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醫大附院。


    溫知夏剛下會診,又馬不停蹄奔向急診。


    “放鬆,睜一下眼睛,”她輕柔地給患者清傷口,“可以睜開嗎?”


    見病人表情痛苦,溫知夏對護士道,“你去通知會診,我跟神經外科溝通。”


    她是燒傷科最年輕的醫生,17歲考上醫學院,拿全額獎學金還保了研。


    然而,沒人知道她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律師,學醫是遵循父母的遺願。


    十五年前,著名刑辯律師溫正茂和妻子夏鴻羽死於車禍,凶手至今逍遙法外。


    有業內人士猜測,說溫律師免費給受害者打官司,遭到了黑惡勢力的報複。


    溫知夏是跟著當教師的爺爺長大的,她父親臨終前再三叮囑她,不要做律師,太危險,沒人保護她。


    剛出急診室,手機再次奪命般狂響。


    溫知夏邊走邊接道,“媽,我在醫院。”


    宋愛玲那邊傳來悠閑的麻將聲,“上次我跟你說的事,辦的怎麽樣了?”


    “在辦。”溫知夏說,“若時出差了,他回來後會跟我去辦手續的。”


    今年開始,宋愛玲就經常催她辦離婚,溫知夏推測,這多半是傅若時讓她傳話的。


    跟離婚有關的事,不是他助理傳話,就是他媽傳。他從不親口提,不留把柄是他的做事風格。


    宋愛玲道,“當初若時一時糊塗,但你要知道,我們這種家庭是沒有小情小愛的,你的位置,本是屬於徐卉的。”


    徐卉,她知道,是那個跟傅若時門當戶對的女人。


    這麽快就找好接班的了?


    想起傅若時不久前跟自己的翻雲覆雨,溫知夏心中黯然。


    “媽,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氣,“我早就跟若時約了領離婚證,今天他出差才沒辦成的。但我不會賴在傅家,我房子租好了,這幾天就會搬走,我還有工作,先掛了。”


    她也不管宋愛玲還有沒有話,直接關了手機,回到工作狀態。


    -


    忙完回山莊時,已是深夜了。


    平日裏,這偌大的山莊冷冷清清,今天好像很熱鬧。


    溫知夏推開院門,幾個壯漢在搬東西。


    宋愛玲和李大嫂從客廳出來,“這個扔箱子裏,”宋愛玲指著地上的兩張遺像,“大晚上的,晦氣死了。”


    溫知夏定睛一看,父母的遺像竟被他們當垃圾一樣丟在地上。


    “爸,媽!”


    她上前捧起遺像,忍著憤怒看著宋愛玲,試圖從她臉上讀到哪怕半分的歉意。


    “哦,小夏回來了啊,”宋愛玲視若無睹,“寶貝,我是怕你一個人搬家太辛苦,幫你找了搬家公司的,吃晚飯了嗎?我讓廚房給你做。”


    看著她一臉雲淡風輕,溫知夏嘲笑自己的幼稚。


    某人早上說著離婚暫緩,晚上就讓他媽來把自己掃地出門。


    他們怎麽會有歉意和愧疚。


    “搬家費玲姐都幫您付了,”李嫂幫腔,“您看還缺什麽,牙膏啊,棉簽啊,衛生巾什麽的,玲姐都會給你買的。”


    言下之意傅家給你點小恩小惠可以,別想從傅家拿真金白銀。


    溫知夏都懂,她不是一碰就碎的玻璃心,但也不是鑽石心。


    被當眾掃地出門的這一刻,她隻想永遠離開這,再也不回來。


    “不用了,謝謝。”她咽下眼淚,給宋愛玲轉去搬家費,拖起行李出了院子。


    天空飄起了小雨。


    溫知夏一手拖行李,一手抱遺像,而宋愛玲站在屋簷下拿著傘,愣是沒舍得遞過去。


    正在這時,一輛銀色的庫裏南穿過雨霧,洶洶而來。


    它刹的太急,濺了溫知夏一身的泥。


    ......


    屋漏偏逢連夜雨。溫知夏人都麻了。


    幽冷的皂香隨著男人下車,彌漫在空氣裏。


    爽利克製,欲拒還迎。


    “喲,這還有個人啊?”傅若時笑吟吟甩上車門,“杵在那跟個木頭樁子似的,看見車也不知道躲,上班把腦子上壞了?”


    溫知夏恨恨地瞪著他,心想你誠心創死我吧那大遠光燈快把我閃瞎了,我往哪躲。


    但她又氣又冷,整個人都在打哆嗦,說不出話,隻能惱怒地抬頭——


    眼前的男人一身暗藍色高定西裝,眸光流轉,似笑非笑,一派暗夜貴公子的桀驁神秘。


    傅若時是典型的東方皮相西方骨,既俊秀英挺,又深邃淩厲,肩膀寬平,腿長而直,加上一雙魅惑的桃花眼,分分鍾讓人臉紅心跳。


    溫知夏看著他若隱若現的酒窩,心想這人要是生在古代,絕對是個禍國妖妃。


    “去哪?”傅若時語氣懶懶散散,“祖宗,大半夜的,你又鬧什麽呢?”


    “給你騰地方,”溫知夏接過他的話,“不能耽誤你跟徐小姐約會。”


    騰地方?


    徐小姐?


    傅若時沒明白,隻看她完全沒有要留下地意思,眼裏閃過沉冷。


    “夫人,我來吧,”劉特助正要幫她搬,卻被傅若時攔下。


    “讓她自己搬。”傅若時冷聲,“愛吃苦就多吃點,我尊重祝福。”


    溫知夏回頭,“謝謝你。”


    傅若時勾唇,“不用謝。”


    宋愛玲出來看見兒子,有些心虛地迎上去,“兒子,你怎麽這個點回來了?”


    一看見親娘出現在山莊,傅若時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媽,山上冷,”他收起戲謔的態度,“您走吧,別凍犯了關節炎。”


    他連哄帶趕,把宋愛玲推上車。


    宋愛玲拗不過他,“兒子,徐卉約你吃飯,你別忘了。”


    傅若時嗯嗯啊啊關上門,回頭尋找溫知夏。


    見她上了副駕,他幾步上前,在門關上的瞬間一把攬過她的腰,將她從車裏拉了下來。


    “啊!”


    失重的瞬間,溫知夏發出驚呼,緊接著,她掉進一個寬厚的胸膛。


    暖暖的,是被心跳和血液帶動的生命力。


    傅若時把她扣在身前,對搬家公司的人道,“晚安。她不走了。”


    搬家公司看他衣裝氣質,默認他是這的男主人,而小嬌妻在跟他鬧脾氣。


    為了夫妻和睦,他們一溜煙把車開走了。


    “喂!我的行李!”


    溫知夏看著遠去的卡車,“要不要這麽看人下菜啊?!”


    看她如此執意,傅若時眼裏的疑雲重了一分。


    “為什麽非走不可?”他問,“不想說點什麽嗎?”


    溫知夏心想你都把我掃地出門了,我還有什麽可說的?


    “說話啊,”傅若時挑了挑她的下巴,“還是你找到下家了?那邊有人在等你?”


    溫知夏不解地擋開他的手,“你什麽意思?”


    傅若時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就像當初你找我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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