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她那一瞬間無法掩飾的驚慌失措,白瀾什麽都懂了。


    溫知夏跑上三樓書房,推門進去,裏麵燈開著,有淡淡的煙味,但沒有人。


    “傅若時?”她又喊了一聲。


    樓下的臥室裏,傳來玻璃碎片的聲音。


    溫知夏跑下樓。


    她推開臥室門,跑進浴室。


    裏麵雲霧繚繞,地上濕的都能養魚了。


    傅若時穿著一件灰色浴袍,背對著她蹲在水池邊,玻璃瓶裝的洗發水砸在地上摔碎了,他正低頭在拾碎片。


    “沒事吧你?”


    聽見聲音,他轉身回頭,烏黑的頭發被水打濕,反倒顯得皮膚白的發光,瞳仁黑的觸目驚心。


    “啊?叫我啊?”傅若時關了淋浴,“沒聽見。”


    看他安然無恙,溫知夏才鬆了口氣,剛才還以為他行動不便,從哪裏摔下來了。


    “不是跟你說了,不要洗澡嗎?”她皺眉,“你就不能等兩天嗎?”


    “是啊,”傅若時指著地上的玻璃碎片,“小東西,你是不是被這女人收買了?你也不讓我洗澡?”


    戲精。


    溫知夏抿嘴,輕鬆地笑了笑。


    傅若時今天出去跑了一天,背上的傷一出汗更是又疼又癢,難受極了。他想洗個澡,結果拿洗發水的時候忽然扯著傷口了,一個抽筋沒拿住,就掉在了地上。


    “怎麽這麽不小心啊你。”


    心裏的擔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隨著奔跑而升起的體溫,溫知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別拿手拾,在那別動,我去拿掃帚。”


    “小夏?沒事吧?”白瀾也跟上來,她不方便進,就在門口問,“那孫子沒死吧?”


    “沒有奶奶,”溫知夏說,“摔破了一個瓶子,您別進來,我收拾一下。”


    傅若時蹲在地上,挑眉看著溫知夏千變萬化的神色,無聲竊喜。


    那驚恐的眼神,被他盡收眼底。


    很多情緒都能裝,唯獨擔心害怕是最難裝的,傅若時閱人無數,誰在裝誰認真,他看的清清楚楚。


    溫知夏拿來掃帚,看他蹲在那,彎著眼睛勾著唇看著她笑,那表情簡直就是男狐狸成精。


    “笑什麽笑?”


    “沒什麽,”傅若時站起來,等溫知夏掃完碎片才回到水池邊,“我洗頭可以吧?”


    溫知夏想了想,洗頭碰不到後背,“行吧。”


    她掃完地,扔完碎片,又跟李嫂交代了幾句,回來看見傅若時洗好了,頭發上還在滴著水,就拿著吹風機往插口裏懟。


    燒傷科每年接診無數被吹風機燒傷的患者,其中一大半都是濕手濕臉用吹風機導致的。


    “你爸是不是把你腦子也打壞了?”溫知夏無語地看著他,“你也不怕電死?”


    傅若時抬起頭看著她,眼神波光粼粼,暗含笑意,“那你幫我。”


    不等溫知夏拒絕,他就把吹風機遞給她了。


    ......


    行吧。


    溫知夏揉了揉他的頭發,打開吹風機,手指掠過他的發間,梳理他的發絲。


    傅若時的頭發又黑又柔軟,觸感就像絲緞一樣,溫知夏無法想象,這頭發的主人心為什麽硬的像一塊鐵。


    俗話說,男怕摸頭,女怕摸腰,溫知夏的手很輕,指尖由於剛才碰過水,還有一點涼涼的。


    傅若時被她摸的喉嚨發癢,情不自禁地咳嗽了兩聲,


    “你看,感冒了吧,”溫知夏作為醫生的責任心湧上,“你現在身體不行,不要作死。”


    傅若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還不行?還有比我更行的?”


    “說什麽呢你。”溫知夏麵無表情,“奶奶說今晚住這裏,你消停點吧,別嚇著老人家,好了,我回書房睡了。”


    她剛要走,傅若時一把拉回她,把她帶進床上。


    “你有沒有人性,”傅若時欺身壓在她上麵,“我奶瘸著腿來一趟,就是想看咱們和和睦睦的,你讓她看夫妻分房?”


    溫知夏被他控製住,抽出一隻手,想故技重施按他的背。


    傅若時吃一塹長一智,在她抬手的瞬間,就明白她要幹什麽。


    他直接握住了她兩根纖細的手腕,靠近她,笑的狡猾,“我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溫知夏再聰明再敏銳,但跟這種狐狸窩裏長大的男狐狸相比,還是太老實了。


    “你放開我,”她瞪著他,“不然我喊奶奶了!”


    掙紮之下,傅若時本來就沒怎麽穿好的睡袍從肩上滑落。


    他這麽撐著上半身,結實寬闊的肩膀一覽無餘,緊實的胸膛,輪廓分明的腹肌若隱若現。


    傅若時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他骨架修長,能把正裝穿出一派不羈的風骨,但肌肉堅實線條清晰,脫了衣服就散發出成熟男人的力量威嚴。


    “你喊啊,”傅若時知道她臉皮薄,“你喊我就鬆手。”


    溫知夏:“你......!”


    她又說,“你沒有作案能力,消停點吧。”


    傅若時笑的邪氣,“我有能力,我吃止疼藥了,就是為了今晚辦你,我都忍了好久了。”


    啊???


    溫知夏腦瓜子嗡嗡的。


    “現在你真的不行,要不,等你好了再說,”她試圖談判,“如果你好了,我們還沒過完冷靜.....”


    “你再說一句我不行試試?”


    傅若時眼看就要動作,片刻之後,他忽然停下,視線警覺地移到身後。


    他俯下身,趴在溫知夏耳邊,輕聲對她說,“奶奶在外麵。”


    他聲音很輕,呼吸絲絲縷縷撲在溫知夏耳邊。


    癢癢的。


    溫知夏沒憋住,笑了一聲。


    看見她笑,傅若時這才輕鬆,他接著小聲說,“老人家見一次少一次,咱們裝一裝吧。”


    “怎麽裝啊.....?”


    “我教你。”


    傅若時撫過她的臉,深深地看了看她黑漆漆的眼睛,吻上了她的唇。


    溫知夏猝不及防,一動都不敢動,


    一想到奶奶在門口,她裝也不是,不裝也不是,整個人是僵硬的,隻好閉著眼睛配合。


    傅若時看她閉著眼睛,身子微微發抖,明明很緊張,又沒有抗拒的樣子,眼裏浮現出沉重的憐惜。


    結婚那三年,她一直是這樣,他有需求她就配合,哪怕不情願,也遵守著契約精神,盡量滿足他。


    想到這,傅若時什麽都沒做。


    他安靜地抱著她,聽著她的呼吸,嗅著她耳邊若有若無的香氣。


    傅若時的體溫很高,溫知夏被他抱了一會,都覺得熱。


    她偏了偏頭,感覺到傅若時的鼻尖貼著她的脖頸,微微呼吸著。


    她再次聽見了他胸膛的心跳。


    還有他身上散不掉幽冷皂香。


    那種感覺,就像山雨欲來前沉鬱壓抑的悶雷,伴隨著幽幽的青草氣,一次又一次敲擊在她的腦海,喚醒了她無數次試圖麻痹自我的心。


    “溫知夏,我好愛你,你不知道我多愛你。”


    他清磁的嗓音縈繞在她的耳邊,喘息裏帶著一絲難以言表的隱忍。


    溫知夏的眼眶漸漸紅了。


    可是為什麽,和他還是走到這一步。


    為什麽,他明明有那麽多次機會表達他的愛,但他一次都沒抓住。


    為什麽,自己明明有那麽多向他表白的機會,但也全部沒有說出口。


    她心髒疼的要命,疼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沒有人愛我……你也不愛我,”她強忍著啜泣小聲,“……你愛我……那三年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她越說越難過,“爺爺走了……爸爸媽媽也走了,都走了,我沒有親人,沒有人愛我……”


    傅若時聽的眼圈通紅,他抱著溫知夏顫抖的身體,慌亂地吻著她臉頰的淚珠。


    “我愛你……溫知夏……真的,我愛你……”他眼眶濕潤,聲線帶著濃重的鼻音,像低悶的大提琴,“我什麽都能給你……我什麽都願意給你,要是能重活一回,我重新娶你......我把命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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