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濱濱歎息方畢,隻聽穀口處“呼呼”幾聲風響,幾盤繩索接連飛入;跟著又聽穀外一個陰惻惻的聲音慢悠悠喝道:“裏麵的軒轅賤狗聽著:你們已經無路可逃;不想死的,便趕緊丟棄兵刃,取索自縛,乖乖出來投降……”


    不等他說完,眾豪傑已多有不忿。離穀口最近的一個持槍漢子,用槍尖挑起一盤繩索,用力向外甩去,粗著嗓子罵道:“趁早閉上鳥嘴,別放你娘的臭狗屁了!有能耐,隻管殺進來就是;要我們自縛投降,純屬做夢!這些繩索,還是你們留著懸梁上吊吧,爺爺們可用它不著!”


    穀外那陰沉聲音冷斥道:“死到臨頭,猶逞口舌之利,最是討厭!”斥聲方落,穀口處忽地無聲無息躥入一條黑影,如一溜黑煙疾飄而過,眨眼已到那持槍漢子身前;右手起處,一件顏色黝黑、形如鐮刀的古怪兵刃往他脖頸上勾去。


    敵人來的太過突然,又太過迅速;那持槍漢子眼看退避不及,隻得大吼一聲,豎槍硬擋。――槍上黃暈濃重,籠著兩寸多厚的土係鬥氣,可見這漢子修為很是不低,足稱得上是江湖一流高手。


    那黑影孤身突襲,自是有心要殺人立威,以懾眾豪傑膽魄;見持槍漢子格擋,也不變招換式,隻陰惻惻一聲冷笑,“鐮刀”上陡然籠起濃厚血霧,竟來了個以力硬碰。


    刀槍交撞,“波”一聲悶響,如擊敗革。持槍漢子失聲驚呼。長槍脫手落地。身形斜扭。一個趔趄,險些摔倒。那黑影晃也不晃一下,蕩開少許的鐮刀疾收而回,仍往那持槍漢子脖頸勾去,同時左手一揮,數枚黑漆漆的十字鋼鏢脫手而出,分射附近幾名長纓會豪傑。


    那黑影行動如風,自搶入穀內。到擲射鋼鏢,前後不過常人呼吸一兩次的工夫,當真迅速異常。離穀口較近的幾名長纓會豪傑,剛剛有所反應,正欲擁上圍攻,卻已被敵人鋼鏢搶先射來;無奈之下,都隻能先顧格擋閃避以保自身,暫無法對那持槍漢子施以援手。


    那持槍漢子槍已脫手,身形又扭轉趔趄,既無格擋之能。又無閃躲之力。眼看鐮刀到時,非中不可。勢必要將他首級當場勾落;危機關頭,卻聽一聲嬌叱,一柄長劍破空而來,迅猛有如機弩所發,直奔那黑影肋下射到。――嬌叱之聲,當然出自慕容濱濱之口;正是她頭腦靈活、反應迅速,眼看趕去救護絕來不及,當即將兵刃擲出攻敵。


    長劍到時,那黑影隻微微一晃,如煙霧被微風吹拂,稍一蕩動,已然避過。長劍緊貼那黑影背後掠過,又疾飛數丈,射在一邊的石壁上。


    那黑影化解這長劍飛刺,舉重若輕實已到了有些詭異的地步,身法之飄忽靈動,簡直不似活人所能,倒好似陰魂鬼魅一般。然而,無論他怎樣從容輕鬆,化解這旁來一擊,都是要稍分心神才行;而其心神稍稍一分,手上動作則不免微有滯澀。


    電光石火的工夫,對常人來講,或無意義,但對一流高手來講,卻足堪分辨生死。――便因那鐮刀微滯、勾落稍慢,用槍漢子已緩過神來,腳下猛蹬,旋身橫躍,間不容發的射過一勾,逃往一旁。


    眼看必中的一擊竟然落空,那黑影忍不住怒哼出聲;左手微揚,便要發射暗器,再追擊那倉惶退避、暫無格擋之力的用槍漢子。


    可還不等他暗器發出,一條偉岸身影已如旋風般疾旋而至,直到他身前;雷霆般一聲暴喝間,一道濃重血光如電閃出,直奔他腰間斬去。――正是黑影兩次出手殺人未成,所耗短短時間,已足夠陳敬龍趕來迎戰。


    偌大柄龍鱗血刃,通體泛動著濃稠血光,挾著“嗚嗚”怪嘯聲,破空而過;所經之處,罡風激蕩,帶動滿地的枯枝敗葉漫卷飛散。――若說那黑影行動無聲、身形飄忽,如陰魂鬼魅般陰森詭異;則這血刃一擊,則如翻天魔神探出的一隻開山巨爪一般,橫衝直撞、無堅不摧,猛惡可怖!


    眼見血刃來勢非比尋常,那黑影再不敢輕鬆以對;急放棄追擊那用槍漢子,雙足在地上用力一蹬,下半身後蕩騰起,身軀打橫懸空,讓血刃從胸下掠過,同時雙手齊收齊出,右手鐮刀勾向陳敬龍頸側,左手發出一枚鋼鏢,射向他咽喉。


    陳敬龍一刃斬空,立即橫臂回拉,將血刃寬闊刃麵攔在頸前,擋住鐮刀、鋼鏢。


    鋼鏢射中刃麵,“叮”一聲脆響,斜彈飛開;但鐮刀擊上刃麵時,剛力卻忽地消散無蹤,刀上所附濃厚血霧一散一收,將血刃緊緊纏住;借這一纏之力,黑影上身不動,猛一收腹,雙足回蕩,分踢陳敬龍胸腹,同時嘴巴微張,“嗤”一聲輕響,噴出兩根黑色細針,分射他雙目,左手斜探間,袖中無聲無息的射出一條黑色鋼絲,纏向他持刃右手。


    雙足、兩針、一鋼絲,五擊同發,分擊五處,攻勢之繁雜詭異,實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而此時夜色稍垂,光線昏暗,那鋼針、鋼絲又都是黝黑細碎之物,幾乎肉眼難見。倘若不知情者,促然遇上這一番繁雜攻擊,無論武力本領有多高強,都勢難躲得幹淨,非得著道兒受傷不可。


    然而,陳敬龍並非不知情者。他有過與紗維亞交手的經驗,深知忍者打法刁鑽陰毒、防不勝防;是以,血刃擋住鐮刀後,根本不理對手接下來會有怎樣的攻勢,絲毫不打退閃躲避的主意;隻管揚起左拳,直戳而出,重重砸在血刃刃麵上,五重內力狂湧而發,接連緊密。


    重拳一砸,血刃疾向外蕩,彈力驚人;內力連續衝擊,洶湧如潮。剛猛難當。


    纏在龍鱗血刃上的血係鬥氣被震的支離破碎;還不等雙足、鋼絲攻上目標。那黑影已悶哼一聲。身形暴退,淩空翻滾,飛彈向後。――所謂:大巧若拙。陳敬龍所用這一打法,全憑猛力克敵,毫無花巧變化,看似極拙,然而,搶得一個快字。在對手攻勢到達之前,已將對手震開,使之攻勢不破而破,實非任何巧妙招式所能做到,誠可謂巧到極處,武技修為已達返璞歸真的至高境界。


    三處攻勢已化泡影,唯有兩枚鋼針仍射向陳敬龍雙目;可等射到時,陳敬龍早已微微垂頭。兩枚鋼針射中頭盔,皆不能入,“叮叮”兩聲輕響。飛彈開去。


    二人交手換招這瞬息工夫,近處幾名長纓會人已都將鋼鏢應付過去。靠上前來;一見敵人飛退,立即爭相搶上,欲要追擊。


    陳敬龍放聲急叫:“不要追!”那幾名長纓會人被他如雷吼聲嚇了一跳,腳下不自禁都是一頓。


    果然,那黑影淩空飛退之際,不知從哪裏甩出三顆黑色彈丸,直砸向下。觸地時,彈丸暴開,接連騰起三股黑煙,各衝起一丈多高。倘若有人追擊不舍,勢必要撞入黑煙之中;至於沾染上黑煙,究竟會有什麽後果,不得而知,但想來絕不會是什麽好事。


    那幾名長纓會人眼見黑煙騰起,無不駭然色變,匆忙退身遠避。慕容濱濱則奔向陳敬龍身邊,低聲喝道:“不知敵情如何,千萬不能急於追擊!”陳敬龍淡淡一笑,應道:“我早不是那個妄逞血氣之勇、行事毛躁的愣頭小子了,你還不能放心麽?”慕容濱濱微鬆口氣,先轉向奔去將長劍拾起,才又奔回陳敬龍身邊。


    不大工夫,黑煙散盡。陳敬龍與慕容濱濱此時正對穀口而立,已能看見外麵情形如何。


    隻見穀外十餘丈處,百餘黑衣蒙麵人密密佇立,排布成弧,包向穀口;穀口兩側的情形雖看不見,但依那隊弧延伸方向來看,顯是布成了一個半圓,兩側也有同樣的人群封鎖;而以此推斷,則穀外之敵,至少三百以上。


    眾黑衣人皆背負細刀,躬身做勢;右手扶著刀柄,左手扣鏢伏在右腹處;顯是都做好應敵準備,遠攻近戰,皆可隨時應付。唯有一人,立在眾人之前,與眾不同:其麵容不是以黑巾蒙遮,卻是以黑色布帶緊緊纏縛嚴實,隻露出兩隻眼睛、一隻嘴巴;其背後亦未背負細刀,右手中卻提著一隻“鐮刀”;顯然,方才搶入穀中的便是此人。


    見敵人如此之多,慕容濱濱不禁駭異,驚道:“我當綴行之敵隻有十幾個而已,卻沒想到……嘿,真是出乎意料!”話說出口,不聞陳敬龍應聲,轉頭看去時,卻見他一雙眼睛隻緊緊盯著那黑帶纏臉之人,眼中透出濃濃恨意。


    那黑帶纏臉之人亦緊緊盯著陳敬龍打量;看了半晌,方緩緩開口,陰惻惻笑道:“陳總舵主,果然本領高強,名不虛傳!”言畢,目光向慕容濱濱身上一轉,又陰笑道:“‘火鳳凰’;嘿嘿,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慕容濱濱微一皺眉,疑道:“你認得我們?”那人陰笑道:“我當然聽說過你們的模樣!……哼哼,知二位本領非凡,為免手下折損,我才耐著性子,一路跟行,慢慢下手;現在看來,這幾天的辛苦,果然吃的沒錯!”微一停頓,又負手歎道:“軒轅族兩大英雄人物,將一齊斃命於此;唉,可惜,可惜!”


    他佯歎未畢,陳敬龍咬牙冷道:“瘋魔四郎,你的本領,並不像傳說中那樣神奇;你未必殺得了我們,不要得意的太早了!”


    那人微微一愣,奇道:“你知道我是誰?”


    陳敬龍哼了一聲,不予應答,森然道:“正麵交戰,你不是我的對手!早些乞求上蒼保佑吧,千萬莫讓我衝到你近身才好!”言畢,回身便走,對穀外之敵再不理會。


    眾豪傑見陳敬龍沒有率眾衝出的意思,無不詫異;紛紛搶上詢問:“總舵主,現在不打出去,更等何時?”“咱們硬衝出去,拚一拚啊;難道要坐以待斃麽?”……


    陳敬龍掃視眾人,低聲告道:“如今天色已暗,難以應付敵人的黑鏢,強衝硬攻,隻有死路一條!大家稍安勿躁,好生歇息,等到明日天亮時,再隨我衝出去,痛殺一場!”


    眾人聽他說的有理,紛紛應諾;隨即又有人叫道:“敵人潛襲厲害,千萬莫讓他們偷偷潛入穀中!”一聽這話,立時有人出主意,叫道:“兄弟們,拾來柴草,點火封住穀口!人總沒有穿石破壁、淩空虛渡的神通;隻要穀口一封,就算敵人潛行本領再奇妙,也休想能進得來!”


    眾人均覺這主意不錯,當即留幾人緊守穀口,餘者散去搜集柴草。穀中許多陳年的枯枝敗葉,又有幾棵枯死老樹可伐,應付封穀自是綽綽有餘。當晚,此地火光衝霄,照得半天通亮;整夜未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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