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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分實旋身方畢,立足未穩,已見陳敬龍刀劍齊至;情急之下,打迭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勉強向後退了半步。刀尖他頸前劃過,離喉頭相差不過半寸,劍尖卻他腹部割出一條深約寸許,長逾半尺的傷口,險將他肚子橫著剖開。


    甄分實痛叫一聲,鋼叉橫掃。他此時忙亂出手,叉上全沒力氣,隻求能讓對方應付鋼叉,給自己一點時間退避,至於傷到對方,卻是不敢奢求的了。


    陳敬龍一聲大吼,右手鬆開劍柄,抓向叉杆;左臂急轉,鋼刀反削對方手臂。甄分實再無能力反應,叉杆被抓住一奪,立既脫手,跟著左上臂中刀,險些連臂骨也給削斷。陳敬龍一招得手,身體前躥,飛足踢出。甄分實慘叫聲尚未出口,胸膛再中一腳,向後飛退摔倒,口中鮮血狂噴。


    那樵夫大聲讚道:“好!陳兄弟,你果然武技不凡。我大哥常常稱讚你,我以前還有些不信,現可再不懷疑了!”


    陳敬龍將鋼叉拋下,喘息道:“他敗的太快,全因輕敵……”說到這裏,一口熱血湧上,急忙閉口忍住,強行咽下。他內傷剛才便已發作,此番又猛力相鬥,胸口痛。


    樵夫轉對眾神木教人喝道:“你們不走,還想打架麽?”此時壇主都已落敗重傷,那些神木教眾,哪個膽邊生毛,敢再動手?聞言哄然而散,分頭逃命。


    陳敬龍喘息片刻,血氣漸穩。上前幾步,鋼刀指向甄分實,喝道:“你不服氣,再起身打過。”


    甄分實捂住胸口,佝僂著身子躺地上,不住咳嗽;聞言苦笑道:“我打不過你……咳……就算不輕敵,我武技大不如你,終究也……咳咳……也必敗無疑。我無力……咳……逃走,你要殺我,便動手吧。”說完閉上眼睛等死。


    陳敬龍見他毫無還手之力,反倒狠不下心。沉吟片刻,喝道:“我今天暫不殺你。林正陽不是好人,你快快退出神木教,別再給他賣命了。不然,下次被我撞上,絕不再饒。”


    甄分實睜開眼睛,愣道:“你不殺我?”陳敬龍不再理他,對那樵夫道:“我還有個同伴,咱們快去救她。”轉身當先向破屋行去。樵夫也不多說,跟著便走。


    二人來到破屋外時,那三名神木教眾早已不見蹤影。他們遠遠望見壇主落敗,其他同伴逃走,便也跟著逃了。


    陳敬龍向門裏張了一張,叫道:“楚楚,你還好嗎?”隻聽門裏黃守家喜道:“是公子來了!”跟著見他扶著楚楚走出。他們見陳敬龍身旁多個生人,都微微一愣。那樵夫本聽陳敬龍說,還有“一”個同伴,此時見走出兩人,也是十分納悶。


    陳敬龍喜道:“楚楚,你沒受傷麽?”楚楚神情激動,但仍能自持,點頭道:“我沒事。”一見陳敬龍身上許多傷口,驚道:“啊喲,你受了傷!”急上前檢看他傷勢如何。


    陳敬龍笑道:“不要緊,都不很重。”那樵夫從懷裏摸出一個瓷瓶,遞給楚楚,道:“我這裏有些金創藥。是官兵專用的,效果不錯。”楚楚接過瓷瓶,緩緩蹲身施了一禮,輕聲問道:“這位壯士,是我家公子的朋友麽?不知如何稱呼?”


    那樵夫愣道:“你家公子是誰?我見過麽?”陳敬龍笑道:“賀寨主,她跟著我走,口中的公子,自然就是我了。”


    這樵夫正是當初小客棧中,與張肖為親近的那個壯漢賀寨主。他粘了一臉假胡子,掩去本來麵目,又將镔鐵棍漆了,偽裝成木棍,所以陳敬龍初見到他,一時認不出來;但他體形大異常人,又有些心智不全,時間稍久,陳敬龍便即想到他是誰了。


    陳敬龍將雙方互相介紹,又問賀寨主為何會來。賀寨主口舌笨拙,說了半天,陳敬龍才勉強明白。


    原來,張肖料定陳敬龍會從黃葉鎮附近經過,因此命這賀寨主來此接應,讓他見到鎮內神木教人結隊行動,便即跟去,救助陳敬龍;但又囑咐他,不到危急時刻,不要出手,不能暴露身份,而且要尋找機會,讓陳敬龍出些風頭。


    這賀寨主雖然呆笨,卻十分聽話。方才一見鎮內神木教眾結隊而出,立即跟上,果然,剛出鎮口,便遇上陳敬龍。他按張肖吩咐,旁觀望,直到陳敬龍生死一線,方才出手相救(他分不清“危急時刻”與“生死一線”有何區別);當著神木教人,又絕口不提自己和張肖名字;逼著甄分實與陳敬龍打上一場,讓陳敬龍“出些風頭”。


    賀寨主解釋完畢,埋怨道:“你們來得太慢,比我大哥料想的晚了許多!如果再等不到,我就要自己回去了。”


    楚楚接口道:“都是我不慣走路,耽擱了行程!”頓了一頓,讚歎道:“張寨主事事料頭裏,如此心機,當真令人歎為觀止!”賀寨主得意道:“我大哥的本事,自然沒的說!我爹臨死時,讓我聽我大哥的話,說隻有這樣,我才不會吃虧。我一直聽話,果然一直沒吃過虧。”


    陳敬龍聽了這話,當初小客棧時的疑問登時解開:統領一個山寨,自然不能隻靠武力;這賀寨主心智不全,能作一寨之主,原來是有張肖扶持。


    說話的工夫,楚楚已經給陳敬龍傷口都敷上了金創藥。陳敬龍見處理妥當,說道:“如今還神木教勢力範圍之內,咱們快些離開才是。這就走吧。”微一遲疑,又道:“黃大哥,多謝你一路相助。逼你同行,實屬無奈。我們現有了幫手,不用再麻煩你了;你這便回家去吧。”


    黃守家搖頭苦笑道:“如果能回,還等到現麽?剛才我就走了。”楚楚道:“公子,咱們邊走邊說吧。”


    黃守家又背起楚楚,四人上路。楚楚將黃守家也要逃避追殺之事向陳敬龍說明。陳敬龍很有些歉意。黃守家倒十分坦然,認為自己雖然被逼得叛教逃亡,但沒有像老張、小陳兩名同伴一樣被格殺當場,已經算是十分幸運;隻要能保住性命,至於去往哪裏,並不十分意。他父母早已過世,又沒有妻子兒女,孑然一身,想走就走,倒也沒有什麽牽掛。


    陳敬龍聽說他已知沒有中毒的情況下,主動刺死一名神木教眾,相救楚楚,對他十分感激。


    四人從黃葉鎮穿過,一直沿道路而行。他們此時有了賀寨主這樣一位高手,已經不再畏懼小股敵人攔截。


    陳敬龍內傷複發,一直咬牙忍耐,等走出十餘裏後,漸漸緊持不住,越走越慢。賀寨主不耐煩起來,不由分說,將他背起便行。陳敬龍雖然高大,但賀寨主神力驚人,背著他,同空身而行也沒有太大區別。楚楚身纖體輕,黃守家也不如何吃力。兩名負人者,一個身高步大,一個腿腳靈便,全力行走之下,速度很是不慢。


    路上碰到神木教人盤查,賀寨主從不答話,隻管舞起大棍,狂衝亂打。那些尋常教眾或是小分壇壇主,哪是他的對手?隻有屁滾尿流、抱頭鼠竄的份兒;逃避不及的,便被镔鐵棍送往奈何橋去。


    走到天黑時分,四人已經行出五十餘裏。這一路上,共遇到九夥神木教人,都被賀寨主打得雞飛狗跳、哭爹喊娘。死他棍下的,有兩名分壇壇主,還有不下二十名普通教眾。


    等把後碰到的一夥神木教人打散,賀寨主連聲叫嚷,說肚子太餓,沒力氣了。四人路邊休息,楚楚把早上買來的幹糧分給大家充饑。賀寨主帶著酒囊,也拿了出來,給大家輪流喝上幾口,以驅寒氣。


    四人正吃喝,陳敬龍忽然聽到遠處傳來隆隆之聲,過不一會兒,其他三人也聽到了。


    那聲音頗為沉悶,初時極弱,越來越響,如遠處正有一隻龐大如山的巨獸奔來,又如一道悶雷遠處炸開,聲音正傳過來;漸漸的,連地麵也似乎震動起來。路邊樹木枯草上的積雪簌簌而下。


    楚楚害怕起來,摟住陳敬龍胳膊,顫聲道:“公子,這是什麽聲音?”陳敬龍緩緩搖頭,凝神細聽,卻分辨不出聲音是何物所發。賀寨主大聲道:“好家夥,是地震了!老子七歲時碰上一次,這是第二回。這東西才叫厲害……”剛說到這裏,黃守家忽然縱起身來,驚慌道:“不是地震。是……是許多馬匹一齊急奔……啊喲,是神木教大隊人馬來了!”


    賀寨主笑道:“胡說八道!瞧這聲勢,如果真是馬隊,少說也得幾百匹馬。神木教哪來這許多馬匹?除非是軍隊經過。”尋思一下,又道:“又不打仗,軍隊不會奔得這樣急。肯定是地震。”黃守家臉如土色,急道:“這是馬隊。我聽過這樣的聲音,絕不會錯!”


    楚楚皺眉道:“黃大哥,神木教總壇不過二、三十匹馬,就算全數奔來,也不會有這樣大的聲勢。”黃守家連連頓足,氣急敗壞道:“姑娘,總壇養的馬匹,當然不多。你可不知道,%網%也有幾千匹馬,來個幾百匹,有什麽稀奇?咱們快逃,不然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三人聽他一說,都緊張起來。賀寨主叫道:“幾百個人一齊湧上,老子可不是對手。咱們快走!”將陳敬龍負起便行。黃守家負起楚楚跟上,叫苦道:“咱們兩條腿,怎能跑得過四條腿?這次如果還能逃脫,老天未免太也瞧得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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