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半,蔣明鏡竟然在別墅,看樣子也是剛到,趙姨正在忙上忙下準備晚餐,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旁是馮助理,正同他交代著什麽。


    見她和董叔有說有笑地進來,馮助理點了點頭,又對蔣明鏡說:“蔣董,沒什麽事兒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晚上我們機場見。”


    “嗯。”蔣明鏡點頭應允。


    董叔走到他麵前,蔣明鏡便皺了眉頭,沉聲道:“什麽味道?”


    賀朝露忍不住低聲輕笑,蔣明鏡望過來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董叔,帶著詢問的眼神。


    董叔支支吾吾:“額......”


    賀朝露想他一定沒有吃過烤腸,她有些心虛,裝聾作啞,跑到廚房去給趙姨幫忙,被趙姨趕了出來。


    蔣明鏡沒有脫下外衣,她想可能他還是要出去。


    果然,她剛被趕出來,他便一手拿著圍巾,和他撞上。


    他摸了摸她的臉,輕笑道:“小兔子,背著我做了什麽壞事兒?”


    賀朝露移開了視線,結巴了一下:“沒......沒什麽。”


    他斂了笑,語氣冷了幾分,帶著試探:“今天去了哪裏,董叔說去醫院接的你?”


    賀朝露知道他手眼通天,對他也沒什麽好隱瞞的,“唔......去看顧澤蘭了。”


    他比她高一個頭,居高臨下俯視她,說話時有意無意總讓人感覺帶著壓迫:“你倒是關心她。”


    他語意不明,她猜不透他為什麽這麽說,隻是顧澤蘭的關係,她早已經告知了他,如果他能早些找到u盤,早些查明真相,她真是一刻不願待在他身邊。


    沒等她說,他推了推眼鏡,轉身要走,“我晚上要出去,趙姨做了飯記得吃,明天我要去國外出差,後麵一周都不用等我,你想住學校就住吧。”


    賀朝露聽到這話,就好像是那長期996被迫加班的員工,聽到公司放了一個大假一般,歡天喜地,隻是麵上沒顯露出來,暗自開心。


    “好,那您路上小心,注意身體。”


    聽到這話,蔣明鏡冷冷瞥了她一眼,最終沒再說什麽。


    晚上吃完飯,她又到一樓書房刻了會佛雕,快到十一點才去睡覺,直到被一陣鈴聲吵醒。


    聽筒裏傳來嘈雜的人聲,而後是一陣咆哮似的命令:“叫趙姨派車現在送你來明和醫院,你他媽給董叔吃了什麽?”


    賀朝露屬實被他嚇了一跳,愣了幾秒鍾,才意識到董叔出事了,有些慌張道:“好...好...我現在...現在馬上來,烤...烤腸,路邊攤的烤腸。”


    對麵傳來一陣嗤笑,那笑聲如同來自地獄的警告,“賀朝露,你最好祈禱董叔沒事。”


    之後就是無盡的嘟聲,電話被掛斷了。


    她急忙下了車,隨意套了件羽絨服,下樓把趙姨叫醒。


    趙姨嚇得急忙起來,安排車子,等車的時候,趙姨說:“我和你一起去吧,賀小姐。”


    賀朝露搖了搖頭:“不用,我去就好,你在家等著,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好聯係你準備。”


    趙姨:“好。”


    賀朝露慌慌張張地上了車,一路上七上八下,即便車上開了暖氣,卻也覺得墜入冰窖一般,蔣明鏡在電話裏也沒說董叔怎麽了,她為此極為忐忑。


    蔣明鏡不是好人,可她真心覺得董叔很好,如果是因為那根烤腸,董叔出了事,她可真是要愧疚死了。


    到了醫院,她著急忙慌趕到護士台,應當已經有人交代了她的到來,很快她就坐專用電梯到了病房。


    醫生正好從病房出來,身後跟著蔣明鏡和另外一個男的,賀朝露那日在私人會所也見過他,跟在蔣明鏡身邊。


    看到她的到來,蔣明鏡都沒什麽好臉色。


    她有些怕他,但還是硬著頭皮開了口:“董叔,怎麽樣了?”


    蔣明鏡冷冷看了她一眼,語氣冰冷帶著隱忍的怒意,衝著醫生說:“你可以問問她,給董叔吃了什麽。”


    賀朝露轉頭看向醫生,直接自己交代:“傍晚六點半左右,在醫院門口的烤腸攤,吃了根烤腸,中間沒再吃過其他東西了。”


    醫生點點頭說:“那我診斷的沒錯,還是急性腸胃炎導致的上吐下瀉,一般這種烤腸攤都是無證經營,用的都是地溝油不太健康,病人年紀大了,平常如果從來不吃這種東西的,胃不適應自然會引起腸胃炎,好在及時送醫,有些小發燒等掛完營養液,慢慢會退的,不用太擔心。回去一周靜養,要吃流質的東西,之後注意保養就行。”


    蔣明鏡點點頭:“好,謝謝。”


    醫生笑了笑:“蔣先生,客氣了,應該的。”


    聽了醫生這話,賀朝露低了頭,如果董叔出事,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蔣明鏡並沒有理睬她,周遭散發著冰冷的氣息,直接轉身進去病房,身後的男人倒是走上前來說:“你是賀朝露吧。”


    賀朝露抬頭,點了點頭。


    “唉,以後別給董叔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他應該是不敢拂了你的好意,才吃的。”


    賀朝露:“您是?”


    男人笑了笑,伸出了手:“哦,我叫莫淮左,你哥哥的葬禮上,我們見過的。”


    賀朝露伸出了手,才發現自己穿著睡衣就出來了,“您好。”


    她側頭看向病房:“我去看看董叔。”


    淮左一手攔下她,她轉頭疑惑看向他,他笑著說:“我剛剛聽到二哥給你打電話,他關心則亂一時說話衝了些,你別放在心上。”


    賀朝露搖搖頭:“沒事的。”她有什麽資格放在心上呢,在蔣明鏡心裏,她不過是個玩意兒,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商品罷了。


    淮左把她拉到一邊椅子上坐下,解釋道:“哎呀,你不知道,二哥是董叔從小看著長大的,尤其他去英國的時候,都是董叔陪著他照顧他,在他心裏董叔恐怕和父親沒什麽分別,所以才著急說了那樣的話。”


    賀朝露想起去會所那日,聽他們談話,言辭間,她才知道蔣明鏡是劍橋畢業的。


    她低頭喃喃道:“這樣。”


    淮左:“這件事隻是意外,你別想太多,董叔或許明天就好了。”


    賀朝露起身:“我去看看董叔。”


    蔣明鏡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她進來斜睨了她一眼,並沒什麽好臉色。


    她小步走到病床另一側,生怕蔣明鏡又發火,董叔已經悠悠轉醒,看看蔣明鏡又看看她。


    賀朝露先開口,帶著愧疚:“對不起董叔,都是我的錯,你還難受嗎?”


    董叔臉色蒼白,笑了笑說:“看來我們這個離經叛道,一腸之交的組合今天就要就地解散了。”


    賀朝露本來眼眶紅紅的,聽到這話忍不住揚了嘴角,噗嗤笑了出聲,一路的擔憂與恐懼才沉沉卸下。


    蔣明鏡打電話的時候,董叔還沒有痛得暈過去,迷迷糊糊間聽到了些話,看小姑娘眼眶紅紅的,必定是吵過架了。


    他轉頭向另一邊:“哎呦,我這把老骨頭不經用嘍,嘴饞吃根烤腸就把我打倒了,蔣先生,真是抱歉了,英國的行程不能陪您去了,不過好久沒去了,吃慣了東北菜,恐怕炸魚薯條也得讓我拉肚子。”


    賀朝露聽了這話,明顯是董叔在幫她解圍,低垂了頭。


    蔣明鏡也像是鬆了一口氣,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平靜地說:“你倒是還有心情開玩笑,英國的行程你不用擔心,有馮清在,你好好養身體,什麽時候好了什麽時候回來。”


    董叔笑著說:“好,您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蔣明鏡起身要走,看到賀朝露站在那裏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一動不動。


    蔣明鏡聲音很冷,語氣也十分不好:“還杵在那裏做什麽?”


    言下之意,要她跟他走。


    她低頭:“董叔,我明日再來看你。”


    董叔搖了搖頭:“不用了,賀小姐,這兩天天氣冷,我這邊我夫人會過來照顧,您不用擔心,趕快回去吧。”


    蔣明鏡等著,賀朝露不好再多說什麽,便說了聲:“您好好休息。”


    賀朝露跟在蔣明鏡和淮左身後,亦步亦趨,不敢再說什麽。


    貴賓專用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從停車場出來,淮左就和蔣明鏡道了別,送她來的司機已經等在了門口。


    停車場沒有暖氣,她羽絨服裏隻薄薄一身睡衣,一陣風吹來,沒有手套圍巾,下半身跟漏風似的,已經感覺有些冷了,凍得直哆嗦。


    她一路低著頭,隻想趕緊上車,沒有看路,蔣明鏡突然停下,她來不及刹車,一頭撞上了他。


    蔣明鏡轉身,見賀朝露冷得發抖,低頭看到她竟然穿著棉拖鞋,還有睡褲,東北的冬天是可以凍死人的。


    他剛剛氣急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穿成這樣,見她鼻頭都凍得發紅,伸手去摸她藏在羽絨服裏手,隻摸到一團冰冷。


    “賀朝露!”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隱忍的怒意,又低下頭,急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瞬間,她便騰空了,她驚呼一聲,發現已經被蔣明鏡橫抱起來,耳邊傳來他的低聲的訓斥:“你是知道怎麽惹我生氣的。”


    司機開了門,她被他抱上了車,幾乎是暴力地把她扔在了座椅上。


    她還沒坐直,隻聽門被他重重關上。


    “去景榮。”他命令道:“空調開到最大。”


    司機點頭說是,車子剛剛啟動。


    賀朝露便被她拉了過去。


    “啊,你幹什麽!”她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壓在了身下,雙手被他一手牢牢抓住動彈不得,頭磕到了一旁的車窗,有些疼。


    司機識相地升起了擋板。


    他的氣息淩冽,就那麽重重地吻住她的唇,令她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她嗚咽掙紮,可他絲毫不肯放開,直到她喘不過氣,他才放開她。


    她退到角落,雙手呈防禦的姿態,喘著粗氣,嘴唇已經被他咬的通紅。


    她是做錯了事在先,但他已經知道董叔沒事,氣也應該消了,也不知道現在發什麽瘋。


    “瘋子。”她哽咽道,眼眶更紅了,卻遲遲不肯落淚。


    蔣明鏡不知怎麽了,從剛剛看她冷得發抖開始,他便覺得生氣心裏悶悶地難受,他以為他還在生她的氣,左右不過一個女人而已,他心裏不舒服她也別想舒服,可現在,看她這樣子,心裏的難受卻更加嚴重了。


    他抬手卻瞧見她害怕地低了頭閉了眼,雙手抱著頭。


    她以為他要打她?


    他攬她入懷,沒有再有所動作,隻桎梏住了她的兩隻手,半晌,賀朝露聽到他沉聲說:“董叔這樣的事,我不希望發生第二次,你該認清自己的位置。”


    她知道的,她與董叔比,一文不值,可她也是被他逼得走投無路,讀不了書找不到哥哥的死因,她也有委屈的,她也不是泥捏的, 她有思想有血肉,被他囚困於一方天地,已經很難了,他還要欺負她。


    她低聲說:“我知道的,我怎麽配和董叔比。”


    蔣明鏡氣笑了,他本意是讓她不要多做這些無用的事,討好他身邊的人,多想想怎麽討好討好他,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他真剖開她的小腦袋看看裏麵裝的是什麽。


    他冷冷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她累極了,已經是後半夜,不再與蔣明鏡多說什麽,左右都是她認輸。


    到了景榮,她已經靠在他懷裏睡著了,捂了一路的手也終於暖和了,蔣明鏡心想她倒是心大。


    蔣明鏡把她抱下車,趙姨還在客廳等著,看到兩人回來,上前來問:“蔣先生,董叔怎麽樣了?”


    “噓。”他噤聲:“她睡著了。”


    趙姨這才發現懷中的賀朝露,他輕聲說:“她不懂事,你也不知道嗎?一身薄睡衣穿出門,連圍巾帽子都沒帶。”


    趙姨剛剛也是跟著著急了,沒有注意到,現在才發現賀朝露穿著拖鞋就出門了,趕忙給她脫下已經髒了的拖鞋。


    訕訕地說:“對不起先生,是我大意了。”


    蔣明鏡把賀朝露抱上樓,放在床上, 給她脫外套的途中,她醒了過來。


    他氣消了大半,語氣淡然:“醒了?”


    順手抱著她脫了外套。


    哪知她看向他,嘴一癟,露出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躺下蓋上被子 ,就轉了個身背對他。


    “你!”他拿她沒辦法,看她這副樣子,再說下去恐怕要哭,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下了樓,趙姨還在客廳等著,他吩咐道:“去煮一碗薑茶送上去,讓她喝了再睡。”


    “誒,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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