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青夏去了掠英居,正碰上了大少爺從淨室出來,他隻穿了一件鬆垮的寢衣,身上的水汽尚未擦幹,露出來的大片胸膛叫人眼發燙,青夏麵色一熱,隻將頭更低。


    並不是羞的,而是怕,是緊張,畢竟,他們唯一一次的坦誠相待並不美好,那樣的經曆像是將她釘在了恥辱柱上,他的每一次撫摸都猶如地獄烈火,未讓人動情,隻覺如墮深淵,萬分窒息。


    但是,即便心裏諸多苦楚,她也沒有躲避的選擇,來到這府上,做了伺候人的丫鬟,不知有多少身不由己,上一秒剛叫主子打了臉,下一秒還要捏著笑臉迎上去小心伺候。


    “大爺要吃茶嗎?”她輕聲詢問。


    宋溓淡撇了她一眼,她此刻神色平常,似乎忘了夜裏的不愉,中規中矩的丫鬟發飾,隻一兩銀珠點綴,青白交錯的領口隻露出了一小截脖頸,袖過皓腕不露分毫,裙擺規規矩矩的下垂,不敢越矩半步。


    那臉,略施薄粉,眉不染而黛,唇不點而朱,目光沉靜,舉止得體,眉目平定,不因心酸而嬌蠻,不因冷落而失意,如斯本分,看著也踏實,讓他心中快意幾分。


    “夜間便不吃茶了,還有書未看,你來替研磨吧。”話語間便多了兩分柔和輕鬆。


    青夏忙應下,隨他去了隔間書香濃鬱處。


    那張書桌十分寬大,她在側研磨,與他多了十分距離,到叫她心安。


    或許是獨在屋中,宋溓多了一些肆意,微靠在那椅背,手裏便握著卷宗,黑眸裏滿是淡然愜意。


    他是宋國公的嫡子,是宋府的世子,當年父親本意是想帶著他去走軍入伍,以承其誌,卻被聖上一句芝蘭玉樹,是個讀書的好苗子而定了後路。


    誠然,如他們這般的世家公子,多讀書總歸不是壞處,但是宋國公知道陛下那句話不僅僅是叫他多讀書,而是不想宋府的兵權,一代一代的擴大,作為大將軍的嗣子,便是提槍入伍有何不可?偏偏叫他修身養性,為官入仕。


    對於宋溓來說,這倒也不是一條無可忍受的選擇,武可禦馬定天下,文能下筆定乾坤,無非是在那詭譎雲湧的朝堂之上攪弄風雲,做一個忠君愛國的文臣。


    提筆落字時,鼻尖傳來一股清淡的皂角香,不覺抬眸看了眼那專心致誌研磨的人,磨漿早已夠了。


    “停手罷,這硯台都叫你磨穿了。”


    青夏驚停,片刻才意識到大爺在說笑。


    大爺竟同她說笑?更讓人毛骨悚然了,青夏微抬頭撇了眼,見大爺專心致誌,再無後話,也當方才是自己會錯了意,垂手站在一邊。


    等大爺弄完已經又過了半個時辰了,青夏去鋪了床,在大爺安寢後,便趴在腳踏處微微合眸。


    宋溓不大適應睡覺時床邊還守個人的,內間已滅了兩台燭火,室內昏暗,那女子也無聲無息,好似也不礙著什麽,況她今日無波無瀾的表現令他心情甚好,深吸了口氣後,便入睡眠。


    次日清晨,天尚蒙亮,青夏已經收拾好了打了水來伺候梳洗,昨夜大爺睡的靜,一夜未叫茶水,到也讓她入了個好眠,因而一大早便起來伺候擺弄。


    宋溓清醒的時候,便見那女子整潔清爽的站在一邊,按了按額角,看她捧了衣裳來,微頓,本想叫她出去,話到了嘴邊卻沒開口,由她侍奉穿衣。


    好罷,以後成了婚,這也是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他雖不大習慣,但一想到母親的教誨,倒也不算十分排斥,況且……垂眸看了眼正在麵前的女子,她甚是本分,那雙手並未作亂,安安分分的,令他受用。


    用罷了早飯,宋溓便出去了,青夏不知他去了哪兒,剛想回靜居,就見畫芫尋了來。


    “青夏姑娘,老夫人傳你。”


    到朝暉堂時,四姑娘宋儀剛從內出來,見到她時微有停頓,目光微轉,隻那一瞬,便從另條路去了,青夏低垂著頭進了裏頭去。


    老夫人陳氏剛用了女兒送來的糖水,此刻歪在榻上,眼眸微闔,麵色清冷,直到青夏請了安,方睜了眼,那雙古井一般的深眸隻略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眼,便知她去了一日,也是一事無成,虧的大兒來時那模樣,還叫她以為有了如何。


    罷,若真那麽輕易得成,前麵幾個莫不成了笑話。


    “去了大爺屋中,可還習慣?”


    如是體貼,青夏卻沒那麽老實,隻道:“多謝老夫人掛心,大爺一切安好,目安院內也一切都好。”


    “哦,聽聞你去那日便叫老大趕走了前頭三個,想必是得老大眼了。”


    青夏眉心微跳,一時吃不準老夫人這話是在責怪自己當時未同那幾人求情,還是敲打自己那樁正事……


    “奴婢…奴婢……”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瞧你,一句話便叫你嚇成這樣,你這性子在老大身邊伺候,怕是要叫他吃的死死地。”老夫人無奈搖頭,身邊沒一個中用的,她那大兒,偶爾看著好性,可性子十足的像了他的祖父,冷硬如鐵,手段強硬。


    青夏無言,心裏也為自己叫屈,她性子再如何,也是老夫人要送去的,既然知道她沒辦法,又何苦這般刁難呢。


    看她不敢言語,老夫人笑著搖了搖頭:“今日叫你來,也是為了這樁事,前頭幾個走了不打緊,但交待給你的,卻不能忘了,鬆懈了,如今便隻你與琉鈺,二人需得齊心協力侍奉好主子,將來待主母入了府,自有你們的好去處。”


    青夏咬了咬唇,終是鼓起勇氣,微微抬頭為自己求了生路。


    “老夫人,大爺是再矜貴不過的男兒,青夏蒲柳之質能入目安院,即便是侍奉左右也十分有幸,隻是……隻是待大少爺成婚,將來可能許奴婢出府與家人團聚?”


    她的身契還有一年半,可是老夫人曾應允,道是年後,等大少夫人入了門,她這種盡可遣散的。


    在老夫人這裏隻能事成,她半句不敢提旁的,否則也不會無可奈何的去了那目安院。


    她隻是擔心自己未成事,叫老夫人不快轉而忘了承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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