒有林劍在前方開路,他三人不免會落入前有猛虎攔路後有追兵的境地,那時處境將會更加艱難。他思慮再三,還是不忍心見林毅殞命於此。錢有才迅速伸出左手,一把揪住林毅的衣領,隨之反手將他背在自己背上。


    “你要幹什麽?”林毅大喊,然後人就傻了,他背靠在錢有才身上,臉麵向後方,眼前是密密麻麻的飛蟻,幾塊血肉從身後飛出,砸進蟻群,血肉頃刻之間消無,連皮毛都沒剩,一張張花生大小的鬼麵印在他的眼睛裏,印在他的腦海裏,他隻感覺一陣頭皮發麻眩暈惡心。


    那飛蟻形成的幕布極速貼近,有那麽一瞬,他甚至感覺到飛蟻已經親到了他的臉上,接著那幕布又開始向後退卻,他先是一喜,隨即明白不是飛蟻真的退去,而是錢有才越跑越快。不時的又有各種動物的肢體飛向蟻群,食物消失術不斷上演。


    蟻群一會兒靠近,一會兒遠離,林毅一會兒感覺自己要死了,一會兒又僥幸活過來,一會兒又我命休矣,一會兒天可憐見……反反複複折騰了不知道幾次,他終於淡定了,或者說麻木了。瞪著飛蟻,沒有聲音,但嘴型顯示他在不斷輸出。飛蟻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情緒,蟻群中陡然射出幾道黑光,向他襲來,他也分不清那是飛蟻還是飛蟻發動的某種法術。


    眼見黑光就要射到他的身上,他有想過向錢有才求助,可是麵子上又過不去,隻得大喊“不!”錢有才仿若背後長眼,突然一個變向,繞道一棵歪脖樹後,接著一個折線,跑向另一棵樹後。背後傳來哢哢的聲響。錢有才足下不停,又跑了一陣兒,突兀的他的心髒狂跳了幾下,錢有才警覺突生,靈覺告訴他這種危險絕不是來自身後,他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任何端倪,那危險的感覺卻在一步步靠近。


    錢有才眉頭緊鎖,既然眼睛看不到,那就用神識吧,他分出幾縷神識,迅速向左右擴散,感覺到了,有什麽東西正在向他們聚攏,數量未知品種不詳,可以預見的是這怪物有極強的偽裝能力,它們能夠完美的融合進周圍的環境,並且悄無聲息的行動。


    未知的恐懼更加令人恐懼,錢有才腳下加力,幾步追上林劍。林劍有些詫異,他看了看錢有才,又看了看身後拉開二三百米的飛蟻群。逃跑的時候最重要的就是保持節奏,在無法徹底擺脫對方的情況下,突然加速會給自己造成極大的負擔,比如現在的錢有才,明顯呼吸紊亂,臉色漲紅。


    “怎麽了?”


    “不知道,不過有大危險正在靠近,不能再這麽跑了,需要找個地方躲一躲?”


    “躲?”林劍沒問為什麽,他選擇了相信,他手上掐訣,身形突然上縱,躥高了三丈有餘,眼睛四處尋覓,隨即落下,沒辦法,練氣期修士還沒法禦劍飛行,即便登高望遠也隻能堅持片刻。


    “西南三裏,有一片微波,麵積不大,看樣子是個深潭。”


    “前麵帶路。”


    林劍“嗯”了一聲,調整方向,在前帶路,錢有才亦步亦趨緊跟其後。兩人這回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叢林中一陣風起,林毅躺在錢有才的背上,隻感覺眼前的一切開始白化,所有的東西全都失去了顏色,意識在這一刻就像凝固了一樣,根本來不及處理看到的任何東西。他悶哼一聲,暈了。


    這兩人快,身後的蟻群也有餘力,竟然緊緊咬著不放,錢有才放出幾縷神識,發覺那未知的東西也跟了過來,而且數量還在增加。林劍則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前麵,時時警戒著正前方可能出現的危險。


    眨眼之間,兩人來到深潭之前。錢有才將林毅從背上翻下來,時間緊急也顧不得許多,他將林毅像涮羊肉一樣,在水潭裏涮了一下。水潭幽深如墨,不知幾許深,水冰寒刺骨,林毅一個哆嗦醒了。


    錢有才將他扔在一邊,自己則仔細打量水潭。說是水潭,實際更像個大一點的井,直徑五米有餘,水潭四周長著些苔蘚類植物,全是黑綠色係,稀稀疏疏的長了些雜草,水潭四周有明顯的蹄印,顯然有生物來這裏飲水。


    至於水潭裏有沒有危險,錢有才剛剛試過了,他拿林毅當誘餌,並沒有發現有何異常。林毅暈乎乎的,林劍走過來踢了他一腳,腦袋向錢有才的方向扭了扭,略有些惱火的諷刺一句:“難道你連一聲謝謝都不會說麽?”


    林劍心裏極為鬱悶,剛剛錢有才拿林毅試險,他自然是看的出來的。可不怪錢有才,他氣自己,也氣自己的父親,非說什麽多個人多個照應,這他娘的哪是照應,坑呀,深不見底的坑。但他能說什麽呢,一個是自己的親爹,一個是自己的表哥,再怎麽說血濃於水,沒轍。


    至於錢有才會救林毅,則早在林劍的意料之中。錢有才和林劍說過,他家有三大家規,第一條:看對人(其實是跟對人,錢有才告訴他的時候改了個字)。第二條:但做好事莫問前程。


    這是家規,是刻印在骨子裏的東西,是一種態度一種習慣。


    林毅看了看錢有才,又看了看林劍,又想到自己幾次險象環生,喃喃道:“多謝錢老弟救命之恩,但有命在定當厚報。”


    “等我們過了這關再說吧。”錢有才解開腰上的雙頭鏈子錘,將錘頭放在岸邊,自己拉著鏈子,向潭水中潛去。林毅學著他的樣子,也抓了一段鏈子潛入水中。林劍掐了個訣,身上裹了一層護罩,他對錢有才說:“我去潭底探探深淺,你們在這盯著。”他歎了口氣,又無奈的補了句:“靜觀其變……”剩下“聽天由命”四個字沒有說出口。


    錢有才將腦袋探出水潭,看著烏泱泱的飛蟻,心裏發慌,也不知道飛蟻怕不怕水,更不知道那隱形的東西在等待什麽。突然,風雲突變,密密麻麻的蟻群組成的黑幕,憑空出現了幾個孔洞,錢有才愣了一下,邊上的林毅提醒道:“好像是蟻類的天敵了,蜥蜴或者蟾蜍之類。”


    錢有才暗暗點頭,聽人說毒蛇五步之內必有解毒之物,任何可怕的存在必然有克製它的事物糾結,萬物相生相克,莫出其理。飛蟻群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讓錢有才感覺毛骨悚然的是,這一切發生的不留痕跡,蟻群徹底亂了套,幕布成了散沙,紛紛逃難。


    有一群飛蟻直奔水潭而來,錢有才反應極快,拉著反應慢半拍的林毅往水潭深處落去。從下往上看,潭麵上蒙了一層飛蟻,錢有才暗道僥幸,還好這群飛蟻不會潛水,隻能在潭麵上漂著。


    好景不長,頭頂忽然傳來一陣陣暴風驟雨般的突突聲,有什麽東西在極速的敲擊著潭麵,飛蟻一大片一大片的消失。而在潭麵之下,那敲擊的餘力未消,形成無數密集的水箭,給錢有才和林毅二人來個全覆蓋打擊。


    錢有才反應快還好些,見情況不對,鬆了鐵鏈,猛往深潭裏紮,林毅反應慢了半拍,被轟個正著,全身哪還有一處好地方,整個人被捶的胖了一圈。脖子上的傷口再次撕裂,血染了一片。萬幸有水潭緩衝,卸掉了大半的力量,否則林毅非交代不可。


    錢有才一把撈住再次陷入昏迷的林毅,他神色怪異,嘴裏哼哼唧唧,顯然也中招了。他看著手上的林毅,歎了一聲,繼續下潛,去尋找林劍。


    正巧林劍從水下上來,錢有才把林毅扔給他,用手比劃比劃,大概解釋了目前的情況。林劍顯然是沒懂,不過現在救林毅事大,他接過林毅,將他拉進自己的防護罩之內,先給他點空氣,別憋死了,接著才開始簡單處理林毅的傷口。


    錢有才不會法術,也弄不成防身護罩,潛水全靠一口氣憋著,這會兒臉都憋紫了,他指了指上麵,緩緩向上浮。上麵的戰鬥接近尾聲,潭麵上的飛蟻少了許多,這飛蟻在水中行動極慢,徹底成了別人碗裏的菜,任人下筷,很快,潭麵平靜了,錢有才卻不敢大意,仍然憋著氣硬挺了一會兒。


    少頃兒,他知道自己的極限到了,錢有才拉著鏈子錘的鐵鏈晃動幾下,沒什麽反應,也不知道那群東西是追其他飛蟻去了,還是在周圍埋伏。算了,賭一把,錢有才將臉慢慢的貼向潭麵,他不敢探頭出去,隻是拉著鐵鏈,將嘴唇送出潭麵,深深的,深深的吐了口氣,又深深的吸了口氣,錢有才心中暗想:“能喘口氣真舒服。”


    與此同時,林劍托著林毅也跟了上來了,他和錢有才一樣,防護罩內的氣體不多了,不過他畢竟道行在那呢,使了個法訣,就完成了換氣。


    林劍指了指周圍,意思是什麽情況。


    錢有才輕輕搖頭,表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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