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俊铖點點頭,邱知縣確實沒說錯,如今這個時代又沒有什麽私有財產不可以侵犯,更沒有什麽工商法規,惡意競爭、野蠻成長才是常態,能運營起一份產業的商賈,必然都是心狠手辣、一身汙黑的家夥,否則早就被人吃幹抹盡了。


    要麽就隻能找後台,想盡辦法的和官麵上的人物搭上關係,送錢送禮送女子,拜太監為幹爹的也不少,或者幹脆送自家子嗣科舉為官,如今這個時代,商賈就是朝廷權貴的白手套。


    “咱們也不能什麽人的錢都收,把那些小商小販都嚇走了,那紅營和以前的官府有什麽區別?”侯俊铖揮了揮手:“咱們不刮窮鬼的錢,誰有錢掙誰的!劃個線,在線下的小商販我們一文不收,但在線上的商賈逐步遞增,越有錢的,就越多給他派款。”


    邱知縣麵露難色,侯俊铖掃了一眼他,猜到他心裏在想些什麽,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永寧這麽個窮縣,那些有錢的商賈住在這裏,隻是因為這裏是他們的家鄉而已,他們的產業商鋪大多在永新和吉安,若是咱們這麽派款,他們怕是立馬要腳底抹油跑去永新和吉安的。”


    邱知縣點點頭,侯俊铖擺了擺手:“這點你不用擔心,咱們先來個突然襲擊,能收多少算多少,先解決了燃眉之急再說,他們跑了就跑了便是,永新和吉安,紅營早晚是要拿下來的,有了在永寧縣裏派款的經驗,到時候再去找他們就方便多了。”


    邱知縣在心裏同情了一瞬那些商賈,理了理思緒,繼續出謀劃策道:“其次還有牙稅,牙行者,於市場之上介紹交易、說合商販、倒賣運輸,豬行、米行、茶行,乃至夏稅秋稅之時換銀的銀商亦有銀行,遍布市場。”


    “此輩不用生產製造、耕田種地,隻抽取傭金作為利潤,朝廷本也有針對牙行的牙稅,隻是稅賦低廉,而且牙行大多都有背景,尋常官府不敢招惹他們,加之農產收成總是不停浮動的,牙行傭金難以統計,隻能劃定定額征收,而這定額之中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就太多了。”


    “江西一省每年所征牙稅也不過一萬七千多兩,但後掌營您也知道,永寧這麽個窮縣都有兩三萬人丁,吃穿住行哪樣離得開市場買賣?每日買賣商貨農產日以千金、百金計,而牙稅卻數十年不變,牙行日積月累,攢下多少金銀?可想而知!”


    “你這條提的好,市場交易離不開牙行傳遞消息、倒賣運輸,即便老的牙行跑了,立馬會有新人頂上來!”侯俊铖雙眼一亮,這邱知縣不愧是商戶之家出身的人物,敲詐勒索、縫裏掏錢還是專業的:“牙行背後靠山再大,管咱們紅營什麽事?該繳的稅,滿清收不了,咱們來收!”


    “當然,還是得劃條線,不能讓人生意做不下去,我之後會領人來和邱知縣好好清算一下永寧縣的牙行營收,看看營收多少的免稅、多少的抽一成到四成的稅,順便把永寧縣裏的商販都清一遍,沒有固定鋪麵的攤販有多少,有固定鋪麵的商販按照營收多寡征一到三成的商稅。”


    “有些商貨可以單獨另征……”邱知縣提醒道:“好比煙草和水酒,煙草侵占農田,水酒需要糧食釀造,這兩樣價格都不便宜,能販賣和使用的,必然是有些餘財家資的,若是沒錢,大不了不買便是,也不會餓死渴死,從煙酒抽稅,也不會影響尋常百姓。”


    侯俊铖點點頭,後世的煙酒稅依舊是財政收入的重要部分,如今這個時代抽煙早就成了風氣,沒理由不在這上頭做文章,這邱知縣眼界倒是看得長遠。


    “除此之外還有肉食、絲綢之類的商貨,尋常百姓少有購買,也可以從中抽稅……”邱知縣頓了頓,訕笑道:“不過永寧縣這麽個窮地方,平日裏連腳商來的都少,也就夏收秋收之時熱鬧一些,就算是抽商稅牙稅,恐怕也抽不到什麽錢糧的。”


    “沒有商業,我們可以自立根生發展商業嘛!”侯俊铖笑著搖了搖頭:“邱知縣,我也不瞞著你,這次之所以進城來賺外快,除了是準備之後的商號,還準備在趙家村外辦大集,之前的夏收,百姓們不用給趙家交租貸,家裏囤了許多糧食,百姓們又沒有保存的條件,放久了糧食就要壞了,而紅營自己又吃不下,必然是要拿到市場上賣的。”


    “還有當初分的趙家的家具、被褥、布料等浮財,和我們這次繳獲的這些戰利,還有婦女會織的衣裳、納的鞋底、編的草鞋什麽的,咱們都可以拿出來放在集市上賣,日落收攤之時再收一定的稅款。”


    侯俊铖頓了頓,笑道:“大集裏的商稅,一口價隻收一次,說一刀就是一刀,絕不多收,邱知縣是商戶家庭出身,若是你,會來咱們的大集裏來做買賣嗎?”


    “商賈人家不怕收稅,最怕的是濫收!”邱知縣冷笑幾聲:“朝廷商稅看似不多,但不計在正稅裏的苛捐雜稅卻一大堆,而且各地還能隨意設卡抽取厘金,好比那永新到吉安府,一條禾水,幾百裏的水程,設了七道卡子,還沒開始做生意呢,先交了七回稅!”


    “所以當今的商賈都得去尋些官麵上的關係,賄賂官府上下,即便是交一樣的錢,好歹也隻用交一回,免去了被卡子攔著的麻煩!”邱知縣笑道:“侯掌營隻征一次稅,是大大的善政,豪商巨賈怎樣小官不敢說,那些中小商賈必然是趨之若鶩的!”


    “不是我的善政,邱知縣是永寧縣的父母官,如此善政,自然是你的手筆!”侯俊铖哈哈笑著糾正道:“紅營不貪這些虛名,邱知縣當好這清官能吏,紅營隻要能收了銀子、鍛煉一些經營的人才就行了,你我各取所需,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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