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從鎮東一路走來,遇到的危險比從濱江逃難回來時還多。


    有一次,他在一個小村子找了間空房打算過夜,結果村裏有人看上了他背著的弓,十幾個人把他堵在屋裏搶了個精光,然後又把他攆出村子。


    瓶子身上連件棉衣都沒有,差點被凍死在野地裏,原本就偏激暴虐的他哪能咽下這口氣,當天晚上就摸回了村子,找到其中兩個搶他的人,趁著夜深人靜,把那兩家人全都幹掉了。


    路過安江市的時候,他壓根就沒敢進城,據他觀察,安江市好像是發生過什麽大規模的戰鬥,郊區附近的屍體隨處可見,越往城裏走,路上的死屍越多。


    靠近安江的鄉鎮和村子都已經住滿了人,他花了三天時間,兜了一個大圈,才算是避開那些人多的地方。


    他一開始是打算去投奔陳芝國的,他父母死在煤礦以後,陳芝國兩口子一直照顧他,隻有他們的話他才會聽。


    可是千辛萬苦趕到舊口鄉,卻發現陳芝國全家都搬走了,周圍的鄰居告訴他是搬去了將軍渡,他這才一路打聽著找到這裏。


    聽瓶子把他的事說完,屋裏人都一陣唏噓,夏至拍拍他的肩膀:“我現在正缺人手,你來的太是時候了,詳細的情況我以後跟你說。”


    他指指陳星:“以後你就跟星星和小暢住在一起,你陳叔今天下午就能回來,他現在可是個大忙人。”


    打發瓶子去洗澡換衣服之後,夏母說什麽也不讓他再去鐵匠鋪待著,硬是把他留在家裏幫薑搖準備過年的東西。


    不知不覺間,除夕到了,親人們聚在一起,舉起杯慶祝他們都還活著。


    沒人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沒能熬到這一天,所有人都對外界的事一無所知,現在的人們都隻活在自己能感知到的世界裏。


    這是很現實的情況,沒有電,沒有車,可能有的人一輩子都隻會活在方圓一百公裏以內的範圍,這方天地就是他全部的世界,哪怕一百零一公裏以外發生了天大的事,對他來說,那也僅僅隻是個故事而已。


    夏家的年夜飯挺豐盛的,新鮮的蔬菜,各種肉食,山裏的雉雞水裏的魚,還有熱氣騰騰的酸菜餡餃子,和往年相比沒什麽不同,可能就是少了海鮮和一些外地才有的蔬菜。


    夏母擔心薑搖想家,特意給她包了個大紅包,裏麵其實是一枚夏至的奶奶傳給她的戒指,二爺趁機提起夏至的婚事,沒想到兩人都不感興趣。


    兩個人都是不婚主義者,他們可不想年紀輕輕的就被家庭禁錮住,哪怕再喜歡,也還是希望能像現在這樣保持相對的獨立和自由。


    大年初二拜年串門的時候,夏至和陳芝國等人坐在一起吃飯,不可避免地談到了以後的發展。


    陳芝國現在卷煙的手藝已經非常嫻熟了,小胡蘿卜一般粗細的手指靈巧舞動,幾下就卷出一支標準粗細的卷煙,借著夏禮海的煙頭對著火,美美地吸了一口。


    “大至,你前幾天和我說那個計劃再給大夥講講,正好今天人都在。”


    今天來的人確實很齊,除了夏家的幾個男人,陳芝國一家也都在,羅長軍早就搬到夏家住了,另外,孟少安和民兵團的三個中隊長也都來了。


    夏至放下筷子,組織了一下語言:“大家別以為範春成死了,青陽就可以平安無事了,明年隻會比今年更亂。”


    瓶子雖然已經聽陳星和李暢把他們回來以後發生的事全都講了一遍,但是對實際情況還不是很清楚,聽夏至這麽說,他立刻說道:“夏哥,你是擔心李守政他們會鬧事?”


    陳芝國瞪了他一眼:“瞎叭叭什麽?聽你夏哥把話說完。”


    夏至朝瓶子笑了笑:“李守政不用擔心,他要是想鬧事,幹掉範春成之後就直接鬧了,這一點你陳叔心裏有數。”


    他看看眾人:“我現在擔心的不是青陽內部會出事,危險可能來自外麵。”


    “外麵?你說安江啊?還是西邊的扶省?”


    “哪兒都有可能,東邊的安江,西邊的嶺東,南邊那些耕地比較少的鄉鎮,都有可能對咱們產生威脅。”


    夏至指指瓶子:“瓶子路過安江的時候也看到了,城裏到處都是死人,那種地方怎麽可能太平無事?”


    “你有什麽想法?”夏敬山問了一句。


    “咱們現在的消息太閉塞了,別說外麵的世界變成什麽樣咱們不知道,就連周圍發生了什麽都不清楚,這樣哪行啊,我打算成立一支隊伍,專門負責出去探查情報,大家有什麽想法嗎?”


    眾人紛紛議論起來,都對這個想法表示讚同。


    “我沒意見,早該派人出去看看了,憋在家裏什麽都不知道,跟瞎子一樣。”


    羅長軍很興奮,他早就在家裏待膩了,一心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變成什麽樣,他舉起手主動報名。


    “我可以帶隊。”


    “我確實想讓你帶隊,交給別人我也不放心,咱們都是從濱江跑回來的,去外麵探查情報也算是有點經驗,比一直待在家裏的人強點,所以你要負責帶一隊人。”


    他看看瓶子:“還有一隊人,瓶子,我打算交給你。”


    瓶子目光堅定地點點頭。


    “你們從機動部隊挑一支小隊,大軍,你負責西邊的嶺東,瓶子,你從安江回來的,那邊的情況你比較熟,你負責安江方向,你們倆可以趁著現在不忙先挑選隊員和裝備,等天氣稍微暖和一點,你們就得出發。”


    “明白!”


    “其他方向不用去看看嗎?”


    夏至搖搖頭:“北邊臥虎嶺沒人不用看,泰利縣人口不多問題也不大,南邊咱們去運鹽的時候看過了,都是些人口少的鄉鎮,頂多是占平安鄉一些地,鬧不起什麽大風浪。”


    夏敬山想了想說道:“要不要提醒一下李守政,萬一明年真有點什麽事,他也不至於一點準備都沒有。”


    陳芝國點點頭:“過完年我回十字街的時候會和他說,而且我也會建議他派人出去打聽外麵的消息,畢竟咱們現在都是為了青陽的老百姓,能互通有無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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