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姿勢,一直維持到景榮別墅,她能明顯感覺到他忍得很辛苦,他自己挑起的火,便自己忍受著,她心裏不免有些幸災樂禍。


    到了景榮,他也沒有要放手意思,直接抱著她下車,她怕馮助理看到有些尷尬,把臉埋進蔣明鏡懷裏,圈著他的脖子。


    蔣明鏡直接按了電梯,上了二樓。


    走廊都被鋪滿了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他進了主臥,直奔浴室,低頭語氣沉了幾分:“一起洗澡。”


    刹那間,賀朝露紅了臉,結巴道:“我......我還沒準備好。”


    蔣明鏡輕笑:“你哪裏我沒見過,嗯?”


    她扶著化妝台,鏡子裏映出交纏的兩人,他反剪了她的雙手,處於絕對的掌控。


    她才意識到那晚,他對她算輕的。她不明白,一個近24小時沒有睡覺的,怎麽精力會這麽好。


    她本就困極了,這一折騰,完全動彈不得,最後是怎麽洗的澡,怎麽睡到床上也不知。


    半夢半醒間,她被他圈在懷裏,她從小怕冷,會主動尋求熱源,而他像是一個大火爐,她不自覺把手搭在他的腰間。


    他似乎也是淺眠,她一動他便醒了。


    低頭看向懷裏睡眼惺忪的她,一手撫摸她的頭發,輕聲說:“你繼續睡吧,我去處理些事。”


    她下意識想他是不是一夜未睡,但隨即便睡了過去。


    等天大亮,她醒來,身邊床鋪凹陷,但早已沒了溫度。


    一想到還有佛雕沒有刻完,她還是克服了睡意,趕緊起床,可起身卻發現身體和以往不同,像散架了一般。


    那個罪魁禍首倒是早早走了,她心裏有些忿忿。


    起床後發現竟是個陰天,她隻好把毛氈鋪在一樓的書房,在那裏做雕刻。


    次日,蔣明鏡還是沒回來,她逐漸發現了,他似乎總是很忙,她有時候很不懂, 像他這樣明明已經財富自由的人,為什麽還要這般忙碌的強度,不過這樣也好,少見他,她在他身邊的日子會好過些。


    如今,她同昨夜那些女伴沒什麽區別,以色侍人,拿錢辦事,就像是妓女對待嫖客,是沒有資格提條件的,隻不過他們要名牌包包,而她要一個真相。


    出了門,才發現今天竟然是董叔接送她上學,那司機生病了,董叔臨時頂替。


    董叔依舊是那副歡樂的笑容,和她道早安。


    她笑著給他倒了杯咖啡。


    在路上,她不禁好奇問:“蔣先生,他住在哪裏?”


    董叔露出一臉難色:“這......我沒有告知的權利,您恐怕得問他。”


    賀朝露:“哦。”


    等到了學校,董叔臨走前,說:“我們增派了保鏢,您不要私自甩開他們,為了您的安全著想。”


    賀朝露有些疑惑,問:“好,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沒什麽,您別多想,跟在蔣先生身邊,這些安防也是正常。”


    也是,他家財萬貫,難免不被人盯上,原來跟了他人身安全並沒有被保護,而是被他納入他的範圍來。


    她幾日沒見鬆音,急忙趕去教學樓。


    另一邊,董叔開車回公司,碰到剛開完會的蔣明鏡,敲門而入。


    “蔣先生,已經給賀小姐增派人手了,看樣子白蘇在看守所死亡的事情,她並不知情。”


    蔣明鏡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俯瞰樓下,眾生如螻蟻化作粒粒黑點,如此渺小。


    “嗯,她不問,就別提及了。”


    蔣明鏡點了一支煙,煙霧在他周遭散播開來。


    董叔:“沒想到,陳家能窮凶極惡到這種程度,殺死賀曉峰的犯人也是在看守所自殺的,先生,咱們的證據已經夠讓陳明遠進去了,還要做這事兒嗎,幫他們掩蓋了證據,這陳明遠現在是無法無天了。”


    蔣明鏡:“顧澤蘭那邊怎麽樣?”


    “您猜的沒錯,根據恢複的學校監控來看,確實是陳明遠派人推的顧澤蘭,但是很奇怪的是看視頻的樣子,並不是有意推的,好像顧澤蘭拿著硬盤在威脅他們,爭執的時候,顧澤蘭被推了下去。”


    董叔頓了下說:“陳家那邊說顧澤蘭掉下去前說還有備份硬盤。”


    蔣明鏡頓了頓,吐了一口煙:“知道了,讓他們加急找備份硬盤,顧澤蘭能藏的位置她家、與賀曉峰相關的場所包括他的墳,都查一遍。”


    董叔一驚,這是連墳都挖呀。


    躊躇開口:“那顧澤蘭身邊的保鏢還要繼續留著嗎?”


    蔣明鏡抬眼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不用,她已經沒用了。”


    董叔心裏歎了口氣,那這樣顧澤蘭的生死就聽天由命了。


    明知這件事情不能阻止他,且他說的話從來不容置喙,但董叔還是太擔心他了。


    他隻希望他對賀小姐真是一時興起才好,不然將來賀小姐知道先生早已知道真相,而且先拿到了證據,卻不告訴她,放任顧澤蘭的生死不顧,利用她對賀曉峰的愛把她綁在身邊,任由她蒙在鼓裏,若換作是他,是會崩潰的。


    *


    很快就要寒假了,放假前,最後一堂課,賀朝露的心早就飛到天上去了。


    鬆音一手托著腮,一臉無聊的樣子,“你說梁老師,可真能講啊。”


    賀朝露兩手托著腮:“可不咋地。”


    到快結束的時候,梁老師宣布了一個重磅消息。


    明年春天,院裏準備去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考察吊腳樓,那裏的吊腳樓隨著商業化和現代化的進程,正在逐年減少,當地政府呼籲和邀請了一批古建築專家能聯合當地專家,準備做一些搶救性修複和記錄。


    和政府的項目都是難得一遇的好機會,保護古建的同時學生們還能去旅遊一遍,又能作為實習算上學分,大家都求之不得。


    名額有限,賀朝露和鬆音當即報了名。畢竟那裏條件艱苦,最初確實沒什麽女孩子去,快畢業了,大家為了學分也踴躍報名。


    下午沒有課,賀朝露打了車直奔醫院。


    她有些日子沒來見她,不過一直有和顧父顧母聯係,知道她的刀傷恢複了轉回了普通病房,病情也有所好轉,隻是一直都沒醒。


    進了病房,顧母正在給顧澤蘭擦臉,看到賀朝露進來,笑著迎接:“小露,你來啦,快坐。”


    “阿姨,澤蘭姐姐最近怎麽樣了?”


    賀朝露把牛奶和水果放到一邊,顧母笑著說:“醫生說身體各方麵機能恢複地不錯,再觀察觀察等腦內淤血散開,或許有希望轉醒。”


    顧母看她帶了那麽多東西,有些不好意思,“你看你人來就好了,怎麽又帶這麽多東西。”


    賀朝露笑著說:“應該的嘛。”


    顧母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能經常來看她,我們已經很開心了,你等著我去洗點水果,正好你同澤蘭聊聊天。”


    “唉,不用麻煩我待會兒就走。”


    賀朝露話還沒說,顧母著急忙慌就端著盆子出去了。


    賀朝露笑了笑,坐在剛剛顧母的位置上,看著床上插滿管子的顧澤蘭,經常過來其實是她心中有愧,若不是哥哥的事,這個風華正茂的姑娘不會落到這樣的地步。


    她不知道能替哥哥為顧澤蘭做些什麽,也最多能讓蔣明鏡幫著保護她了,這些吃的又算得了什麽呢,顧澤蘭左右都吃不了,隻是寬慰她父母罷了。


    房間裏隻有他們兩人,她握上顧澤蘭放在身側的手,歎了口氣:“澤蘭姐姐,你快些醒過來吧,告訴我硬盤在哪裏,找到那些壞人,你一直睡著,他們在外麵逍遙法外,雖然現在我找到可以護著你的人,但我自己都不知道能堅持多久,要等待多少時間。”


    隻有在睡著的顧澤蘭麵前,她才可以吐露所有的心事,關於等待真相的焦慮,關於對於蔣明鏡的恐懼,關於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顧澤蘭好像一下子就成了她最好的朋友,醫生說常常和植物人講話,有助於他們腦神經的活躍,她也不知道能幫到多少,隻是自然而然的一股腦都說給她聽。


    等顧母回來,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天,天色漸暗,她準備回去,顧母送她。


    她看顧母比之前更蒼老了些,鬢邊已經全是白發,走出病房門,塞給她一筆錢。


    顧母一看到是厚厚一遝錢,立馬退了回去。


    “這可使不得,姑娘,你也沒賺多少錢吧,怎麽能給我們呢,你能過來我們已經很開心了,這錢我們絕對不能收。”


    賀朝露把錢塞進顧母衣服口袋,急著說:“您拿著吧,我公司這周發獎金呢,她在醫院躺了這麽久,住院費醫藥費哪兒哪兒都要錢。”


    賀朝露一直以來,都沒有和二老說自己的身份,她怕說了他們就不讓她見顧澤蘭了,但上次來,她在病房外,清楚地聽到二老在擔心錢的事,那時,她就想好了,等佛雕的收入打到賬上,她就拿出一部分給他們。


    顧母還是從口袋裏掏出了錢,斬釘截鐵道:“不行,我們不能收你的錢,孩子,你賺錢也不容易,我和你叔叔都是退休老師,退休金足夠支撐蘭蘭的開銷了,你拿回去,看你瘦的,給自己買點好吃的,聽話。”


    兩人推搡一番,賀朝露還是拗不過顧母,幹脆直接把錢丟進病房裏,跑走了。


    這恐怕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跑到一樓大廳,董叔恰好來了電話:“賀小姐,您在哪兒啊?”


    中午時,賀朝露給董叔發了短信,讓他晚上來醫院接她,沒想到他這麽準時。


    “董叔,我在醫院大廳,這就出來,你停在烤腸攤門口旁邊就行。”


    出了大廳,賀朝露一眼就在紛雜擁堵的路口瞧見了那輛格格不入的庫裏南,周圍都是小攤販和電動車,充斥著喇叭聲和叫賣聲,這是老城區最擁堵的路段,加之是醫院。


    庫裏南此刻正在經受烤腸攤和一輛小電動車的兩麵夾擊。


    後車門被烤腸攤堵住,賀朝露上了副駕,董叔才鬆了一口氣,隨之而來的是從門縫裏飄進來的烤腸的香氣。


    董叔皺了皺眉,隨即恢複,笑著對賀朝露說:“您來了。”


    賀朝露笑了笑,從包裏拿出烤腸的那一刻,感覺整個車廂都沉默了。


    “董叔,吃烤腸嗎?”


    董叔看著女孩手中的烤腸,不知道該用什麽神情來表達,此刻的震驚已經到達了頂峰,他這輩子都沒吃過這東西。


    他一邊努力避開電動車往外麵開,一邊大腦急速飛轉想以最委婉的方式告訴賀朝露,想了半天憋了一句:“賀小姐,這東西吃著不健康。”


    賀朝露早就知道他會這麽說,回道:“我知道,但是好吃啊,偶爾吃一次沒事的,損失一點健康換來一天快樂。”


    已經到了飯點,董叔確實有些餓了,烤腸味道太香了,一陣陣飄香,又加上賀朝露一雙小鹿眼睛看著他帶著滿是期待的眼神,舉著那根烤腸,他也不好拂了她的心意。


    等轉彎,他停在了路邊車位,一老一小就在路邊的庫裏南裏,開了車窗,吃了起來。


    賀朝露為什麽要買著烤腸,其實她也不知道,或許是太多需要背負的事情一點點啃齧著她的精神,她看到顧澤蘭便沉湎於過去與哥哥的點滴,因不想深陷,突然就想要放縱一下,亦或是故意在這輛豪車上留下一點不屬於它的味道。


    用這種無聲的方式來反抗。


    董叔特意把四扇窗戶都打開通風,烤腸味道太大,他生怕在車廂內留下一點味道,還好先生平常不怎麽坐這輛車。


    等解決掉兩根大烤腸,才開車出發。


    兩人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烤腸,拉近了距離,打開了兩人的話匣。


    董叔瞧見賀朝露手裏拿著一堆紙,上麵畫了許多東西,便問:“這是賀小姐畫的卡通圖?”


    賀朝露低頭,把紙張轉過去,方便董叔看。


    “是佛像。”


    董叔拿起一頁真的是佛像,一個坐著的大肚彌勒佛,手撚佛珠,正暢懷大笑,表情活靈活現,躍然於紙上。


    董叔驚訝了一句:“畫的太好了!”


    賀朝露:“還在修,想改動一些。”


    董叔笑了笑,歸還了紙張:“您謙遜了,隻知道您會刻佛雕,沒想到畫畫也這麽厲害?”


    賀朝露笑了笑:“這是雕刻佛雕的第一步,我會把想要刻的佛雕畫下來,這是底稿,我在這基礎上,再創作。”


    “原來這樣,真想見見這個成品,去年和夫人旅遊有幸到山西遊覽了許多木雕和石雕佛像,有個叫汾陽縣的地方有許多寺廟,有個小村裏的寺廟,有幾尊明代鐵佛,很是特別。”


    賀朝露麵露喜色,驚訝問:“您也去過汾陽縣?不會是叫靈岩寺吧?”


    董叔點頭,手拍了拍腦袋:“沒錯,我年紀大了,您這一提醒才想起來,我夫人大學是學建築的,很喜歡中國的古建築,沒事的時候我就常陪她去全國各地轉轉,久而久之也喜歡上了。”


    賀朝露笑著說:“真是有緣,大一暑假的時候,我也去那裏玩過,幫著考古隊修複一些小物件,沒想到您和夫人也喜歡。”


    董叔不自覺地歎了口氣:“不過許多古建築也因為文化入侵,維修不善等原因逐漸破敗了,這兩年再去看時,許多佛像都已經殘破不堪了。”


    賀朝露笑了笑:“是啊,不過文化的改變不是一朝一夕,是印刻在骨子裏的代代相傳,無論佛像還是古建,隻要人還活著,我們總能做些什麽,哪怕是修修補補。”


    董叔看賀朝露說這話時,仿佛能從她眼裏能看見未來的藍圖與憧憬,一生很短困難很多,難得她能在這麽年輕就找到所愛,這一刹那,他突然知道了為什麽她很特別能吸引先生的原因。


    他查過她,知道她年紀輕輕經曆過許多事,如今她身上是難得的少年老成,也許其他人說這話時是年輕真好的衝動,她說這話時,卻是曆經千帆的決心,她身上有一種拚搏地向上生長的希望,不屈服於命運的堅定。


    董叔露出難得的欣賞之色,兩人雖差了許多歲數,竟聊得很好,不知不覺就到景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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