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霸侯是一個病微微的小郎君,臉色蒼白,咳嗽不停。曹魏三人頗為意外,怎麽也想不到享譽天下的五霸侯是這副模樣,看他的樣子若是沒人扶,連路都走不穩,三人不禁懷疑:“這樣的人又靠什麽震懾四海呢?”錢有才隻顧吃喝,五霸侯看著有才不說話也不吃東西,但眼含情誼,卻是一幕親人見麵的良景。


    五霸侯身體不好,陪了一會兒便回後院休息,之後也沒有出現過。第二日天蒙蒙亮,周管家早早送來出關文牒,幾人隨便吃了幾口,換上新馬繼續出發。這次侯府之行最高興的是林毅,他得了一把新劍。


    以後的日子仍然是讓曹魏、林劍、林毅目瞪口呆的重複,每到人困馬乏之時,必然有勢力出來迎接,真正是跟約好的一般;每到一府便有達官貴人招待,下到縣丞上到丞相,無所不包。楚國時如此,到了魏國仍然如此,韓國仍然沒有變化,趙國也大抵相同。


    十多日過後,四人來到趙國和胡國的邊界。林家三人現在已經主動跟在錢有才後麵,他們心中的震撼是沒法形容的,就算給他們三個腦子,也想象不到小小的楚國北部一小縣城的一家客棧會有這麽大的能量,他們有時候甚至會覺得自己在做夢,一個可怕的夢,一個問題一直折磨著他們——這樣的勢力為何會存在於臨秦縣,他們所圖為何,我們林家知道這麽重要的消息,會不會被滅口?


    這裏就屬林毅的心思最為複雜,他本是瞧不起錢有才的,他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電劍林毅,錢有才是誰?什麽東西,一飯店老板的孩子,怎麽比。當得知自己的位置被錢有才取代以後,他是憤怒的,甚至是暴怒的。那次挑戰輸了之後,認識到錢有才可怕的實力之後,他的怒氣消了人的意誌也泄了,開始徹底的崇拜。


    一路走來,見到錢有才家的權勢,他心裏又泛起了波瀾,他覺得自己輸的不冤,我要是有這麽大的能力,也未必練不出錢有才那一身的本事。同時,他又想,修仙是仙路,從此仙凡兩隔,任你在世俗界有多大的勢力全都沒用。現在咱倆在同一起跑線上,我就不信我林毅比不過你錢有才,論毅力我不比任何人差,論資質我七十五點你隻有五十一點,論資源我有祖傳的林家劍訣,你一無所有。結果,他莫名其妙的燃了起來,有一種見到什麽都想上去踢兩腳的衝動。


    四人離了趙國,走了五十多裏,前麵出現兩人,是兩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一紅衣紅似火,一綠衣碧如葉,兩人樣子姣好,立馬橫刀,英氣勃勃。路旁豎著個牌子,上麵寫著一首打油詩。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若想過此路,問問錢有才。


    錢有才吐了吐舌頭,這是什麽情況?有接應是意料之中的事,但這麽個接應法卻是意料之外。


    錢有才打馬而上,行到跟前,勒住韁繩,他笑嘻嘻的朝兩位小姑娘拱了拱手,道了句:“請了。”


    “好說。”紅衣少女接話。


    “敢問姑娘,我想過此路,是不是一定要問錢有才?”錢有才打趣問。


    “那是自然。”紅衣小姑娘指著路邊的牌子回道。


    “姑娘,我有一事不明?”


    “哦?但說無妨。”小姑娘還挺好說話。


    “是不是錢有才說我們可以過此路,我們便可以過此路。”


    “想得美,把錢有才找來,我們驗明正身才能過。”


    “那,錢有才長什麽樣?”


    “不知道。”


    “可有畫像?”


    紅衣女子拿出一張圖,錢有才看了一眼,圖上畫了個猴子。


    錢有才驚了:“猴子?”


    “像猴子而已,上蹦下竄的,不過具體長什麽樣,我們也不清楚。”


    “那讓我們怎麽找?”


    “我們要是知道還用你找?”


    錢有才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這姑娘的邏輯確實不一般,但人家真的做到了邏輯自洽。


    “你們找錢有才有事?”錢有才皺眉問。他心裏有些打鼓,按說老爸這人還是靠譜的,接應自己的人也大概率是靠譜的,但眼前兩人明顯是不靠譜的。


    可若說兩人不是接應自己的,那又是幹什麽的?自己不是什麽江湖好漢,沒有參與過江湖恩仇,再說了錢家勢力大是大,但都在隱秘之處,這次若不是要還林家引路之情,也不可能向外透露一點。這胡國是部落聯盟,說是胡國,其實並非國家,隻是部落聯合,出去搶東西的時候一起去,搶完了回來各過各的,內裏勾心鬥角,亂的一塌糊塗,更是不可能關注到自己。


    “你問那麽多幹嘛?”紅衣女子狐疑的瞪著錢有才:“你不會是趙國的奸細吧?”


    錢有才連忙搖頭:“你看我們四人的打扮模樣,哪裏像奸細?”


    “賊眉鼠眼,怎麽看怎麽像奸細。”紅衣姑娘不依不饒。倒是綠衣姑娘頗為知書達理,忙阻止紅衣姑娘:“小妹莫要胡言亂語平添是非。四位壯士,我二人受朋友托付,來這裏等錢有才。我倆也是沒有辦法,隻得攔路尋人,還望幾位壯士行個方便,速速去把錢有才找來吧。”


    錢有才有些無語,這都是啥人呀,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來了,看這行事霸道,蠻不講理的勁頭,有點像十六姐的作風。


    錢有才試探著問:“是十六姐讓你們來的?”


    綠衣女子大喜:“你認識王妃?”


    錢有才一聽,好麽還真是。十六姐從小就刁蠻任性胡作非為,那是家族裏鼎鼎大名的小魔女,聽說後來嫁給了胡國最大的部落當王妃,看這行事風格,估計也就她了。老爸也真是的,找人也找個托底的呀,讓十六姐這麽鬧下去,自己早晚臭名昭著。


    “我就是錢有才。”


    “你真是錢有才,怎麽證明?”


    “十六姐隨母姓,姓方,單名一個婷字,取亭亭玉立之意。”錢有才心中腹誹:“這名字是瞎了,應該取名叫方小妖才對。”


    錢有才向包裹裏摸索,他記得老爸知道他與十六姐多年不見,怕不認得,特意給他帶了一塊家族令牌。卻不想那兩個小姑娘直接就信了,而且這兩個小姑娘明顯是不靠譜又敷衍了事的代表。


    綠衣小姑娘扔給他一把金刀:“王妃說了,她現在貴為王妃,不能輕易走動,隻得偷來胡王的金刀作為信物,她讓你遇到麻煩便展示此刀。王妃說了,讓你低調小心一點,這裏不比楚國,胡國山頭林立,部落之間多有仇怨,胡王的金刀有可能是保命符,也可能是催命鬼,你好自為之吧。”說完兩人就像著急下班的小青年,打馬就走,一刻不留,獨留四人在風中淩亂。


    四人麵麵相覷,錢有才、林劍、曹魏三人心裏有些忐忑,林毅卻是又忐忑又痛快,所以他的表情最為奇怪,有些難以琢磨的味道。


    錢有才將路牌一刀劈的粉碎,四人繼續趕路。別說,盡管十六姐人不太靠譜,但這把金刀真的管用,一刀在手,那是大門洞開,一路暢通無阻,錢有才很快回過味來,綠衣姑娘最後說的那些話必然是十六姐的安排,她喜歡惡作劇,沒事圖個窮開心,逗自己玩的。


    五日後四人出現在一片茫茫雪山之前,按照路引指示,這裏便是高原雪山。四周看去,雪山連綿千裏,看不到盡頭;向上看去,白皚皚直插雲霄,斷不明幾高。


    林劍、林毅、錢有才麵露難色,不知道何時才能翻越此山。曹魏則是心中一輕,總算完成任務了。他抱了抱拳,說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後麵的路還需你們自己走,就此別過吧。”隨後他又拉著林毅到遠處單獨聊了一會兒,其實就是問問林毅要不要回去,林毅自然拒絕,兩人便再無他話。他作為長輩,又叮囑了幾句注意安全之類,便要離開。


    臨走時,錢有才在他耳旁輕問:“曹大哥,你覺得一路走來,這條路線如何?”


    曹魏眉頭微動:“不知道錢老弟此話何意?”


    錢有才似笑非笑道:“這一路走來,所過之處雖道路略有不平,但人流稠密,貿易繁華,我想若是能沿途開一家鏢局,必然是個不錯的生意。”


    曹魏心中大動,一路上,錢有才總是有意無意的將他介紹給各個勢力,他當時就覺得奇怪,現在想來,目的在這呢。他自然明白錢家是想借此償還林家贈送仙緣的恩情,他想謝絕,但他真的沒法拒絕,不但他不能拒絕,整個林家都不可能拒絕。


    林家這些年開枝散葉,族人呈幾何趨勢增長,好的方麵是林家越來越熱鬧了,壞的方麵則是林家的財力根本支撐不住這麽大的開銷。林家人天生不善經營,沒什麽來錢道,就連開個鏢局都要他一個外人主持大局。


    說白了林家現在就是等待躍龍門的魚,躍過龍門則雞犬升天,龍門是啥,就是財路,有了財路憑借著林家積累下來的人力,必然能成就一番事業。現在這條財路錢家送來了,林家豈有不收之理。


    “這?”曹魏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但嘴裏還是要推脫的:“不方便吧?”


    “方便,按江湖規矩來就好。”錢有才將金刀和一塊家族令牌扔給他:“曹大哥,這把刀你拿著,回去路上用的到,出了胡國自然有人找你取回。這塊令牌你幫我帶給我爹,順便替我捎個話,就說我一路順利,沒什麽好擔心的。”


    “江湖規矩。”曹魏心領神會,關係給你搭好了,事還是要自己辦,一句江湖規矩不但把錢家摘了出去,還保全了林家的麵子,他心道:“怪不得錢家有如此力量,你看人家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做事便進退自如。”他又看了看林劍林毅,本來覺得他們挺優秀的,現在思來,不過是勇猛有餘,智略不足,他拍了拍錢有才的肩膀,托付道:“林劍林毅有些擰,凡事還蒙你多多擔待。”


    “曹大哥這說的哪裏話,林劍哥哥英雄氣概天下無有,林毅哥哥勇猛無畏真英雄也。”


    曹魏歎了口氣,不再多言,騎著自己的馬,後麵拉著他三人的馬向來路而回。


    送別曹魏,三人回頭望著雪山,林劍眼神最好,他指著前方喊道:“快看,前邊有煙升騰,好像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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