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楚昏厥的事情傳出後,天下所有人都在驚愕。


    但楚王以及楚國的幾位貴族卻在暗自竊喜,他們認為自己這一次沒有用大量的錢財去換取“盟約”是好事,如此一來等到子楚崩殂後,他們還來得及去做當年的事情。


    ——即:和下一位秦王簽訂盟約。


    就在全天下人的糾結和心跳中,昏厥了的子楚蘇醒了,並且身體好似恢複了原本的樣子一樣。


    不少人在驚愕中,卻沒有放下手中的事情。


    討好太子嬴政,討好公子成蛟。


    日後到底是哪一位成為秦王,還真的是說不定的事情,而陳氏似乎也並沒有摻和在這件事情中。


    章台宮中


    子楚坐在宮殿中,臉上帶著的是無奈之色,他沒有想到自己的身體這麽快就撐不住了。


    事實上,當年子楚不被贏柱喜愛的原因還有另外一個。


    子楚出生的時候是不足月的。


    他方才出生,便被太醫令斷言活不過三個月,不必浪費時間和感情了。


    而後子楚在他母親的教導下,逐漸的長大,活過了三個月,但不知道為什麽他母親的身體卻越來越差。


    當時的太史令曾言,這是子以母養身,他乃是妖孽。


    子楚坐在大殿中,耳邊又傳來當年聽到的太史令所說的話語,他以為那些話語他已然忘記了,但他好似並沒有忘記。


    “公子乃是以母而養子,如此這般下去,則子存而母亡。”


    “公子先天不足,乃後天養之。夫人懷有身孕的時候一向小心謹慎,且有充足的營養,公子怎麽會先天不足呢?此乃天譴啊。”


    “上蒼想要用這樣的辦法扼殺公子的存在。”


    一道道平靜而帶著篤定的話語從太史令的口中傳出,子楚好似真的成了那個“天譴”的產物。


    所以後來,子楚被取名為“異人”。


    “異於他人”的異人。


    再後來,他的母親夏姬也無法忍受這樣的事情了,所以贏柱便將他派遣到了趙國邯鄲為質子,這才是當年他身為質子的真相。


    因為趙國恰好請求,因為想要將他扔的遠遠的。


    否則,以當時秦國的威名,如何能夠讓秦國將自己的公子交出去做質子?


    到了趙國為質子之後,雖然沒有受到虐待,但卻也沒有受到優待?


    趙國不想活了?


    不,不是趙國不想活了,而是他們得到了關於公子異人的消息,也知道這位公子不受到待見的同時,甚至那兩位有些隱隱約約的嫌棄。


    他們篤定異人無法成為秦王。


    所以趙國才那麽的忽視子楚,這也是為什麽贏柱成為秦王後,第一個便攻伐趙國而不是魏國的其中一個原因,他想用趙國的覆滅,來平息自己兒子心中的那份怨恨。


    “咳咳.咳咳咳.”


    一陣猛烈的咳嗽聲響起,子楚用手帕將口中的鮮血接住,殷紅的鮮血落在那潔白的手帕上,顯得無比的刺眼。


    他閉上眼睛。


    究竟是命不可為麽?


    上蒼果然是要收走他麽?當年無法收走,於是今日便也要提前收走?


    子楚蒼白的嘴角微微咧開,他看著身後的大殿,走到外麵看著那巍峨聳立的鹹陽城:“或許天命終究如此,讓這江山要在我的兒子手中一統吧。”


    他曾經與燕國那位陰陽家的矩子談論過此事,陰陽家的矩子說,雖然天命被改變了一些,但這一統之氣運終究不在他的身上,他也無法完成一統。


    當年他以為那位陰陽家的矩子是胡亂說的,如今看來方才知道,這並不是謊言。


    他果然沒有那個命啊。


    莊襄王三年,夏。


    秦武安君白起死在了回返鹹陽城的途中,於是兩支軍伍合二為一,由武安公之子陳讚所統帥,大軍在這一年的夏天五月回到了鹹陽城。


    而陳讚也因為這一次的軍功,而獲封為“君”,在討論封號的時候,所有人都沒有絲毫的猶豫。


    “武安”。


    爵封“武安”,這是陳讚贏得的,不管是這些年他平定的大大小小的戰役,還是在邊疆抵禦匈奴的戰功,都足以讓他獲封武安這個稱號了。


    也正是這個時候,人們才反應過來,這是父子雙“武安”。


    於是,天下再次感慨起來陳氏的“鍾靈蘊秀”了,陳氏已經綿延了四代了,連續四代都接二連三的出現賢才,文武皆有,二代中的子嗣更是全部追封為“公”,這不是鍾靈蘊秀是什麽?


    “得陳氏者得天下”這句話再次出現在了各國君王的耳中。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所有的君王都沒有絲毫反應,陳氏已然在秦國內鼎盛了百年之久了,且如今秦國如日中天,正要一統天下,他們拿什麽來誘惑陳氏投靠他們?


    有人能夠付得起這樣的價格麽?


    沒有人。


    於是,天下的君王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陳氏與秦國的聯係一日日的密切。


    莊襄王三年,冬。


    子楚任用“陳讚”為“太尉”,進封武安君、加封大將軍,掌管秦國上下的軍政事務,拜“王翦”“蒙鶩”為上卿,大將軍,協助太尉陳讚掌管天下軍政事務。


    與此同時,子楚在國內大肆改革“官製”,一連封了十三位“卿”掌管秦國中政務。


    這些“卿”並稱為十三卿,“六公十三卿”的製度初步的建立了起來,但它依舊不怎麽完善,需要進一步的完善,子楚並沒有理會那些人的閑言碎語,反而是更加肆意的進行改革。


    莊襄王四年春,此次的秦國國祭莊襄王並沒有參與,反而是讓太子嬴政參與,主持了。


    這個消息傳出後,秦國內所有人都堅定的繼續下注“嬴政”,他們認為嬴政一定會成為新的秦王,而且恐怕就在這一兩年了。


    他們猜的不錯。


    莊襄王四年春三月末,莊襄王以身體抱恙的借口讓太子嬴政監國,而他自己則是躲在了宮中不怎麽出來,誰都不願意見了。


    章台宮中


    子楚坐在一尊丹爐之前,身旁坐著數位方士,他們信誓旦旦的介紹著自己的“仙丹”之物。


    言稱此物能夠逆天改命讓人重新煥發生機,乃如同重新活了一世一樣。


    子楚信了。


    大殿外,內侍急匆匆的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沉吟之色:“王上,右相陳鱸請見。”


    子楚僵硬的神色一變,後又緩慢地說道:“不見。”


    他閉上眼睛,一心看著丹爐,希望其中真的能夠孕育出來能夠讓自己“重活一世”的仙丹妙藥,他不願意見自己的老師,因為他害怕自己會後悔,停止現在手中做的事情。


    他想要活下去。


    誰不想要活下去呢?尤其是掌握了天下大權的君王們?


    子楚服用“仙丹”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他在趙都城邯鄲的時候就經常瞞著陳鱸服用。


    或者說,從他出生起,從他不足月的早產開始,他和他的母親就開始信了這些方士,而不斷的服用仙丹。


    如今的子楚已然三十而立的年紀了,他服用“仙丹”足足二十年了。


    子楚的眼睛泛紅,他不甘心。


    不甘心死亡。


    所以他拚了命的想要活下去。


    莊襄王四年夏,陰雨連綿,天上的雨不斷的落在地上,這一年天下並沒有發生什麽特別大的事情。


    連續吞並了三晉之地的秦國好像沒有了多餘的力氣一樣一直沉寂著,而借著這個機會燕國、齊國和楚國也都是暫時緩了口氣,平和的生活。


    唯有秦國朝堂上的大臣們有些害怕。


    他們已經數月沒有見到秦王了,不知道秦王在做什麽。


    就連右相陳鱸數次求見秦王都不得見,更何況是他們呢?


    當然,他們並非是覺著如今的太子監國有什麽不好——太子監國確實很好,甚至有些好過頭了。


    昭襄王四年秋。


    大雨連綿不斷的落在秦國的土地上,天上時不時的有雷霆聲響起,覆蓋了整個天地。


    陳府


    正在沉眠的陳鱸以及陳仲被一陣急切的呼喚聲叫了起來,此時宮中的內侍正焦急的等候在府邸中,他們的臉上帶著悲痛、嚴肅之色:“陳相、司寇,王上有急事召您們入宮!”


    “事急從權,還望兩位見諒!”


    陳鱸與陳仲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些緊張和嚴肅,這個時候秦王找他們做什麽?


    不過此時他們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計較了。


    章台宮內


    匆匆而來的陳鱸與陳仲兩人看到床榻上奄奄一息,幾乎是成了骷髏一樣的子楚,臉上都帶著些驚駭之色,陳鱸更是上前,握住了子楚的雙手:“王上,您這是.”


    子楚反倒是神色尋常,並沒有什麽過激的舉動,他像是硬撐著一口氣到了這個時候。


    他將口中的參片咽了下去,一股熱流湧現,他勉強有了幾分力氣。


    “悔不該不聽老師的話啊。”


    子楚帶著長長的悲痛說出了這句話,而後又緊緊的握著陳鱸的雙手,眼角不斷的有淚水滑下:“老師!”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說了一句話:“請君效仿昔日安國君舊事!”


    “護我秦國!”


    ————————


    “莊襄王四年秋九月末,王崩於章台宮。崩前召右相、安國君陳鱸,言:請君效昔日安國君舊事。是夜,加封右相為安國君。——《秦書·莊襄王本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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