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名字,你們村的人還叫什麽中國廟。”算破天道。


    從我的方向順著牌匾看過去,真武觀屋頂早已殘缺不全,瓦片散落一地。屋裏漏的地方有一摞雪,高高的堆在那。


    “那誰知道,口口相傳?”我打著馬虎眼,順勢走進了正房。


    三間正房,中間這間應該算是正殿,泥塑的神像早已經倒在一旁,隻剩下淡淡的輪廓。曾經朱紅色的門框如今油漆剝落,露出斑駁的木頭紋理,顏色如遲暮的老人肌膚,黯淡無光。


    正殿牆角有著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寒冷的北風灌進來卻絲毫扯不斷。神像倒了,燭台供桌上滿是灰燼,一年到頭的陽光隻能從房頂的口子灑下來,根本驅散不了這裏的陰森與冷清。


    站在殿門口,看著這一眼就看到頭的地方,我問:“師父,我們怎麽找它。”


    我是說那條害人的虯,依我看算破天是打算趁著虯保留著蛇的本性,在冬眠的時候找到將其幹掉。


    算破天沒在樹下的爛葉子中找到蛛絲馬跡,心裏正鬱悶。難道說那玩意轉了性子,已經逃到了其他地方?


    “四下找找,看看有沒有可疑的地方。炕洞裏頭啥的。”說著話算破天走進東房,仔細尋找起來,巴不得把炕給扒了。


    我沒他那麽笨,要是有人住的話,那玩意怕冷,藏在燒的熱乎乎的炕洞裏。這真武觀不知道荒了多少年了,藏炕洞裏幹啥。


    我站在院裏,遮天的鬆枝,院裏雜草叢生,荒蕪的景象不由得心中湧起一股悲涼之意。


    從正門到大殿有條青石板路,石板上布滿了裂痕,深淺不一,縱橫交錯。有的地方有點鬆動了,應該是地下也被煤礦掏空的緣故吧。


    “咦?”我走在青石板路上,一條通向西邊的小石板路被我發現。


    這不大的真武觀還會修兩條路?一大一小,莫非是專門按照一老一少兩個道士來修的?


    心裏有了疑問,帶著疑問我順著這不起眼的小路往前走。


    “師父,你快來看!”意識到不對勁,我趕忙招呼算破天過來。


    此時的他掏了半天炕洞,弄了一身土。


    “咋了咋了,你瞎喊啥?”算破天火急火燎地問。


    我指著小路盡頭,道:“這是什麽?師父。”


    算破天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在牆根處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靜靜地放置著一個石頭牌位,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塊楔在地裏的石塊。


    算破天見狀並未著急過去,而是走到我們進來的倒了的西牆處,站在那再看這個方向,地上的小路居然看不到了!


    “想不到這小院裏還有奇門,我看來小瞧它了。”算破天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感情。


    重新走到我跟前,算破天說:“這是按奇門的方向專門做的小路,不是站在這條大的青石板路上,不是從正殿方向,任何方向都看不到這條小路。”


    我已經不像開始時那麽一驚一乍,隨即淡淡地表示:“既然這條路這麽隱蔽,看來一定有問題。那牌位不正常。”


    算破天點頭稱是,也暗自怪自己之前沒能仔細觀察。“我來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


    算破天說完,三步並作兩步朝那牌位走去。撥開雜草隻見一塊大理石牌位出現在我倆眼前,上麵用小楷工工整整地寫道:甘盛榮道士與四方孤魂之位。


    “甘盛榮道士?是這真武觀的那一老一少兩個道士之一嗎?”我看著石牌問道。


    算破天自看到石牌之後,心中猛的一震,麵容莊重眼神中滿是敬意。


    隨後將帽子圍脖統統脫掉,緩緩抬起雙手,掌心向下,手指微微彎曲。先在胸前合攏,然後慢慢向上抬起直到與眉齊平。身體呈90度,恭恭敬敬的以一種虔誠的姿態深鞠一躬。


    “你這是幹嘛呢師父?”我焦急的問道。隻這麽一塊石牌就讓算破天如此?


    表達敬意之後,算破天讓我跪下磕頭,我雖然不解,也隻能照做。


    磕過頭後他才解釋道:“這本是個給四方無主孤魂上香的位置,讓往來的孤魂野鬼有個落腳打尖地方。”


    “哦,那也不用這麽大的禮吧。再說了,既然是打尖的地方,咱幹鞠躬磕頭也不上香上供的,可能人家不吃這套。”我拍著手上跟膝蓋上的土說道。


    算破天道:“讓你跪的不是四方孤魂。而是這個叫甘盛榮的道士。”


    我想都沒想,道:“跪他幹嘛?跟我們這一脈有關係?”


    算破天重新戴好帽子圍脖,道:“是跟我們這一脈沒關係。但是跟我們中國人有關係!他是真正的抗戰英雄!”


    “什麽意思?”我好奇心一下子被釣了起來,絲毫忘了這是在什麽地方,纏著算破天給講到底這個甘道士是誰。


    算破天拗不過我,倆人回到大殿中,算破天坐在門檻上對我講述起他知道的甘道士…


    “在南京棲霞區堯化鎮甘家村,有一座甘道士墓,此墓中並沒有甘道士的屍骨,是當地民眾為愛國抗日道士甘盛榮修建的衣冠塚。”算破天掏出煙想點,想了想怕驚擾了此處的虯,又重新裝回兜裏,隨手從地上拽了根野草叼在嘴裏。


    “衣冠塚?難道說甘道士的屍骨埋在這?”我道。


    算破天並未回答,繼續說道:“甘道士原名甘盛榮,曾在南京二郎廟出家修道。南京大屠殺事件以後,甘道長孤身一人帶著自己養的一隻猴子,手刃時常落單的小日本鬼子,一時間搞得小日本和漢奸惡霸人心惶惶。辦了不少小鬼子,是道門高人!民族英雄!”


    算破天的說話聲音渾厚,有著無與倫比的力量!


    “那我再磕幾個頭。”說罷我起身走到石牌前,這次是打心眼裏實打實的想磕頭。


    重新磕完頭後,我問算破天:“師父,我們村一直傳說這真武觀裏是一老一少兩個道士,莫不是就是甘道長?”


    算破天道:“不好說,一老一少是兩個,甘道士隻有一個人。”


    稍加思考,我說:“會不會是傳言有了誤差,說的一老一少就是甘道長跟他的猴子。”


    傳說傳言之中難免會有偏差,也許是為了保護當時的甘道士,所以才會這麽說。其實就是一人一猴。


    “南京?北京?”算破天低著頭念叨著。


    “師父,你在說什麽?”


    “沒事,後世相傳在宰殺了日本鬼子不少後,給小日本弄急眼了。全力追捕下甘道士深知無法在老家南京躲避,隻得設法逃離。在喬裝打扮一番後,騎著一匹毛驢,穿過城門後以手中的鐵棍又打死兩個小日本,隨後猛的踢了毛驢一腳,在槍林彈雨的混亂和小鬼子的憤怒不甘中再也沒出現過,不曾想今天在這個地方遇到。”


    算破天一聲長歎,如今真武觀的破敗,這孤獨的石頭牌位,似乎都在訴說著英雄的寂寞與被時光掩埋的悲壯。


    良久之後,算破天環顧真武觀的殘垣斷壁,一種奇異的感覺在算破天心中湧起。


    回想到來此地的目的,算破天神神秘秘地說道:“看來甘道士的死也許與這虯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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