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交給你了”聽得瑪門馬力全開。短短半個小時,伊莎貝拉被滅跡,梅塔特隆死裏逃生,瑪門跑得最快。


    瑪門悠悠然道:“問問她還有什麽東西沒拿上桌的。”地獄人口基數雖然龐大,但也架不起歲月悠長。自從他在地獄把能抓來賭的都賭遍之後,就很少有親自下場的機會。今天難得有“勇士”撞上來,不好好撈一把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梅塔特隆幹咳一聲道:“到此為止吧。”


    伊莎貝拉如蒙大赦,“我去拿點點心。”然後嗖得一聲,頭也不回地跑了。


    瑪門看著桌上擺滿的點心,聳肩道:“她已經拿過十次了。”


    梅塔特隆歎氣,“這隻是她的工作。”


    “她的業務技術不過關。”如果是他的員工,他一定讓她回爐重造。


    梅塔特隆笑吟吟地看著他,似有縱容之意。


    瑪門目光流轉,湊過去,就著白皙的頸項輕輕吸了口氣,低笑道:“我幫你贏了,有什麽獎勵?”


    “獎勵?”梅塔特隆斂容,無動於衷地望著他。


    “你應該知道,我從來不吃虧的。”瑪門的手指輕輕穿過梅塔特隆的頭發,發絲垂落在手上,猶如陽光下的溪流。“既然付出,我就一定要有收獲。”


    梅塔特隆側頭,發絲從他的手指上滑落,“如果沒有呢?”


    瑪門的手指微僵,慢慢縮回來,漫不經心地笑道:“你猜。”


    梅塔特隆垂眸,避開他過於灼熱的目光,“我猜不到。”


    瑪門默然。


    不止是梅塔特隆猜不到,連他自己也猜不到。


    換做別人,如果敢讓他付出卻不給予任何回報,他一定會將對方折磨得生不如死。哪怕是路西法,也從來沒有讓他做過白工。開發地獄之後,他是地獄第一富豪,這就是交換的代價。


    但如果是梅塔特隆……


    他茫然了。


    他可以不計較做白工,但是他很難不計較自己白白付出去的感情。


    ——哪怕隻是他的一廂情願。


    梅塔特隆就在身邊。


    觸手可及。


    深埋的欲望在胸口跳動,如同當初墮落之前。克製、壓抑得連呼吸都帶著疼痛。


    門被驟然打開。


    冷風灌進來。


    瑪門麵上一冷,胸口欲望迅速收回,漠然抬頭。


    三個身形不一的天使大步走進來。


    帶頭的一個穿著金色的短西裝,麵皮繃得死緊,一臉誰都欠他一身債的債主模樣。


    跟在後麵的那個身材略矮,臉很圓,眼睛又大又圓,仿佛隨時隨地都帶著笑意。


    最後一個個子最高,身材最瘦,麵頰肉最少,頭發最稀疏,病怏怏地邁著步子。明明腿最長,但步子卻邁得最小,好像兩條腿稍微再邁開一點,身體就難以保持平衡。


    三個天使進來之後都抖了抖翅膀,就像人進屋之前都希望抖一抖衣服上的灰塵,然後不發一言地占據四方桌的另外三邊,直接將梅塔特隆當做空氣。


    梅塔特隆慢條斯理地將牌收起。


    伊莎貝拉很快進來,對著三個人深深地鞠躬,然後介紹道:“這位是梅儂。”


    圓臉天使假裝這時才看到梅塔特隆,頷首致意道:“我是尼龍。不過不要把我和老尼龍弄混,他是上一任的執務局局長,我現在隻是雜務科的小主任。你也可以叫我,小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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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臉天使冷冰冰道:“拜爾德。”


    瑪門低聲對梅塔特隆道:“我喜歡這兩個。”


    梅塔特隆沒有說話,隻是用眼神詢問。


    瑪門笑道:“一個笑麵虎,一個刻薄鬼。這種人輸錢以後的表現最有意思。”


    最後的高個子歪頭審視了梅塔特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戈登。”


    伊莎貝拉重新拿出兩副牌,道:“還是往死裏整嗎?”她見三個天使都無異議,便道,“那麽開始吧?”


    尼龍笑眯眯道:“好。拜爾德大人和戈登大人從來都很忙,不要浪費他們的時間。”


    拜爾德冷笑道:“最忙的不應該是你們執務局嗎?”


    尼龍笑道:“我可不敢和城主的使官比。”


    來自執務局的尼龍,來自城主身邊的拜爾德……最後一個雖然沒有自我介紹,但梅塔特隆直覺認為他和監察局有關。加上現在應該算是代表歡樂之都的他——


    朱利安安排的這場牌局,是代表了主城的四大勢力嗎?


    梅塔特隆不動聲色地思索著。


    伊莎貝拉洗好牌,放在中央,攤手道:“請允許我稍微解釋下規則。”


    拜爾德嘲弄道:“隻是介紹規則?要不要從每張牌認起?”


    尼龍看了梅塔特隆一眼,笑道:“你這個老賭棍!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學文字之前先學會了五十四張牌?”


    拜爾德撇嘴。


    “兩副牌,共一百零八張……”伊莎貝拉開始介紹。


    梅塔特隆用手捂住嘴巴,輕聲道:“懂嗎?”


    瑪門道:“地獄叫眾焰,人類叫鬥地主。”贏這種遊戲,簡直毫無挑戰性!


    戈登突然轉頭盯著梅塔特隆,道:“你剛剛在說什麽?”


    梅塔特隆自如地放下手,含笑道:“我在祈禱。”


    戈登皺眉道:“祈禱?向誰?”


    ……


    難道這座城的天使甚至不知道神的存在?


    梅塔特隆眼波微動,回答道:“城主。”


    拜爾德冷笑道:“城主才不會管這種閑事。”


    尼龍笑道:“這位小朋友真是可愛。我有點愛上他了。”話剛出口,他就覺得身上一冷,好像被什麽可怕的東西盯上,不由警戒地看了看四周,見無異狀,才舒了口氣。


    這是梅塔特隆從降世以來,頭一次聽到自己被稱為小朋友,尤其對方明顯比自己小得多。這種感覺真是……有點錯雜。


    伊莎貝拉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小聲提醒道:“拿牌吧。”


    梅塔特隆微笑,將牌拿起來。


    伊莎貝拉問:“你是否當靶子嗎?”


    中央留了六張底牌。


    梅塔特隆不懂靶子的意思,但瑪門很清楚,他掃了眼梅塔特隆手裏的牌,又極快得在其他三家身後轉了一圈,然後斬釘截鐵地說:“當。”


    梅塔特隆衝伊莎貝拉點頭道:“好。”


    尼龍和拜爾德眼中都露出了奸詐的笑。


    但很快,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尼龍手裏的順子遇到梅塔特隆的對子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拜爾德手裏是三張,但拆了兩次,就直接出局。


    戈登的牌更爛,連入局的機會都沒有,眼睜睜地看著梅塔特隆打掉手裏最後一張“梅花三”。


    梅塔特隆謙虛道:“謝謝。”


    ……


    謝你個頭!


    他們三個將牌翻轉,啪得丟在桌麵上。


    連續三副往死裏整失敗之後,三個天使終於在真正意義上聯手,而不是像之前那三輪一樣各自為政,想著讓自己先跑出去。


    他們使用的政策很簡單。無論梅塔特隆打什麽牌,都按照順序依次壓住!絕對不讓他有逃出生天的喘息機會。


    但很快他們發現,這種壓製辦法顯然抵擋不住梅塔特隆手中有如神助的超級無敵好牌。


    在歡樂之都賭了這麽多年的見識還不如短短兩個小時來的精彩。


    比如連續五把一張牌都沒出,任由梅塔特隆慢吞吞地把手中的牌丟幹淨。


    又比如連續三把隻給他們一人一次的出牌機會,然後繼續將手中的牌丟幹淨。


    又又比如……


    拜爾德終於忍不住跳起來道:“你作弊!”


    另外兩家雖然沒有說話,但臉色都不好看,此刻看戲似的欣賞拜爾德的表演。他們都很有錢,但再有錢的大款也不會忍受自己的錢丟得這樣不明不白……又不爽。


    一般來說,往死裏整雖然也出過大贏家,但絕對沒有一個能夠一連做二十次的靶子,還次次都贏的先例。拜爾德話雖然直白,卻的的確確是他們的心聲。


    梅塔特隆也很無奈。他不會打牌,想放水也不知道該怎麽放。想讓瑪門放水,又怕戈登起疑,隻好硬著頭皮贏下去。或許這局牌中,唯一高興的隻有瑪門。想到這裏,他嘴角不著痕跡地勾起,對眼前的事故也就不再在意了。


    伊莎貝拉見狀不對,正準備偷偷報告,門卻突然被從外朝裏推開。


    朱利安站在門外,一對和少年身材極相稱的翅膀沐浴在走廊的燈光下。


    拜爾德的臉一下子由紅轉白。


    “看起來,大家玩得很盡興。”朱利安目光一一掃過,最後落在梅塔特隆的臉上。


    梅塔特隆臉色不變。


    尼龍站起來打圓場道:“我是上班中途溜出來的,必須要馬上趕回去。”


    戈登點頭道:“嗯,我也覺得差不多了。”


    拜爾德的臉色更加難看。這樣一來,無理取鬧的好像隻有他。


    “慢走。”朱利安對伊莎貝拉一挑眉,“帶客人兌換剩下的籌碼,然後送他們回去。”


    剩下的籌碼讓原本想逃債的尼龍和戈登臉上一陣發熱。拜爾德看在眼裏,心裏嘿嘿冷笑。


    朱利安不理他們,對梅塔特隆道:“跟我來。”


    梅塔特隆站起來,禮貌地向尼龍他們告別之後,才慢慢地順著朱利安離開的方向跟上去。


    瑪門突然道:“你說過他是四翼天使。”


    “是的。”


    “但是他隻露出了一對翅膀。”瑪門道。


    梅塔特隆也注意到了,“他能收起翅膀。”


    在天堂,不能收起翅膀的天使會被視為異類,但在第十界剛剛相反。


    能夠收起翅膀的天使……


    梅塔特隆直覺朱利安是解開疑惑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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