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炎尚玄色,瑲玹一身玄色衣袍,不怒而威。


    “洪江帶領辰榮叛軍,在清水鎮周邊盤踞了幾百年,實乃西炎心頭大患,諸位愛卿,有何良策?”


    一個麵相威嚴的西炎臣子說道,“臣與洪江打了幾百年,從沒發生過什麽大規模的戰爭,都是零星的遊擊戰,辰榮叛軍一擊得逞,就會化整為零,藏入深山,如魚入水,如果我們退就是輸,如果我們進,繼續搜索,莽莽深山地形複雜,又十分難找。”


    這才是辰榮叛軍的難纏之處。


    另一人問,“訓練神族探子,加強偵查呢?”


    “試過了,不行,山高林密,坐騎難以飛行,神族並不占優勢,最終還要靠兩條腿四處找,而辰榮叛軍要的就是我們深入大山。”


    那將軍眉目沉凝,夾雜著些許無奈,“相柳詭計多端,神出鬼沒的偷襲下,都沒有正麵交戰,我軍就已經筋疲力盡,士氣衰竭。”


    眾人也是皺眉,“連對戰的人都找不到,確實難辦。”


    有人靈機一動,“設置陣法呢?”


    將軍搖搖頭,更無奈了,這些方法幾百年他們都一一用盡了,“相柳是大荒內數一數二的陣法高手,我們的陣法常常被他一眼看透不說,反而被他利用。”


    空氣一時間都安靜了,一個個眉頭緊鎖。


    都束手無策之際,唯獨一個人,麵色如常。


    小朝會也不怎麽嚴肅,瑲玹笑問,“師兄,你有什麽好辦法嗎?”


    撇開私人因素不談,蓐收的能力有目共睹。


    蓐收道,“好辦法沒有,笨辦法倒是有一個。”


    “相柳乃是千載難逢的奇才,身有九頭,和他比腦子,無疑是自爆其短,既然相柳是一巧破千斤,我們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一力降十會。”


    “陛下如今是大荒之主,人才濟濟,兵力充足,反觀辰榮叛軍,已經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陛下若是不著急,一個困字便足矣。”


    確實是個笨辦法,但在此時便太適合不過了。


    也不是什麽難以想到的計策,隻是大家一時還跳不出以前的框架,又一直以來被相柳牽著鼻子走久了,形成慣性思維,忘了今非昔比,以他們現在的兵力,已經用不上任何計策了。


    當力量懸殊到極致時,任何計謀都無用。


    赤水豐隆眼神亮的驚人,“蓐收兄高見,難怪戰場上我打不過你!”


    他覺得蓐收一個腦子,也不比相柳九個腦子遜色多少。


    ——這是被打的懷疑人生的赤水豐隆的想法。


    蓐收能怎麽樣?當然是謙虛了,“豐隆賢弟謙讓了。”


    氣氛緩和之時,有人突然一句,“相柳確實是千載難逢的奇才,洪江更是一代良將,殺之可惜,若是能夠勸降就好了。”


    空氣霎時一靜。


    在清水鎮時,他還是軒,帶著表妹阿念。


    那時候相柳傷了阿念,他發誓,一定會殺了他。


    此時……


    當身處位置變化時……


    “那便再試一次,否則,實為一件憾事。”


    阿念坐在瑲玹身邊,聞言出聲嗆了一句。


    “曾經幾百年數次招降,他們都沒有降,說明心意早定,寧死不降,再試一千次也不會有任何變化,有些人天生骨頭硬,折不了,也無法折。”


    大家平時都是習慣揣摩上意的人,一句話能拆出無數意思,更何況她這句話實在太微妙了,不少人麵色微變。


    蓐收笑道,“王後的意思是,既知不必要,就可以省去一些功夫。”


    他看向上首的帝王,話說的極令人舒心,“陛下如今是大荒之主,大荒不是隻有相柳一個人可堪奇才,天下良將更是多不勝數,隻要陛下願意,無數人爭先恐後為陛下效力,相柳既然心意已定,寧死不降,那陛下也不必遺憾。”


    西炎眾臣:“……”


    總算知道為什麽從前皓翎王十分愛用他。


    打得了勝仗,玩的轉朝堂,這眼色,這反應能力,這說漂亮的水平……前一刻還是忠臣良將,怎麽現在有種佞臣的感覺?


    皓翎眾臣平靜的表示,他們已經習慣了。


    瑲玹發話,“好,即刻點兵,前往清水鎮。”


    阿念也一同去。


    ……


    幾日後,卻在去往清水鎮的途中遇刺,險死還生。


    刺殺之人是訓練好的死士,被捉住後當場自盡了。


    瑲玹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阿念並沒有受傷,隻是蓐收傷到了胳膊。


    他的位置原本比瑲玹離她更遠,卻受傷了。


    為了救她。


    這場刺殺也很蹊蹺,不是衝瑲玹,卻衝她而來。


    此後一路都很平靜。


    到了清水鎮。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赤水豐隆主動請纓。


    他是辰榮王族之後,卻歸降了,洪江一個將軍,卻為了辰榮死戰不降,是一件很諷刺的事,瑲玹不是不近人情的人,體桖他們,不曾讓他們領兵掉頭去攻打辰榮叛軍。


    現在赤水豐隆卻主動要求領兵去攻打辰榮叛軍。


    決心還很堅定。


    瑲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就這麽同意了。


    在西炎大軍碾壓辰榮叛軍的情況下,所有人都萬萬沒想到,他們會敗,甚至還犧牲了一個赤水豐隆。


    所有人都凝重了神色,再不敢輕忽大意。


    “師兄,接下來由你領兵!”


    “是。”


    赤水豐隆在遇到蓐收之前,有多麽能征善戰大家都知道,他都死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對方不是個好惹的,阿念腳步微動,蓐收立刻察覺,對她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嘴唇微動,無聲說了兩個字,放心。


    他的命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他會平安回來。


    不論對方是誰。


    阿念站定了腳步,一隻手攥緊了手腕上的銀鐲。


    蓐收很厲害,她應該相信他。


    ……


    清水鎮後是十萬大山,山高險峻,深不可測。


    蓐收很穩重,不貪功,不冒進,一寸寸圍進,打定了主意要打持久戰,就像他說的那樣,他甚至不太關注相柳,隻讓人盯死了洪江的蹤跡。


    洪江很能藏,想要找到他本人很難很難。


    蓐收很耐心,相柳是聰明絕頂沒錯,陣法運用的出神入化,可每一次在他們快要踏入他的陣法時,蓐收總是能嗅到危險,命令人及時退出陣法範圍。


    他和赤水豐隆一點不同,老練穩重如山。


    任相柳怎麽激將,也是通通無用,他就是咬死了洪江。


    不過辰榮叛軍畢竟在這裏盤踞了幾百年,對地形熟悉無比,蓐收好幾次追著追著人不見了,又是一番重新搜尋。


    久而久之,士兵難免疲倦,也影響士氣。


    某一天晚上休息,遠遠似傳來了一陣笛聲。


    蓐收正閉目養神,一聽唰的一聲睜開了眼。


    山林中某一棵參天大樹樹幹上,一雙紅眸看向了某個方向。


    樹葉沙沙作響,白雕龐大的身體躁動不已。


    它聽到了她的笛聲,很舒服的笛聲,想靠近……


    比起前幾次無意識安撫靈魂,令人舒服安寧的笛聲,這一次她明顯掌握了方法,笛聲的功用也加倍了,尤其對五感敏銳的靈獸,妖獸,更是致命的吸引力。


    而在這山中,什麽都不多,獸類是最多的。


    這片深山將不會再是他們的隱身之地了。


    相柳眼中紅光一閃,隱隱有嗜血之色掠過,濃重而驚人,在轉頭看向焦躁不安的毛球時,終又消散。


    早已準備好的計劃到了提前的時候了……


    “毛球。”


    “啁!”


    “去吧,把她抓回來。”


    “殺了她,”相柳冷漠的聲音如同玄冰,凍結了毛球的心髒。


    獸類的不是沒有感情,它們的感情更加執著濃烈,也更簡單。


    它親近阿念,從一開始的本能,到後麵的主動,他快要化形了,身體十分躁動,強勁的靈力衝擊的他經脈疼痛,思緒也十分淩亂,煩躁痛苦中, 她的身影一次次浮現在他混沌的腦海中。


    想起她的笛聲,本能的尋求一時半刻的平靜。


    久而久之,她習慣了想她。


    毛球還不懂思念是什麽意思,隻是聽到她的笛聲,單純歡喜。


    他的主人卻要它去把她抓回來,殺了她。


    毛球磨磨蹭蹭,一句冷酷無情的話飄來。


    “抓不到她,你就不用回來了。”


    毛球瞪大了眼,眉心紅毛都直立起來了。


    比起別人,主人永遠在毛球心裏第一位。


    它再不敢遲疑,連忙飛走了。


    相柳坐在樹幹上,看著它的身影消失,抬頭望向夜空,今天是十五,月亮很圓,星辰密布,綴滿夜空,一派熱鬧團圓。


    月光落在他身上,耳旁隻有風吹樹葉聲,隻剩孤寂。


    他孑然一身,除了一個毛球,再無掛念。


    送走它,他再無顧慮的走向屬於他的命運。


    ……


    阿念聽見身後又有聲音,握著笛子一回頭,看見一個熟悉的毛球。


    “毛球,是你?!”


    阿念驚喜極了,將炮彈一樣的小毛球摟住,一陣溫柔順毛,毛球路上在水邊調整了好久,才弄了一個凶神惡煞的樣子來,一顆心本就不怎麽堅定,被她真切的歡喜熱情弄的瞬間忘了三七二十一,親昵和她蹭蹭。


    是啊!是雕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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