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雲烏騅出了白虎城,稍經商容兒撥引催促,徑往東北方向疾奔而去……


    馬背上,陳敬龍努力摒除雜念,運轉內力逼毒。ww.vm)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將毒力逼除幹淨,頭腦不再眩暈、胸中不再煩悶;剛睜開眼,便急急問道:“容兒,你怎麽樣?”


    商容兒伏臥不起,隻背脊微一抽動,鼻中輕輕“嗯”了一聲;再無更多回應。


    陳敬龍大吃一驚,忙掙紮探身摟抱,竭力扶她坐起,倚靠在自己懷裏;一邊垂頭去瞧她臉色,一邊惶急詢問:“容兒,你究竟怎樣?你……你應我一聲,可別嚇我……”


    商容兒臉色青灰,額間滿是豆大汗珠;在陳敬龍呼喚下,本已半閉的雙目緩緩睜開;目光在陳敬龍臉上一轉,緩緩開口,虛弱問道:“龍哥哥……你好些了?……你……你中的毒……”


    陳敬龍急忙應道:“毒已逼出;我沒事了!”商容兒嘴角輕挑,綻出一絲笑容,喃喃笑道:“好,好……你沒事,我就放心了!”陳敬龍焦急問道:“你傷勢究竟怎樣?……現在感覺如何?”商容兒笑容一僵,沉默片刻,幽幽歎道:“傷不要緊,可是……唉,毒入髒腑,活不成了!”


    陳敬龍一直以為商容兒隻是受了內傷而已,此時聽得“毒入髒腑”四字,不禁詫異;不及多想,脫口問道:“你也中了毒?怎麽會……”話尚未完,腦中如電光一閃,恍然想起,失聲叫道:“啊喲,酒裏有毒;是不是?”


    商容兒喃喃歎道:“楚楚也喝了酒!……毒不在酒裏,而在杯中!……唉,她手段可真是厲害……我想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想明白呢!”


    陳敬龍惶急不堪,一疊聲催促道:“魔力可以逼毒,我知道的!你別再說話。快運魔力逼毒!……快,快……”


    商容兒微微苦笑,搖頭歎道:“來不及了!……發覺中毒時,沒有立即逼毒……就已經來不及了!……現在,毒已攻心……卻怎麽還能來得及?”


    耳聞其言,陳敬龍霍然明其苦心,不禁悲痛欲絕;怔怔望著容兒泛青的小臉兒。淒楚歎道:“你怕我照顧你……怕我出力突圍,不肯凝神逼毒……所以才一直隱忍不說。是不是?……傻容兒,我的傻容兒……用你的性命,保我的性命……不值得……”淒歎未絕,兩行淚水已奪眶而出,沿頰緩緩流下。


    商容兒眼神迷離,喃喃笑道:“值得!……你能活下去,就值得!……為你而生,為你而死……我願意……不後悔!……幸好……我本領長進……有能力……護你突圍……當真……萬幸……”話猶未完,聲音已弱不可聞。雙目亦緩緩閉攏起來。


    陳敬龍驚駭急叫:“不要……容兒,醒醒!……快醒醒,睜開眼來……”


    呼喚數聲之後,商容兒眼皮輕顫,又緩緩睜開,幽幽笑道:“我好困……差點兒就睡著呢!”微一停頓,皺皺眉頭。轉目往前方望去,又輕輕問道:“離鐵盔山不遠了吧?”


    陳敬龍見她模樣,知離死不遠,確無可救,不禁痛斷肝腸;勉強抬眼一望,見夜色中。黑黝黝的鐵盔山兀立前方,相距已不過三四裏遠,便哽咽應道:“不遠了!……馬上就到!”


    商容兒長籲口氣,歎道:“臨近鐵盔山,追兵是不敢追來了!……龍哥哥,讓踢雲烏騅停一會兒吧!……我肚腸好痛……稍有顛簸,便痛的要命……”


    陳敬龍忙不迭探身伸臂。夠取韁繩,用力回拉。一拉之下,踢雲烏騅低嘶一聲,奔勢立止。


    商容兒喘息片刻,喃喃笑道:“這樣好多了!”尋思一下,又低聲央道:“過不多久,容兒是一定要睡過去的!……龍哥哥,不要急著趕路;等容兒睡著、不知肚痛時,再走吧!”


    陳敬龍淚如雨下,盡力將她摟緊,嗚咽道:“不會睡過去的!……你不能睡過去……不能離開我……”


    商容兒無聲一歎,自顧叮囑道:“等容兒睡著之後,便帶著容兒,回勿用山吧!……我一直盼著能回勿用山……隻盼早些回去……”


    陳敬龍怔怔應道:“回勿用山……我帶你回去……”應聲未完,忽地反應過來,濃濃恨意湧起,充塞胸間,嘶聲低吼道:“等報了仇,便送你回勿用山!……我盡起鐵盔山兵馬,今夜便打進白虎城去,取幹將、楚楚首級……”


    商容兒嬌軀一顫,猛然雙眼睜大,精神似乎振作不少;急急勸道:“不……不要報仇……不要去鐵盔山……”


    陳敬龍一愣,疑道:“不要報仇?”


    商容兒眼中慢慢泛起淚光,沉默片刻,淒聲講道:“玄武城主害死我父母……你替我殺了玄武城主,報了我父母之仇……可是,又怎麽樣呢?我爺爺奶奶又被血寇害死了,又有新仇恨了!……我殺血寇,為爺爺奶奶報仇;可最後……唉,離伯伯又死了,又有了新仇恨!”說到這裏,停頓稍歇;喘幾口氣,轉目凝望陳敬龍麵容,眼中滿是溫柔愛憐,又繼續講道:“我已經想得明白……在此亂世當中……一旦涉足是非圈裏,隻能是新仇接舊恨,交替更疊……永無止息!……報仇是永遠報不盡的!……龍哥哥,我隻盼你能遠離紛爭,快樂逍遙……不要你為了報仇,繼續在這俗世裏掙紮拚鬥,繼續受苦……”


    陳敬龍感其深情,心中愈覺酸痛,恨意也愈加旺盛;咬牙搶道:“容兒,不用再說了!……不把幹將、楚楚碎屍萬段,為你報仇,我陳敬龍還算什麽英雄好漢?……”


    商容兒淒然一笑,輕輕問道:“你浴血百戰、九死一生,吃那許多辛苦……是為了保族護民,不是……不是為了自己做英雄;對不對?”


    陳敬龍一愣,無可應答。


    商容兒稍一沉吟,又低聲勸道:“當此亂世,人命賤如螻蟻……有多少人家如我商家一般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含恨慘死,冤仇永不得報?……唉,我隻盼著,如我商家一般遭遇的人家。能盡量少些才好;含恨慘死之人,能盡量少些才好!……你若殺了幹將,霸王軍必會分裂互攻,可就沒有平定軒轅之力了!……龍哥哥,你若真是個英雄,便忍下容兒一人之仇恨,讓這亂世早些結束、讓家破人亡少一些吧!”


    陳敬龍心亂如麻。彷徨難決;默然半晌,怔怔遙望鐵盔山。喃喃道:“張大哥早料到會有今夜之事……著意留兵駐守鐵盔山,就是為了讓我報仇……”


    商容兒仔細想想,搖頭歎道:“不是的!……張大哥既能料到今夜之事,卻為何不早早除掉幹將?他不除幹將,定是因為幹將有用,不能死;對不對?……他留這鐵盔山人馬,是為了讓你有處可逃、保你性命;卻絕不是讓你倚之誅除幹將!”


    陳敬龍怔怔思索半晌,緩緩點頭。


    商容兒心中一鬆,登時又萎靡下去;喃喃囑道:“二叔若知今夜之事。定會張羅為我報仇……六子……六子也一樣!……龍哥哥,別上鐵盔山……別見六子……”


    陳敬龍胸中悶的透不過氣,哽咽無語;垂目癡癡望著商容兒,淚珠劈裏啪啦落個不住。


    商容兒癡癡回望,與他四目相對;喘息片刻,又輕聲囑道:“不要為容兒難過!……其實……其實夢姐姐對你更好……比容兒好的多!……雖然夢姐姐沒有表露,但我心裏明白……她是因為容兒心狹好妒。才忍痛離開你的!……龍哥哥,把容兒送回勿用山後,便去……便去找夢姐姐吧!”


    陳敬龍緩緩搖頭,嗚咽歎道:“我說過,要娶你為妻……隻娶你一個……”


    商容兒淒然笑道:“我不會再吃醋難過了;你又……你又何必太過迂執,苦了自己?”微一停頓。眼中隱隱流露出幾分淒愴之色,又如夢囈般幽幽歎道:“等了這麽久……卻到底等不到了!……唉,勿用山……勿用山……那些日子……真是開心……”幽歎未絕,淚珠滾滾而下,雙目卻又緩緩閉合起來。


    陳敬龍急叫:“不要睡!……容兒,睜開眼來;千萬別睡!……”


    商容兒不再睜眼,輕輕歎道:“好困!……真的……好困!……不要吵……讓我……做個好夢……夢回……勿用山!”


    陳敬龍不再呼喚;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僵坐不動……良久良久之後,緩緩垂頭,在商容兒額間輕輕一吻;抖韁催馬,繞鐵盔山行去……


    ……


    斯夜之後,白虎城閉門三日,不許百姓來往,守軍盡上城頭,駐防備戰,日夜不歇……


    三日後,城門方開;同時傳出消息:有大內高手夜間行刺,霸王軍大將歐陽莫邪、齊若男夫婦,雙雙遇害……


    五日後,歐陽幹將抵達東征軍中,與李巒峰共同領兵……


    又過幾日,流言四起,說“血手霸王”已被歐陽幹將謀害;江湖人物與霸王軍將領多有聞聽傳言而質疑幹將者,但無人能找到真憑實據,質疑也隻能都不了了之,到底為難幹將不得;慢慢的,流言也就沉寂下去……


    霸王軍兩麵夾擊,勢不可擋;無極軍窮於應付,連遭大敗。……不到兩個月時間,東征軍打入無極城;糊塗老皇帝提前出逃,欲赴玄武城,卻因驚懼太甚,半路病死;原蔣氏朝廷,就此覆亡……


    攻克無極城不久,歐陽幹將登基稱帝,建立新朝,定都無極城,改元為“新朝初年”……


    此後,新朝兵馬東征西討、南征北戰,對各路反王逐一下手。因新君頗有寬和仁德之聲名,眾反王畏懼不甚,多存“勝則獨立為主,敗則求降保命”之心,不肯通力抗敵、受別人影響左右,於是,在新朝大軍絕對優勢強壓之下,獨力難支,逐一落敗……


    曆時兩年多,眾反王勢力終被剿收殆盡,軒轅族重歸一統。新君不受戰事困擾,開始專心治國;選拔賢能,多行善令;輕賦稅,勵耕織;軒轅族元氣漸有恢複……


    可惜,好景不長。新朝四年春,血族又集兵五十萬,大舉北侵,進犯軒轅……(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92ks就愛看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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