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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嘶驟然響起;陳吳二人麵麵相顧,駭然失色。吳旬脫口驚呼:“不好,必要驚動敵軍!”陳敬龍微一定神,匆忙起身躍上馬背,叫道:“事到如今,別無它路,隻能硬衝!趁敵軍未及整隊,殺過去!”


    吳旬急道:“先避一避,以後再想辦法!”陳敬龍急道:“不能再有拖延!敵軍受了驚動,定會加強戒備;今夜過不去,以後別想過去;唯今之計,隻有竭力一搏、死求活!”


    吳旬知他說的不錯,便也不再遲疑,躍上馬背,抽刀出鞘,叫道:“拚了!”


    二人一齊打馬,直往敵營撞去。


    二人說話的工夫,敵營已然有了動靜;許多軍兵鑽出帳篷,亂紛紛嚷道:“南麵有馬叫聲,我聽的清清楚楚!”“這附近並無野馬,這馬叫聲來的蹊蹺!”“這事情有些古怪,可不能輕忽不理!”“應該派些人去打探一下,看看究竟怎麽回事!”……


    這些軍兵乍聞馬嘶,雖覺怪異,但還不曾生起警懼之心,一時都隻顧叫嚷猜測,卻沒人想到要結隊備戰。


    裏許路程,健馬蹄下自是轉眼便過。眾暗軍猜疑未定之時,陳吳兩騎已然衝至。


    這處邊境防線,防的是北麵矮人族,對南麵自家領地並無絲毫防禦準備。南麵護營圍欄稀疏腐朽,不知多長時間沒有維修換;被馬匹一衝即垮,全無絲毫阻攔之力,形同虛設。


    陳吳二人順順當當撞入敵營之,放手狠殺,竭力向北衝突。直到二人入營,近處暗軍方才反應過來,紛紛大叫:“敵襲,敵襲!有敵人衝營。趕緊迎戰!”叫聲迅速漫延傳開,片刻工夫,敵營處處叫嚷,一片沸騰;各處軍兵紛紛整理集結,奔往混亂源頭處赴戰迎敵。


    陳吳二人初時所遇之敵。都是未做廝殺準備的,大多衣甲不整、手無兵器。撞上二人,隻有退避逃命的份兒罷了,逃不及的,便被送往奈何橋去;根本無力將二人行進之勢略阻一阻;因此二人衝突甚是輕鬆、行進頗為迅速。


    陳敬龍連殺數人之後,眼見鮮血飛濺。又是殺意大盛;但他如今已知自己有這毛病,一覺情緒有異,立時心驚警,暗隻是大叫:“突圍要緊,萬萬不能失了理智,隻顧殺人!不能隻顧殺人。不能失了理智……”而努力克製之下,殺意雖越來越盛,漲的胸難過,頭腦卻居然一直清醒。並不糊塗。


    吳旬於廝殺間偷眼看他,見他神情雖變,凶相畢露,但始終知道向北直進,並不胡亂衝突,不禁暗暗鬆了口氣;雖不知他何以竟不失控,但終究不再擔憂,將提半空的心慢慢收回肚裏。


    他二人當然不會知道:“心魔”產生。初期能亂人神智,讓人頭腦糊塗。陷入《網》似厲害。但作隻是短時間的,待神智恢複,人便又如往常一般,並無二樣,其實算不得真正厲害;而等到“心魔”產生時日稍久,逐漸充盈壯大,便不會再猛然作,亂人神智,卻是漸漸變人心性,使人戾氣漸重,自本心的貪血嗜殺,到這改變人心的地步時,才是真正的厲害。


    這道理,其實與尋常疾病一樣。人得了病,病皮肉之間時,或痛或癢,或紅熱腫脹、或潰爛生瘡,表現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使人一見便知其有病,以為厲害,然而,隻不過表麵情形嚇人而已,其實無傷髒腑,不至送人性命,算不得真正厲害;但等到病情加重,漸入膏肓時,表現症狀卻往往不再明顯,讓人看不出有何異狀,卻不知,患者髒腑悄悄變化,危及性命,再難挽救,這才是真正的厲害。


    今夜廝殺,陳敬龍不再陷入瘋狂,令他自己以及吳旬都幸慶不己,他們卻不並不知道,這是魔性漸重所至,從此後,陳敬龍不再是因狂而暫時性的殘暴嗜殺,卻是內心逐漸改變,凶惡狠厲之氣日有所增,嗜血貪殺之念時刻充盈心頭,後果實比他偶爾狂要嚴重萬倍。


    且說二人敵營衝突頓飯工夫,已直穿了大半個營地,隱約已能望見北麵營地邊緣,但此時準備妥當的敵軍隊伍陸續奔來迎戰,包圍越來越緊;二人壓力不斷加重,衝突艱難,行進速已是越來越慢。


    陳敬龍揮舞一支從敵軍手裏奪來的長矛,撥撅挑打,奮力殺敵,隻想快透出重圍,無奈敵軍無數,殺死一個,又來兩個,打死兩個,又來四個;如海浪一般層層壓來,無止無息,卻哪裏能衝得開去?


    又殺了一個多時辰,二人才勉強行進丈左右,離敵營邊緣已不過四十餘丈距離,而此時敵軍聚集如山,捱捱擠擠,圍的直如鐵桶一般,二人再每前進一尺,都得耗費極大力氣才行。


    二人都是血氣虧虛,體力不足;衝殺這許多時候,已都是汗流遍體,喘息如雷,著實疲累難當。


    吳旬一邊砍殺敵軍,一邊撥馬湊往陳敬龍身邊,喘息笑道:“陳少俠,想衝出去,是沒指望了;咱們幹脆打消雜念,隻專心殺敵便了;能多殺得一個,便賺得一個,別的什麽都不用再想!”


    陳敬龍眼望敵營邊緣如此之近,卻偏偏衝不出去,早急七竅生煙;再聽得吳旬這幾句絕望言語,是焦躁,怒道:“我不甘心!你我透出相安城之圍,暗族輾轉千裏,走到今天;如果到了這後關頭卻過不去,前麵那許多努力豈不白廢了麽?為山仞,功虧一簣;我萬萬不能甘心!無論如何,要衝出去,至少……至少要衝出去一個,不然我死不瞑目!”


    吳旬苦笑歎道:“十幾萬甚至幾十萬暗軍,心無旁鶩、專心致誌隻對付你我兩個,如此情形,如何能衝得出去?如今情況,不比相安城之圍,沒有部下軍兵牽敵注意,便是我想冒名引敵,保你突圍。也行不通了!”


    陳敬龍咬牙喝道:“我說要衝出去的一個,不是我,而是你!”吳旬愕道:“憑你的本領都衝不出去,我還有什麽指望?這不是開玩笑麽?”


    陳敬龍瞠目大吼,長矛疾舞。接連撅翻十餘名暗軍,使周圍敵軍生起懼意。攻勢略緩;喘息說道:“我身體虛弱,武勇難得施展,所以衝突不出;不過不要緊,我還有後一手準備;一會兒我體力暴漲、武勇倍增,定能衝開敵軍;你跟緊我。莫要落下;等出了重圍,你隻管逃命便是,千萬別再顧我!”


    吳旬聽了他這一番話,詫異不己,奇道:“體力暴漲、武勇倍增?那……那如何能夠做到?”


    陳敬龍猙獰一笑,惡狠狠說道:“我還有一粒狂獸丹!哼。這些來圍攻你我的暗軍,當真運氣不好!”話剛出口,手上猛然加緊,長矛疾舞。將近身幾名暗軍掃翻,隨即丟落長矛,探手入懷,掏出一粒藥丸,丟入口,略一咀嚼,便即咽下。


    吳旬駭然驚呼:“你吃了狂獸丹?……藥性一過,你動彈不得。必死……”陳敬龍哈哈大笑,昂然道:“已然必死。複有何慮?”話未畢,旁邊一名暗族騎兵挺矛刺來;陳敬龍眼精光暴閃。大吼一聲,從馬上躍起,閃過長矛,淩空撲向那騎兵,右肘壓落,正其頂,登時將那騎兵打的盔裂頭碎,一顆腦袋變成爛西瓜模樣。


    陳敬龍擊斃騎兵,身形下落,其馬前站穩,微一躬身,左手抓住那戰馬的右前腿,揮臂猛地一掄;那戰馬四足離地,如一顆被擲石機投出的大石,平飛出去,將近處並排站立的五騎撞的人仰馬翻。


    近處暗軍見陳敬龍如此勇力,無不駭然,個個心生懼意,畏縮不前,攻勢登時鬆緩。


    陳敬龍卻不肯鬆緩,剛擲出一馬,腳步隨即前躍,又抓起一名暗軍步卒,橫掃直砸,將其身體當成鐵錘來使;口嗬嗬怪笑,猶如獸嚎。待砸死五名敵軍之後,被他所抓暗軍已被掄的支離破碎,不堪再用;陳敬龍毫不遲疑,丟落手的零皮碎骨,又雙臂摟住一匹戰馬脖頸,將其掄起,左右揮掃、橫衝直撞;無論是人是馬,但被他這巨大“兵器”掃,無不被撞的筋斷骨折、翻跌開去……


    眾暗軍眼見敵人忽然間威猛無儔,出手雖全無章法,但悍勇幾若非人,勢不可擋,無不驚懼,均生退避之意;況且其巨大“兵器”打擊之下,縱有攔截之心,苦無相抗之力,除了退避一途,確也再無別法好想。一時間,暗軍重圍如波開浪裂,被陳敬龍生生衝出一條路來。


    到此時節,吳旬亦隻有跟隨陳敬龍而進,再無其它選擇。


    不一刻,二人衝至營北轅門前。陳敬龍掃翻緊守門前的幾名騎兵,丟下馬屍,去將閂門橫木取下,拉開大門,嘶吼道:“快走!”隨即將那粗如人腰、長約丈半的閂門橫木摟懷,當作兵器,狂砸亂打,阻截追兵。


    吳旬見他“大兵器”來去如風,不容打馬衝過的空隙,隻得躍下馬背,地翻滾,從他“兵器”下滾過,搶出轅門,起身叫道:“咱們一齊走……”


    不等他說完,陳敬龍厲聲吼道:“少說廢話,快走!我現半獸化,還有理智,一會狂獸化,理智全失,見人就殺;你我身邊,有死無生!我不想誤殺自己兄弟,你快走,快走……”


    吳旬知道吃過狂獸丹將是何種情形,情知陳敬龍說的不錯,自己再停留下去,一會兒非給他殺了不可;無奈何,隻得歎息一聲,轉身向北疾奔而去。


    這防線北麵的護營圍欄,均為粗木釘成,堅實無比;眾暗軍眼見一敵逃走,卻一時撞不開自家圍攔,不得開進兵之路;欲要從轅門正路衝出,卻又被那勇力強到不可思憶的一敵阻住,衝不出去;一時間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逃敵越去越遠,漸漸隱於夜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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