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們到了水房,嘉園已經被以平躺的姿勢放在地上,他臉色慘白,已經看不出一絲血氣,嘴唇緊緊閉著,眉宇之間擰成了個個疙瘩,無論他爸媽怎麽喊都醒不過來。


    “在哪找見的”算破天問道


    “在那土疙瘩上旁邊。說來也怪,我跟長根來回兩次都沒看見,剛剛我又從那劃著船過,就聽見這土疙瘩上傳來一聲“老嘎巧”的叫聲,順著叫聲拿手電一照,就看見這孩子被掛在土疙瘩邊邊上長的一顆野棗樹上,我就趕緊過來了。”我爸說


    他嘴裏的土疙瘩就是這水庫裏凸起的那塊地,後來被發現是封土堆的那裏。這土疙瘩四周長了幾棵棗樹,杏樹,後來水庫幹了的時候,我來過一次,這掛住嘉園的棗樹不知道哪年被雷擊中,已經被村裏人劈走燒火了,我沮喪了好一會,畢竟是正經雷擊木,有扶正祛邪之效。“老嘎巧”是我們這方言,說的是烏鴉。因為烏鴉“嘎嘎”的叫,所以得名。


    “一直是這樣?吐沒”算破天又問道


    “沒,從我發現到他爸媽過來,一直就這樣,看樣好像沒溺水,要不多少得吐了,肚子也沒脹起來。”我爸點了根煙,又分發給算破天跟老書記,遞給嘉園他爸的時候,他爸擺手沒要。轉頭跟老書記說道


    “老書記,你有頭有臉的,看能不能聯係上鎮上衛生院,我跟他娘帶著孩子趕緊去一趟,別落下什麽病根了。”


    老書記回答道“行,孩子沒事,比啥都強,你跟他娘帶著孩子去,我現在就回大隊給衛生院打個電話,讓趕緊安排個醫生。”那個年月,附近村裏有挺多煤礦的,所以村裏跟衛生院得有電話溝通,萬一煤礦出了什麽問題,就趕緊跟衛生院聯係,人一邊往過送,一邊衛生院提前準備好,該手術就手術。


    嘉園他媽嘴裏一直念叨著“你別嚇唬媽啊,你快醒醒,不醒也別睡著啊,媽給你做你愛吃的,啥也行啊!”這番話從發現到現在就沒停過。嘉園爸一把把孩子背在背上,跟我爸和老書記道了句謝,跟他媽就快步離開了。老書記說嘉園他家有個嘉陵牌摩托,很快就能到衛生院。於是他先我們一步往大隊而去,剩下我們父子倆跟算破天一共三個人。


    算破天把家夥什收拾了一下,又從兜裏掏出那塊木頭牌交給我爸,叮囑道:“你回去以後,每天上午十點以後,下午一點以前,念上麵的字五到七遍,念一個星期。找一塊薑,別去皮,用泥包住,在火上煨,薑熟了以後吃掉。”


    “這是幹啥的,抓師傅”我爸問


    “你不是今天晚上下過水嗎,看你印堂有青氣,回去按我說的做,保你沒事。上麵寫的是護身咒,薑不去皮,性溫,用火煨,陽火進入薑中,能驅散你身體中的寒濕之氣,提升身體陽氣,要不然你別看你上了點歲數,也得大病一場。陽氣足,邪才不侵。有道是人有十年旺,神鬼不敢把謗,旺就是陽氣旺。”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水庫那邊還停著他那輛摩托,上次還載過我的。


    剩下我爺倆,我爸照常領著我,還是那根中指。回去的時候沒有來的時候心裏想的多。我聽見算破天踹摩托的聲音,不禁開口問道“老爸,他有摩托咋還讓嘉園他爸他們回家取,直接駝上不就去衛生院了。”


    “你管人家呢,人不想駝唄。又或者得老書記打了電話,要不然去了也是幹等著。”聽得出來,我爸也不知道為啥,這一晚發生的事太多,我爺倆回去的路上同時扭頭看了一眼水庫,水麵上還是那些另一個世界的,看樣子沒受我們打擾,我爸並不知道我也喝了那碗水,他說道“老兒子,你要是出個三長兩短,爸跟你媽可吃不住,你可聽話,這樣的地方,不能來,你記住了麽”


    我被他突然一句說愣了,點頭答應。這地方確實不能來,至少有水的時候不能來。


    到家天快天亮了,夏天本來就亮的早,我媽也一夜沒睡,等著我爺倆回來,看見我們回來正要詢問,我爸擺手勸住了“一夜沒睡,睡醒了再說”說完我爺倆就回去睡覺了。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一醒就頭沉腦脹的,嚷嚷著肚子餓,我媽此時在看電視,我把昨天的事告訴我媽以後,她又嘴碎的說著我爸,啥事都要攬,萬一有個啥事,誰又管咱呢。盡管我知道我媽說的是對的,但是還是對我老爸佩服不已。一邊暗自為有個這樣的父親高興,一邊讓我媽趕緊做口飯吃,自己進屋找我爸,沒想到他現在還睡著。


    “老爸,還不起來啊,你平時咋說我的,太陽曬屁股了,還睡。”說著話就推了推我爸,他連反應都沒反應,我又試著叫了幾句,還是沒反應,我趕忙招呼我媽,讓她趕緊過來,我爸好像不對勁。


    我媽過來也叫了幾聲,我爸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幾點了”我爸問


    “後晌三點了,你咋回事”我媽也覺得我爸狀態不對,平時我爸熬個大夜都沒像現在這樣,這咋就萎靡不振的感覺


    “哎呀,好像有點著涼,發燒呢,渾身難受”


    “小毅,把你學校那會發的那個溫度表拿過來,看看發燒沒”我媽招呼我去拿,她用嘴唇貼我爸腦門上,從小到大,她都是這麽確定我們有沒有發燒啥的,每次都挺準的。


    我回屋找溫度計,那是前幾年非典的時候,學校發的,方便每天量體溫。找到以後就給了我爸,他夾在咯吱窩下。他嘴唇也有些發白,我媽說像是燒著呢,捂捂汗就好了。


    農村有很多土辦法,比如發燒感冒了,就多蓋點被子,在身上擦點白酒,等出點汗就退燒了。再有身體哪裏有外傷了,流血了,傷口不大的話就把火柴盒帶磷片的那部分撕下來拍傷口上,血就會止住。反正每次都挺管用的


    過了一會,我吃了我媽炒的蛋炒飯,我爸拿出溫度計一看,才35度。問他咋才35度,他也說不出個為啥,就是說渾身發熱,無力,身子軟。我媽讓他去鎮上開個藥,早吃藥早好,別扛。正說話呢,老書記跟算破天來了。


    算破天還是那打扮,隻是今天刮了刮胡子。老書記進家就問“全來子,睡好了麽,咋說了”


    我爸想起身下地,一陣頭暈,差點沒站穩摔倒,算破天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我爸,看著我爸深陷的眼窩,發白的嘴唇,他左手按住我爸的右手虎口,右手搭在我爸手腕脈搏上。


    “好人難當,你魄丟了一個,以後難免要落下個女人病了”


    一聽這話,我媽急了,忙問道“啥意思,抓師傅,咋就女人病了,這是啥病,這咋給你們去幫了一夜忙,回來就是這樣了”說話的時候還盯著老書記,盯的老書記臉紅一陣,白一陣,不知道想說什麽也沒說。


    “就是低燒,人有三魂七魄,每個魂魄有每個魂魄的用處。三魂者為天魂,又名胎光。地魂,又名爽靈。人魂,又名幽精。七魄者為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我們常說魂不見了,其實不是魂,是魄掉了”他點了一根煙,繼續說道


    “三魂主管人的思想,影響人的精神狀態和命運,七魄與天魂和地魂共同主導人的命運,運是無形的,命是有形態的。運由天魂和地魂共同主導,決定人的命運好壞和強弱,命則是由命魂支持天魂和地魂的運勢,決定人的命運的興衰。老話說你被狐狸精勾了魂了,其實是說的幽精,幽精管一個人的性能力,性取向,故說被女人勾魂是說的這個魂,而爽靈是一個人主管一個人的稟賦,靈智,孔子說:生而知之為上,學而知之亞之。而那些自閉症孩子丟了什麽魂?就是因為丟了個爽靈。胎光是先天之本,生命之光,它沒了,人也就不行了。”


    我們都一臉納悶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麽,看出我們聽不懂,他也不急


    “簡單的說你爸昨天晚上幫了人,介入別人的因果,掉了一魄,此魄為非毒。何為非毒,就是不要聚在一起。把這個東西給散開。人在熟睡的時候,有一個魄在工作,就把想在你身體裏麵聚眾滋事的,不管它是熱毒還是寒毒,它給它散了。散了以後呢,分小塊以後,那個“吞賊”來了,給它吞了。然後那個除穢來了,把它排除掉。你爸的魄,非毒掉了,故而身體不能正常代謝,陰陽失和,就成了低燒。”


    聽他說完,我媽就癱坐下了,差點就要哭出來,我爸倒是沒什麽反應“那怎麽辦,村裏人說低燒燒的人就軟了,幹啥活也幹不了,所以才叫女人病是吧,這給幫你們去了。現在成了這樣,我跟孩子咋過”我媽此時已經亂了心神


    “問題也不大,介入別人因果就是這樣,難免大病一場,要不人說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你當好人肯定就介入別人因果,幫別人些本來應該注定的事,改變了原來的結果,承擔點因果也問題不大,所以昨天我沒讓那孩子他爸騎我的摩托去衛生院,一碼歸一碼,我幫他找孩子,那是我的工作,我就是幹這個的,別的我管不了。”


    說完看向我爸,問道“讓你回來做的事你做了沒”直到現在我們才想起來,我爸回來就睡,忘了念他說的護身咒,也忘了煨薑。


    看著我爸的表情就知道了,他繼續道“沒事,明天開始弄也行,明天中午自己拿根香,從家出去的時候點燃,走到路口,自己給自己叫叫,也就是叫魂,但是不是真正的魂,是個魄。,回來的路上別說話,進家以後把香插在灶王爺神龕那,沒有就插在做飯的灶頭旁邊,讓灶王爺照顧(照顧)一下,連著叫三天。”說完又點了一根煙,自顧自的吸上了,眼神卻看了一眼老書記,好像有話要說。


    我媽聽他說完,才放下心來。默默記下剛剛說的事,又詢問我說的是什麽煨薑,聽了我的話,她去南房去弄了,順帶找了個碗放了點穀子,準備給我爸叫完回來插香用。待她出去,算破天又對我爸說“叫三天也不一定好,孩子他媽在,我沒敢說,這就是因果法則,沒辦法,你想祛根,得找個好中醫吃中藥調一陣子,也就是我師傅不在了,要不然他能給你開點藥”


    “昂,沒事,要不了命就行,小毅,你可別跟你媽瞎說,她想的多,別讓她操心。”我爸道


    “我知道,可你一直發熱,她也能摸得到啊”


    聽了我說的,我爸這次沒有衝我,他也在想這個問題吧。老書記看大家說完了,才走到炕邊坐下,開口跟我爸說明了來意……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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