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禾回去後仔細想了想,好像裴行說得也沒錯。


    下官為了迎合上官,送個美女去服侍,這簡直再正常不過。


    還得怪自己沒眼色,非讓人故意把衣裳弄髒了才知道回避。


    隨他吧。


    她從案前又摸了一冊書,順便躺在榻上翻起來。


    發覺不大能看得下去。


    總是擔心幽蘭會謀害司馬瞻。


    約莫過了多半個時辰,終於聽見外頭有動靜。


    她將門扒開一條縫,發現是幽蘭剛剛離開了。


    躊躇片刻,她還是邁出門去。


    雖然這個時機有些不合時宜,但她至少先確定司馬瞻好好的。


    ……


    “殿下……”


    易禾不好意思直接進去,在門外喊了一聲。


    “進來。”


    其實聽到司馬瞻的聲音她就放心了,也就不預備進去。


    “無事,下官告退。”


    話剛落地,一個人影兒突然竄到她麵前。


    “到底何事?”


    人影高大,一片陰影將她罩下來。


    她揣揣手小心答:


    “打擾殿下,下官擔心萬一有人對殿下不利。”


    司馬瞻頓了頓才回:“如你所見,本王安然。”


    “是,下官告退。”


    易禾雖然沒有抬頭,卻知道此時自己一定被司馬瞻盯著瞧。


    心中莫名有些發虛,轉身時左腳將右腳別了個趔趄。


    司馬瞻伸手一把攬了過來,才沒讓她砸到門檻上。


    易禾低頭發現一隻手按在她胸前。


    還未來得及開口,司馬瞻慌忙將手撤回去:“是本王失手。”


    易禾有些不自在,但還是鎮定了神色,理了理衣裳:“謝殿下。”


    司馬瞻輕笑了一聲:“你有這麽怕本王?”


    易禾不知道怎麽答。


    六年前司馬瞻率領的西北軍開拔的時候,聽聞他說讓易家絕後,易禾當下就絆了一跤,險些沒從半山腰上滾下來。


    回去腳踝腫了七八日才見好。


    以前聽到他的名頭就跌跤,現在已經不會因為怕他而別腳了。


    “殿下哪裏話,隻是腳下踩空。”


    司馬瞻“嗯”了一聲,看她的眼神仍然有些驚詫。


    “你平時都不用膳嗎?”


    易禾大概也知道他問的什麽意思。


    “用的,隻是用多用少都這樣。”


    哼,若是輕易就讓你識破,我這十幾年的胸就白束了。


    ……


    司馬瞻確實有些懷疑。


    易禾走了之後,他將自己手岔開看了半晌。


    縱使再瘦的人,也不該是這個觸感。


    仿佛隔了層什麽東西。


    除非他過於謹慎,將護甲穿在裏頭了。


    說不準,一個沒有半點功夫的三品大員,謹慎點也是應當的。


    ……


    往後第二日第三日,幽蘭都來服侍湯藥。


    易禾也知趣兒,隻要她一進門,她就自覺告退。


    第三日晚上,司馬瞻親自送幽蘭出的門。


    自己也沒回來。


    她跟裴行在院子裏大眼瞪小眼等到半宿。


    “我說讓你勸勸,你非不聽。”


    裴行委屈:“這怎麽勸?不過也才三日,而且說話就回去了。”


    易禾望了望門外,還是毫無動靜,不由歎口氣。


    “隻怕是殿下會將她帶回建康了。”


    “帶就帶,最多殿下給房裏添個侍妾。”


    “王妃還沒進門,先迎侍妾,你是不是糊塗了?”


    裴行囁嚅:“這倒也是……”


    倆人正在小聲嘀咕,司馬瞻從外頭走了進來。


    臉色冷得像掛了一層霜,他朝裴行一指,裴行立馬退了。


    司馬瞻微微氣喘,不知是因為走得急,還是在隱忍怒意。


    “你跟本王進來,本王有話要問。”


    易禾瞧他這般模樣,生怕他是去給王顯要人,王顯沒應承,故而臉色難看。


    此時躲著是正經。


    她往後挪了挪:“殿下若有話,明日再問吧。”


    司馬瞻沒再同她商量,下一瞬已經就拽了手臂將她拖進了房內。


    ……


    若在往日,易禾早就不忍了,高低要問一問他為什麽發瘋。


    隻是今日她不知緣於何處的心虛感,讓她沒了這個底氣。


    “殿下請問。”


    司馬瞻久不出聲,許久才捏了捏眉心。


    “你有沒有什麽話要跟本王講?不拘何事。”


    易禾抬頭:“有。”


    “我們何時回京?”


    屋頂上劈下一個滾雷。


    這雷聲來得急促,易禾本就驚惶,不防嚇得一哆嗦。


    司馬瞻一隻手扶了她的肩,語氣已經放平和:“別的呢?”


    易禾仰著頭,發現他眼中有些急切。


    許是連日在病中睡不安穩,眼尾都是赤紅顏色。


    近在咫尺的還是那張為禍四方的臉,可此時看了卻覺得害怕。


    不知道他究竟想問到什麽答案。


    她輕輕搖了搖頭。


    “你再想想?”


    “沒有。”


    司馬瞻挫敗地抓了抓頭發。


    “那下官……”


    “你來侍奉本王更衣。”


    司馬瞻說罷,真將雙臂抬了起來。


    易禾愈發摸不到頭腦。


    之前他為救自己受傷時,連湯藥都不好意思讓她端。


    今晚不知是中了什麽邪,竟說出如此逾矩的話來。


    她躬身行禮:“下官此次來吳州,是為殿下奉禮的。”


    言外之意,侍奉你更衣,不是我的差事。


    “本王後頸和胳膊還疼,所以有勞大人。”


    “殿下說笑了。”


    說罷迎上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不如,下官命人去請個人侍奉?”


    司馬瞻一股血氣衝上腦門,心裏密密麻麻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微微俯下身,直直盯著她:“今晚就要你來。”


    易禾能感受到她頭頂上的灼熱氣息,挾著一絲威壓,讓她頭皮有些發麻。


    她艱澀開口:“恐怕不便。”


    司馬瞻又靠近些,依舊不依不饒:


    “有何不便?前幾日本王都被你看光了。”


    易禾閉了閉眼,那又不是她要看的。


    而且也沒有看光。


    “大人臉紅了。”


    易禾退一步:“殿下有話不妨直說。”


    司馬瞻順勢直起身:“好一個不妨直說。”


    “本王從冀州帶回來給大人的東西,大人可都看過了?”


    易禾想了想,那陣子連著宮裏事多,好像一直沒顧得上。


    “還沒有。”


    司馬瞻見她答得利落,也沒有追問。


    他點了點頭歎息一聲,退後兩步給她讓路。


    “好,你走吧。”


    易禾如獲大赦,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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