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些想涼州啊,特別是想已經到涼州的丈夫,不知他要怎麽排軍布陣?思念一開了頭,清瑜就覺得渾身上下都要被思念淹沒,這樣的思念還不能在女兒們麵前表現出來,隻是笑著拍拍小女兒的臉:“好了,你要想學騎馬,等你哥哥們去學的時候你跟著去,隻是要記住,平日的功課也不許拉下。天下哪有不識字的公主?”


    純淼點頭的幅度很大,大的就跟小一些清瑜就會反悔一樣,清瑜看著女兒又笑了,對純漫道:“帶你妹妹下去吧,明兒是你二姊出嫁的好日子,可要早早起了不許賴床。”純漫應是後和純淼行了一禮就離去。


    清瑜用手按下額頭,看著周圍一切,再想涼州又如何,已經回不去了,隻有努力做好眼前的事,唇邊又帶上笑容,喚來宮女服侍自己卸妝,明早還要忙碌純淑出嫁的事,公主出嫁禮儀繁瑣,剩不了多少時間感慨。


    純淑出嫁,清瑜親自送她到宮門口,看著她上車離去,由陳煊送姊姊出嫁。太子送嫁,這樣的規格在公主出嫁中是足夠高的,清瑜看著儀仗漸漸離開,回頭對如娘道:“一年年的,這就老了,淩兒的長子都已四歲了吧?”


    提到女兒如娘麵上露出思念之色,從小養大的孩子,雖說早知道她會出嫁,可是遠嫁和嫁在身邊是兩回事。清瑜看著如娘麵上神色,輕輕一笑:“等一些事情完了,淩兒就該回京來了。”


    如娘麵上閃過一絲恍惚:“可是她的婆家是在幽州。”清瑜隻輕輕一笑就轉身往宮內走,身後的陳柳聽到清瑜的話,眉微微一挑,幽州啊,清瑜話裏的意思並不是純淩獨自回京那麽簡單。


    回到昭陽殿,今日宮中沒有設宴,眾命婦隻是又參拜了皇後就告退出宮,好去純淑的公主府領宴席。陳柳並沒和命婦們一起出宮,隻是在昭陽殿陪著清瑜說話,此時的清瑜已寬掉了外麵的禮服,摘掉發上的首飾,穿著家常服歪在榻上在那搖著扇子:“哎,也隻有在你麵前才能這樣放鬆,若有尚儀看見,大概又會說我沒有個皇後樣子。”


    陳柳也搖著扇子笑了:“有些規矩,純是弄來束人手腳的,這在私下都不能放鬆一些而要一直顧惜禮儀,真有些讓人難受。”話雖這樣說,陳柳還是坐的端莊,身子半點都不歪,當日陳柳姊妹,除了陳樾之外,禮儀都由人指導過的。這些指導已經深入到陳杞她們的骨髓裏麵,即便是在沒人時候,動作一樣端莊典雅。


    清瑜看著陳柳的坐姿也沒坐正身子,隻是輕笑道:“或者在那些世家貴婦們的眼裏,婆婆和貞嘉皇後那樣的,才配做這個皇後,而不是我這樣的。”陳柳麵色有些驚訝,看著清瑜道:“嫂嫂,那些不過是有人難免發酸說的,哪能當真呢?”


    清瑜坐起身,用手玩著扇柄上的流蘇,眼看向陳柳,唇邊有笑閃現卻沒說話。陳柳低垂下眼:“嫂嫂,你此時已是皇後,在萬人之上必然會受非議,身為皇後是要受得住讚譽和非議的。”


    清瑜的眉一挑:“小姑的話說的有理,隻是有些非議我是怎麽都不肯受的。不過呢?既然他們口口聲聲覺得這後宮空虛,我是不是該順了他們的意?”這話讓陳柳差點跳起來:“嫂嫂……”


    清瑜看著驚訝起身的陳柳,輕輕拍她肩頭一下:“你當我閑著沒事要給你哥哥選一堆女人進宮來給我自己添堵?”陳柳拍一拍胸才道:“其實當年還小的時候,曾經聽過下人們私下議論過阿父的那些姬妾的,說她們……”


    陳柳停了口,姬妾爭寵所用手段極多,特別是那些家伎之間,她們最渴望的就是擺脫這種被送來送去的命運,那麽能夠多在宴會上出現,就多一分機會。不然窈娘的腿怎麽會斷?想到往事,陳柳的眉緊緊皺住,清瑜按住她的手,語氣堅定地道:“公公的事我們做小輩的無法評說,隻是我順他們的意是另有打算,並不是真要給你哥哥選什麽妃子。”


    陳柳呼出一口氣才對清瑜道:“嫂嫂一向有主見,怎會為了別人的幾句非議就改了初衷,倒是我著相了。”清瑜笑了:“你方才那樣子定是想到一些往事了,公公姬妾眾多,不是每一個都安分守己。”


    陳柳這次的笑有幾分淺:“是啊,我想到當年窈娘腿斷時的情形,那時她是阿父麵前最得寵的一個舞姬,我那時常悄悄地跑去看她們練舞。有一日就見到有個舞姬在台子上做些什麽,看見我的時候她臉上先是閃出驚慌神色,接著又說是在玩遊戲,讓我不要說出來。我當時當真是以為玩遊戲,第二日就聽說窈娘在練新舞的時候摔下來,摔斷一條腿。那時以阿父的性子,這樣的人定是要送出府的,但很奇怪的阿父沒有把她送出府,而是留在府中。我要很久以後才意識到那意味著什麽。也才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不僅是阿姊和我不一樣,下人之間也都是不一樣的。”


    說出這些久遠的往事,陳柳的眉頭微微皺了皺:“昨日阿姊說,羨慕我的寵辱不驚,可是我真想像阿姊一樣可以隨心所欲。楊家當日休我時候,我心裏竟有鬆了口氣的感覺。嫁到楊家數年,公婆妯娌叔伯弟兄,家裏大小事務,每個人都稱讚我做的很好,可隻有我才知道,我有時候真的想做的不那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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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柳低下頭,清瑜看著她美好的側麵,握住她的手道:“那些事都過去了,你可以做的不那麽好,我和你哥哥絕不會說什麽。別忘了,我們是你兄嫂,不需要你刻意小心討好。”陳柳的淚流下,接著就用手擦一下,清瑜笑了:“瞧,剛說你不需這樣小心,你就又這樣了。”


    陳柳笑一笑,活了三十多年,中間有很多時候都是謹慎小心的,此時聽到不需要這樣小心時候,可以像陳杞她們肆意些時,竟有些不習慣了。


    清瑜知道陳柳一時半會兒是不會習慣的,拉著她坐下:“也不知大小姑瞧見翊外甥會怎麽說?”竇翊昨傍晚已在離城三十裏的地方被尋到,但竇翊死強著不肯回京。尋人的不敢強行把他綁回去,隻得去請示陳杞,陳杞雖嘴裏說著讓兒子自己去涼州,但心裏還是掛念的,帶著人連夜出城去找兒子了,至於侄女的出嫁早被拋到腦後。


    陳柳用手按下頭:“大概阿姊這次,會放外甥去涼州吧?”話剛說完已有宮女進來報:“娘娘,定國長公主到了。”陳杞姊妹因是陳枚的妹妹,進宮是不受限製的,除了進殿還需要傳報別的時候都不需要。


    清瑜剛說了個請,就看見陳杞走了進來,沒看見她身後跟著不情願的竇翊,清瑜倒有些驚訝。陳杞進來後行禮坐下方道:“今日本該先來參加二侄女的婚禮的,隻是嫂嫂也知道我那個逆子跑出去了,嫂嫂莫要怪我。”


    清瑜倒遲疑一下才道:“方才還和三小姑說到呢,還在猜會不會把翊外甥給帶回來。誰知小姑就到了,這倒真巧。”陳杞笑容裏有幾分苦澀還有一些釋然:“我現在是知道了,這孩子長大了再不能拘住他了,昨兒夜裏見著他,見麵隻有一句,一定要上戰場。別的什麽話都沒有,我知道再拗不過他了,也隻有送他走了,不過我也隻有一句,沒建什麽功業的話就別給我回來丟臉。”


    清瑜和陳柳相視一笑才道:“小姑能這樣想很好,翊侄兒今年也十七了,這個年齡也該去磨練,再說總是跟在他舅舅身邊。”陳杞應是,可眼裏有怎麽都擋不住的掛念。


    純淑婚禮過後,回門這日清瑜見那位駙馬也是個謙謙君子,純淑麵上笑容和原來有些不一樣,也算放心下來。而此時各勳貴家裏被一道宮中傳召又掀起風浪,這道傳召很簡單,擇於五月初三,請京中四品以上命婦帶上家中十四到十六的未嫁女兒到宮□□賞端午。


    若在舊朝時候,這種傳召也很正常,一來皇家要給皇帝或者皇子宗室子選妃,總要先相看一番,二來若沒被皇家看上,各家夫人也能互相看看這些女兒們,品擇著哪家女兒適合嫁給自家兒子。


    而自新朝建立,這還是頭一次宣詔,各家夫人開始忙碌起來,宮中可隻有一後一妃,其它位置全都空著。還有戚王世子和竇翊他們這些年輕人都尚未娶妻,連皇後的母舅也是單身,若能結親也是好姻緣。最好就是一個女兒進宮,另一個女兒嫁新貴這才最穩妥。


    宋府沒有命婦,這道傳召自然形同虛設,清霜的生母陳姨娘聽到這道傳召,心思活絡起來,清霜今年怎麽說都十五該尋婆家了,可林氏自從不被封之後就再不出門,這不出門怎麽給清霜尋婆家?


    難道要這個皇後妹妹的名聲就白擔了?陳姨娘思前想後這事不能去求林氏,林氏沒有了誥封,聽到自己女兒想進宮豈不會把自己活活撕了,於是陳姨娘直接找上宋桐。


    聽到陳姨娘想讓女兒去參加宮中的端午賞,宋桐的眉頭皺緊:“這府裏沒命婦,她一個小姑娘誰帶她去?至於婚事不是還有我?”陳姨娘見宋桐不答應,那淚頓時下來:“知道老爺一直不大看得上二姑娘,可是我就這麽點骨血,況且縣君不能帶她進宮,還有節義夫人啊,帶妹妹進宮又有什麽?”


    陳姨娘這幾聲哭讓宋桐有些心煩,歎了聲:“好了,我去和清露說一聲,隻是不曉得她會不會答應。”陳姨娘聽了忙又對宋桐謝了又謝,宋桐倒也不耽誤,讓人去周府直接和清露說,清露聽到要讓自己帶清霜入宮,本是不想答應的,可猛地想到另一件事就道:“你回去對父親說,到那日我帶二妹進宮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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