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塔特隆回到朱利安的辦公室,看到他正笑容滿麵地拿著一個通訊水晶,顯然剛才的笑聲應該是為了通訊水晶另一頭的天使。


    “好的,晚上見。”水晶球的光芒很快黯淡下來,朱利安隨手將水晶球塞進抽屜裏,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看著梅塔特隆的眼睛放肆而赤|裸。


    梅塔特隆清晰地感受到瑪門身上湧起的怒意。


    盡管他從來沒有見過瑪門發火,但是他毫不懷疑地獄魔王的破壞力,所以他用語言打破僵持,“朱利安大人,有什麽可以讓我效勞的嗎?”


    朱利安神情漸漸鬆懈下來,身體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你得罪了執務局的誰?”


    梅塔特隆一愣。


    “或者,你是監察局的人?”


    梅塔特隆道:“不是。”


    朱利安嘴角一掀,“哦?那就是比斯迪想孝敬我的禮物?”


    梅塔特隆眉頭微微皺起。即便是神,也從來不曾將他看作是禮物。


    朱利安突然抽出一整個抽屜,朝他丟了過去。


    梅塔特隆裝作手忙腳亂地將它接住。


    抽屜裏的籌碼嘩啦啦亂響。


    “好好去玩吧。”朱利安揮揮手。


    梅塔特隆見他沒有再往下說的意思,隻好帶著一肚子的疑惑走出來。


    門在身後自動關上。


    “好好玩麽?”瑪門修長的手指從籌碼中穿過,嘴角說不出的陰冷。


    梅塔特隆看穿他的心思,“你想玩?”


    “他既然這麽慷慨,我們又怎麽能夠浪費他的心意?”瑪門冷笑。他恐怕沒有耐心慢吞吞地開家分店搶生意了,他現在隻想把這家破爛店從賭桌上贏過來,然後讓朱利安當得一條褲衩都不剩,光溜溜地站在大街上跳豔舞!


    梅塔特隆輕歎道:“不要太過分。”


    過分不過分是有界限之分的。


    而這個界限,每個人都是不同的。


    瑪門抓起一個六邊形的籌碼在手中擺弄。


    中午的時候賭場並不很熱鬧,平均每桌隻有兩三個客人。


    梅塔特隆一下樓就受到整個賭場的重點關注。


    即使收斂光華,他的容貌依然是萬中無一到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瑪門突然很想大步邁出結界,將梅塔特隆摟進懷中,再不讓任何生物窺視。


    ……


    但這僅僅是想想。


    曾經在天堂,在他們距離最近的時候都沒能做到的事情,他不認為今天就能輕易做到。


    嘩啦啦得搖骰子聲,將其他人震醒過來。


    一個胡子拉茬的天使光著兩條胳膊,一隻腳踩在桌子上,大吼一聲道:“大!”


    色鍾揭開。


    “二二三,小。”坐莊的天使麵無表情道。


    “噓!”胡子拉茬的天使豎起兩隻小指,對著他戳自己的鼻孔。


    其他天使視而不見,各做各事。


    梅塔特隆道:“這是第十界的風俗?”


    瑪門道:“我更喜歡人類的中指。”


    “巴布,你還有籌碼嗎?”坐莊的天使並不以為意,笑眯眯地問,顯然認識對方。


    巴布先是摸口袋,然後摸胸,最後摸胡子,摸了半天,愣是沒有摸出一隻籌碼。他左右看了看,其他天使都躲得遠遠的,隻有梅塔特隆回以禮貌的微笑。他立刻靠了過去,“你,新來的?還不會玩吧。”


    梅塔特隆道:“我來看看。”


    巴布眼睛往下一瞄,然後就粘著梅塔特隆手裏的抽屜不肯放了。


    歡樂之都的籌碼有各種各樣的形狀,分別代表著不同的金額。邊越多,代表的金額越大。抽屜裏大多數都是八邊形和六邊形的籌碼,光是想想,就是一筆天文數字。


    梅塔特隆在巴布口水流到抽屜之前默默向後退了一步。


    巴布回過神來,用餓狗見到肉骨頭的目光緊緊地盯著他,涎著臉道:“我帶你玩玩吧。”


    瑪門道:“拒絕。”


    梅塔特隆道:“好啊。”


    瑪門:“……”


    巴布笑得差點連眉毛都要飛起來,“我們先玩骰子吧。”他迫不及待地趴到賭桌上,趾高氣昂地對那個天使荷官道:“啊哈,我們再來!”


    “我們?”天使荷官似笑非笑地看向梅塔特隆。


    巴布立刻轉身道:“買大,這次一定開大。”


    瑪門淡淡道:“買小。”


    梅塔特隆露出為難的表情。


    巴布急了,“這次真的是大。”


    梅塔特隆溫和道:“他還沒有搖呢。”


    天使荷官放聲大笑。


    巴布臉色通紅,訥訥道:“一樣的,搖不搖都一樣的。”


    瑪門在梅塔特隆的另一邊道:“小定了。”


    色鍾晃了幾圈,猛地放下,天使荷官放開手,“買什麽?”


    “大!”巴布伸手就要去拿抽屜裏的籌碼,但比他更快的是瑪門。


    在其他人眼中,梅塔特隆身體微斜,避過巴布的手,將整個抽屜放在了“小”上。


    巴布眉毛直接飛起來了。


    那一刹,瑪門和梅塔特隆都很擔心他的眉毛會飛出額頭的範圍,跳到頭頂上去。


    “既然放手就不能改了。”荷官這句話顯然是針對巴布說的。他挑了挑眉,自信慢慢地解開色鍾,然後僵住。


    一、一、二。


    小。


    荷官瞳孔猛然放大。他做了這麽多年的荷官,這是他第一次失手。作為天使,他沒有什麽特別的能力,唯一的能力是在進歡樂之都後學的——操縱骰子。而現在的結果卻清楚地揭示著,他的能力失效了。他輸了。


    深呼吸了好幾次,他才慢慢找回了知覺,有了心情去計算那隻抽屜裏究竟裝了多少籌碼。


    巴布站在旁邊,頗不是滋味。


    這個荷官是他的老冤家,能看到他輸的確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但是,這種痛快應該是建立在他對的基礎上,怎麽可以是他錯的基礎上?


    現場唯一保持平靜的是梅塔特隆,他問道:“我贏了嗎?”


    荷官又深吸了口氣,點頭道:“是的,您贏了。您稍等,我馬上為您結算籌碼。”他轉身離台。


    梅塔特隆低聲對瑪門道:“這樣太惹人注目了。”


    “不會。他們不是人。”瑪門感覺很暢快。


    魔王的快樂本來就建立在別人的不快樂上。看到巴布和剛才那個荷官的表情,他頭一次對第十界產生了些許好感。這種好感比第十界的資源更讓他愉悅。


    荷官很快回來,手裏拿著一隻精致的小箱子。他將箱子放在梅塔特隆的麵前打開,做了個請的姿勢,“請點下數。”


    “不用,我相信你。”梅塔特隆將抽屜裏的籌碼倒進箱子裏。


    嘩啦啦的聲音對那些賭徒來說既是天籟,又是煎熬。毫無疑問,這種聲音是十分美妙的,但可惡的是,這種美妙的聲音不屬於自己。


    荷官道:“朱利安大人請您去貴賓室。”


    這麽快又要見麵了?


    梅塔特隆失笑。


    巴布原本想跟上去,卻被荷官攔住了。


    荷官冷冷道:“朱利安大人隻邀請了這位客人。”


    巴布眼巴巴地看著梅塔特隆。


    梅塔特隆衝他微微一笑,伸手從箱子裏摸出一把籌碼交給他,“祝你玩得愉快。”


    巴布頓時容光煥發。


    梅塔特隆和瑪門上樓途中。


    瑪門道:“你猜他現在是不是坐在沙發上懊惱得捶胸頓足?”


    梅塔特隆知道他說的是朱利安,笑道:“他也許隻是想把籌碼要回去。”


    “不會。”同樣是生意人,瑪門很清楚對方的想法,“他不會要回去,他會贏回去。”


    梅塔特隆皺眉。


    他對賭實在一竅不通。


    走進貴賓室,並沒有看到朱利安,而是另一個女性天使荷官負責接待。


    “歡迎您,梅儂先生,很高興為您服務。我是伊莎貝拉。”她頭微微一斜,柔美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天真無邪。


    瑪門道:“平行線。”


    “什麽意思?”梅塔特隆沒領悟。


    瑪門道:“她前麵和後麵的線條。”


    梅塔特隆:“……”


    伊莎貝拉介紹了下貴賓室提供的服務。


    瑪門不屑地冷笑。水果、點心、飲料……沙發,這些就是所謂的貴賓室,哦,忘了說,還有兩條會走動的平行線。這種檔次甚至比不上地獄的小旅館。


    梅塔特隆倒不太在意,他更在意的是留在這裏的原因。“我們什麽時候能夠離開?”


    伊莎貝拉微笑道:“請您稍等,另外三位貴賓很快就會到來。”她頓了頓,又道,“如果您覺得無聊,或許我可以陪您打發一會兒時間。”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副撲克牌,走到房間中央的四方桌前,利落地洗牌。


    梅塔特隆無奈地看向瑪門。


    瑪門道:“你或許應該問一下她……我們將要添加多少資產?”


    伊莎貝拉洗完牌,眼睛直盯盯地看著他,道:“你想要玩死裏逃生,還是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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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塔特隆眨著眼睛。


    伊莎貝拉臉色微微紅,低下頭去,“我解釋下規則,死裏逃生就是……”


    瑪門聽完她的解釋,對聽得一頭霧水的梅塔特隆翻譯道:“死裏逃生在地獄稱為滅跡,被人類稱為跑得快。你死我活在地獄稱為墮落之地,被人類稱為抽烏龜。”


    梅塔特隆拉開椅子坐下,“死裏逃生。”趁伊莎貝拉發牌,他用極輕的聲音對瑪門道,“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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